闻阮端起杯子喝了。 “我妈……” 贺争刚开口就顿住,他给自己倒了杯酒,端起来一口闷。 “算了,妈叫着别扭,就贺美珠吧,我亲妈叫贺美珠,是个头脑简单的死恋爱脑,大学的时候就被姚威花言巧语骗了。” “意外怀孕,休学,跑老家生孩子……那倒霉孩子就是我,她听说姚威身边有了新的女人,刚出月子就跑了,把我扔给外婆,再也没回来过,直到我初二那年。” 贺争面无表情,像是说别人故事那般漫不经心。 “那年,贺美珠在姚威的众多女人中成功上位,上位之后,她想起我了,毕竟她疼了姚曼姐弟多年,那对姐弟都只把她当保姆,怎么说我也是亲生的。” “她把我接到姚家认祖归宗,我最开始叫贺峥,村里一个老先生取的,山字旁的峥,说寓意顶天立地。” “贺美珠把我接到姚家后,要给我改成‘姚莫争’,争抢的争。” 姚莫争? 闻阮听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 姚莫争,莫争,什么都不要争? 念头刚起,就听贺争道:“莫争,就是什么都不要争的意思,她说是为了我好,她说如果想在姚家安稳,就不要跟姚曼姐弟争什么。” 贺争低笑,又似自嘲。 “我争什么啊,我那会儿就是个傻逼,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要点母爱,可她把所有偏爱都给了那对姐弟。” 初二之前,他没见过贺美珠。 是外婆一直跟他说,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不回家是因为有苦衷,说母亲很爱他,这话他听了很多年。 所以心里有多少埋怨,就有多少期盼。 所以母亲来接他的时候,外婆让他跟着去住一段时间,他欢欢喜喜的跟着去了。 他在姚家住了两个月,差点死在那。 姚天禹在他鞋子里放刀片,贺美珠说,“天禹不是故意的,主要怪你,你穿鞋之前为什么不检查一下呢?” 姚天禹把他推下楼梯,贺美珠说,“天禹不是故意的,你下楼的时候怎么不抓着扶梯呢?” 姚曼虐猫,他趁她回房间,把断了尾巴的两只猫放跑,有佣人看见了,在姚曼发飙的时候举报他。 姚曼挥着鞭子把他打半死,贺美珠一句心疼的话没有,只有责备。 “虽然我也觉得残忍,但这是曼曼的兴趣,随她呗,你也是活该,一只猫而已,跟你有什么关系。” 姚威非常忙,不怎么在家,知道他被欺负,也只是跟姚天禹姐弟说一句: “别闹太大,差不多行了。” 贺美珠是他亲妈,也不护着他,亲爹亲妈都不护,所以姚天禹变本加厉。 他出院的第二天,贺美珠跟着姚威参加晚宴不在家,姚天禹喊了一群狐朋狗友来家里,几个人把他按在地上,让他从他们胯下钻过去。 那晚,他第一次反抗。 他跟着外婆在农村长大,什么活都干,也经常跟村霸干架,皮糙肉厚,姚天禹几个城里的公子哥,养尊处优,细皮嫩肉跑几步都喘。 他一打五,虽然受伤挺严重,但赢了。 贺美珠回来后,劈头盖脸把他骂一顿,给他两巴掌,让他跟姚天禹道歉。 他连夜跑了。 回去就把名字改了,贺争。 莫争是吗?他就要争,偏要争,非要争。 初三的时候,贺美珠又来了,姚曼姐弟对她的态度愈发不好,她备孕多年也没再有个孩子,所以又想起了他这个亲儿子。 他对她失望了,不愿意去。 贺美珠求了外婆,外婆一方面想让他上个好学校有个好前程,另一方面,虽然对贺美珠不满,但心里还是疼这个女儿的。 外婆劝他很久,劝不动,忧思成疾还生了场病。 所以他又跟着贺美珠走了。 他来海城读高中,是姚威同意了的,所以姚天禹不能赶他走,但也没放过他。 经常带人在学校堵他,不止动手,说话也特别难听。 知道他跟外婆亲,经常羞辱外婆。 他说贺美珠当年是小三上位,说有其女必有其母,说外婆也不是好东西,说一堆羞辱外婆清誉的话,不堪入耳。 他忍无可忍,把姚天禹一顿暴揍,牙都给他打掉。 当晚,贺美珠就让保镖强行把他带回姚家,用姚家的家法差点打死他。 每次都是。 他跟姚天禹打架,贺美珠从来不问缘由,劈头盖脸先骂他。 跟贺美珠彻底闹掰,是高考后。 姚天禹高考落榜,去国外镀金,他考上了海城大学,贺美珠觉得脸上有光,又想把他带回姚家改姓,姚威也想让他认祖归宗。 他宁死不屈。 贺美珠一怒之下,收了他的卡,断了他的学费和生活费。 上大学的钱都是他自己赚的,十八岁之后,他没花过贺美珠一毛钱,更没花过姚家一分钱。 就连贺美珠之前给他的钱,他也还了,他跟他们断的干干净净。 本是各走各道,但姚天禹脑子有病似的,一直没放过他。 他创业初期,姚天禹就一直以荣立集团继承人的身份明着暗着打压他,狙击他的项目,断他的资金链。 最初那两年,他没睡过一次安稳觉,拼了老命才撑下来。 姚天禹把他往死里整的那几年,姚威视而不见,只说别闹出太大动静就行,贺美珠还是一如既往的偏心。 他吃亏时,她冷嘲热讽,“我都跟你爸说好了,让你去集团下面的分公司历练,你非得自己创业,你活该。” 姚天禹吃亏时,贺美珠一个电话一个电话的打给他,“天禹是你哥哥,他都是跟你闹着玩呢,你怎么还动真格的了?” 他对贺美珠已经彻底没有期待。 甚至,经年累月,心底生出了怨和恨。 包厢里,闻阮伸手拍拍贺争的肩膀,同情的叹口气。 “那你是比我惨一点。” 这么一对比,她比贺争幸运些,至少,她妈还是她妈。 贺争半点难过都没有,还笑一声,“是吧,我比你惨。” 闻阮给他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满,端起来碰了下。 “都惨,来吧,今晚往死了喝,我请客。” 贺争:“……行吧。” 她今晚是非要不醉不归了,贺争见拦不住,也不拦了。 这顿饭吃到凌晨一点,闻阮醉的一塌糊涂。 许是贺争哄她喝水的语气太温柔,触碰到她某个神经,她连人都认错,泪眼朦胧的眸子看向贺争。 “妈……妈妈,你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连你也不爱我?为什么你们都不爱我啊?” 她眼泪止不住。 贺争被认成妈妈本是很无语,听她后面的话,心都软了,倾身,小心翼翼把她抱在怀里。 “怎么没人爱你?我爱你啊,贺争永远爱闻阮。” 是你不爱我啊。
第32章 接吻吗? 接吻吗? 闻阮哭累了,趴在贺争怀里睡着了。 餐厅三楼有贺争专属的休息室,已经凌晨一点多,他不想折腾她,直接把她抱到休息室。 把人放到床上,帮她脱了鞋袜和外套,拉着被子盖上。 贺争坐在床沿,沉幽的眸光细细打量床上的人。 昏黄的灯光下,闻阮被酒熏染的脸颊白里透着红,耳垂圆润似温玉,唇瓣明艳饱满,透着蛊惑人心的魅。 贺争喉结滚动,鬼迷心窍的伸出手,温热的指腹碰到她红润冰凉的唇,不轻不重的摩挲,而后收回,碰过她唇的指腹紧贴自己的唇。 仅这个动作,就把他身体里的燥意和渴望全勾出来。 贺争在‘趁人之危’和‘正人君子’之间来回挣扎,最后渴望大过理智。 就亲一下,就一下下…… 倾身凑过去,在即将碰上她唇瓣时又猛地顿住。 闻阮眼睛睁开了,迷迷糊糊的眸子不算太清醒,瞳底的光影一闪一闪,愣愣的看着他。 贺争整个人僵在那,有点尴尬。 贺争对闻阮,算不上一见钟情。 初遇时是高一,那会儿,亲妈不爱他,却非要因为血缘把他困在身边,外婆心疼女儿,总劝他试着接受贺美珠,姚天禹容不下他,经常带人堵他揍他。 他的人生糟糕透了,人很消极,看什么都烦。 因为姚家和贺美珠,他甚至不喜欢海城这个城市。 他跟闻阮是同桌,闻阮是海城本地人,白白嫩嫩,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娇小姐,他顺带也烦她。 两人第一次说话,是有一天,姚天禹带着姚家的保镖堵他。 他那会儿瘦的跟竹竿一样,年纪也小,打不过两个受过训练身材魁梧的成年男人,差点被揍死。 那天很晚了,他躺在地上半天动不了,闻阮家就在附近,那晚她绕了近路回家,正好碰上他,两人对视一会儿,她不确定的喊一声。 “贺争?”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没回应,是闻阮主动走过来,蹲下,把他从头到尾观察一遍。 “你站得起来吗?” 那会他想,不废话吗?他要是能站起来,他还在地上躺着?不丢人吗? 夜里起了风,闻阮蹲在路灯下,那是贺争第一次正眼看她。 黑白相间的校服,干净利落的丸子头,精致无暇的脸颊,纤细优雅的天鹅颈,像外婆供着的女菩萨,好看的晃眼。 确实漂亮。 难怪呢,难怪班里那些男生有事没事就喜欢往他们的座位凑。 闻阮没见死不救,她说去找门卫大叔帮忙,学校就在旁边,走出巷子两分钟就能找到门卫,贺争怕丢人,不让她去。 “不用找他,你把我扶起来。” 他自觉的把一只胳膊伸过去,闻阮犹豫了下,还是拉着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搀扶着他走出巷子。 她送他去医院,帮他缴费,临走还帮他买了饭,他挺感激的。 那会儿也只是感激。 闻阮是学霸,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他是学渣,除了玩就是睡觉,还得时时刻刻应付姚天禹那傻缺的挑衅和霸凌。 整个高一,他们就没怎么说过话。 高二分文理科,他们又在一个班,重点班。 闻阮是凭本事考进去的,他是靠贺美珠花钱砸的,贺美珠为了自己在姚家的面子,偷偷捐楼,用钱把他砸进重点班。 他跟闻阮有更深的交集,还是因为和姚天禹打架。 就是姚天禹羞辱外婆那次,他把姚天禹的牙打掉,贺美珠让人把他带回去,用家法把他打半死。 他连夜跑出姚家,在学校附近的公交站碰到了闻阮。 挺巧的,闻阮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那天跟今天挺像,她跟母亲吵架跑出来,没吃晚饭又身无分文,他带她去吃了碗牛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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