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的时候才五点,临近冬天,外边还是蓝黑色的天,却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拍打在窗户上,一下又一下,浇灭少年心底的躁动和无措。 这次,他什么也没做,仿佛在和自己较劲,就那样执着地等着身体向理智屈服。 最后他也确实凭借自己强大的意志力战胜了本能,但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消停。 因为这个梦实在太过逼真鲜活,早饭时他看着素颜穿着睡衣毫不设防的程麦,那一瞬间愧疚、懊恼、心虚……各种各样的情绪排山倒海向他涌来,将他溺毙。 偏偏乱他心神的始作俑者一无所知,磨磨蹭蹭在他身边坐下,顺手帮他盛了碗粥。 接过碗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池砚,你真他妈不是人。 不管多难的题,只要定下神来找对方法,他总能条分缕析将它解决。 可最近面对程麦产生的奇怪反应和情绪,已经让他无法用理智去应对。他从小情商挺高,开窍也早,心底已经隐隐指向了一个不愿承认的那个答案,一个可能会让这段维持了十几年的友谊毁掉的答案,一个可能会吓到她的答案。 面对程麦澄澈的眼睛,他将所有纷乱的思绪都吞了下去,表现的一如往常。 只是这次输的一塌糊涂,他再不敢低估她的“破坏力”,高估自己的自制力,终于下定决心,再收拾好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前,不再和她接触。 * 他这回的避嫌做得相当明显,连路夏都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诡异,还跑来问她是不是吵架冷战了,程麦当然不会一无所知。 但她抓破脑袋,都没想到自己是哪里惹这位少爷不痛快了,突然阴晴不定,只能归结为可能池砚来大姨夫了。 周四上午的最后一节是英语课,Miss高讲完最后一页ppt后没像往常一样提前宣布下课,反倒停顿一秒,目光炯炯地看向了教室后门的位置。 “程麦。” 很大的一声,语调也高,程麦被吓了一跳。 正心虚自己最近是不是收作业总是不及时惹Miss高不痛快了,却见她忽地笑开:“昨天你参加的市级演讲比赛结果出来了。恭喜课代表,高一组第一名,特等奖。” 说完刻意停顿一下,听到掌声后,她心满意足接着说:“去年的第一名是徐清时拿下的,这也是咱南礼附中成功卫冕,连续两次击败南城外国语中学。” 就像ctrlc+ctrlv一样,每个城市总有那么两个互为对家的学校,哪怕一丁点竞争,只要有了对方的参与,那就比天还大。 而南外,就是南礼附斗了几十年的老对家。 这下说完,用不着她停顿,掌声如潮水般哗啦啦在教室激荡开来。 在以成绩荣誉“排资论辈”的1班,这也是她这个后进生第一次获得如此多的关注。 她不好意思地搓了把脸,在众人不断回头的目光里慢慢低下头,只露出粉红的一片脖颈。 倒是旁边的路夏,鼓掌大力得快成了一只要起飞的海豹,扬起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比她这个当事人更兴奋。 尽管程麦在努力收着自己要翘起来的尾巴,但所谓知子莫若父,她屁股一抬好闺蜜就知道她要放什么屁。 从食堂出来走到岔路口时,路夏就主动把她没说出口的话大剌剌提出来:“欸,等会儿走教学楼前边回去啊,我要去看通知栏。” 高一教学楼后边有个楼梯,直接衔接去食堂的上坡路,吃饭大家一般都走这,但贴荣誉表彰、批评通报什么的通知栏却在了教学楼正门前坪。 程麦无声翘起嘴角,闺蜜这一开口,正好让她又想炫又不好意思主动炫的心得到了莫大满足,心照不宣地冲她乐一下。 可她却没想到,话都递出来了,走前头的池砚却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你们去吧,我先回教室了,有张竞赛卷子等下要交,还没写完。” 程麦的笑顿时被冻在嘴角。 放以前也就算了,但这阵子她实在受够了池砚这样刻意的冷淡。 她不肯妥协,知道这人最讨厌做无用功,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跑了几步飞扑窜到他背上。 这一下力度不小,又是下坡,池砚被惯性带得往前踉跄了好一段,硬是凭借长期运动的良好核心才堪堪止住势。 他蹙眉偏头,刚想问她发什么疯,下坡路这么玩还要不要命,耳朵就被人轻轻揪住,女孩温热的灌进了他的耳道。 程麦气哼哼的:“走什么走!现在都下到这儿了,就走这条路。” 反正中国人最信奉的箴言之一就是“来都来了”。 都过了那个分叉口了,她就不信池砚真重新往回走,宁愿爬个上坡绕远路。 池砚确实没有往回走,可当几人经过那块布告牌时,他就像瞎了一样,不顾程麦的眼神暗示,在路夏和韩又元左一句右一句彩虹屁捧她时,不过淡淡扫了一眼,看到英语演讲竞赛那栏下并排贴着的“程麦”“徐清时”那两张照片后平静地说了句“恭喜”,至此再无二话,长腿不过三两步,人就已经上了台阶。 这回,即使耳边路夏和韩又元刻意解围的吹捧再热烈,程麦都听不见了。 因为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一个人的认可。 夸奖和赞美声中,如果没有他,那就毫无意义。
第30章 雄竞 不知道哪里来的速度, 她居然赶上了池砚,在他转身要上楼梯时用力抓住他的手,闷不吭声憋着股劲把他从教学楼后门直接扯走, 直到上了旁边僻静的小园子才松开。 “我最近到底怎么你了?”她这次不再回避矛盾,一字一顿问道。 俩人之间这种明显有了隔阂却又说不透的状态让她异常难受, 像身上残留了一层没冲干净的泡沫。 不是时时刻刻都发作,但偶尔想起就会觉得格外不得劲,不舒服。 她觉得自己可能确实被惯坏了,在他这儿一点冷遇都受不了。 “没有。”池砚瞄了下被她抓得发红的手腕, 没说什么, 把手揣回兜里, 整个人微微侧身,目光虚无缥缈地落在了远处的榕树上。 他会看池塘里的鱼, 会研究天边飘过的云, 看得很近,也看得很远, 可就是看不到眼前的她。 又是这样。 说着没有,明明就有。 她心底积攒的怨气在这一刻得到人毫无诚意的回答时尽数爆发。 “池砚!我不喜欢你这样。” “我真的不懂,为什么好好的,你突然就不理我了, 如果是我有什么做错了的地方,你跟我说清楚。你不说我不知道的,那我也没法改的。” “你是我认识最久的朋友了, 也是我心里最重要的家人,我讨厌这样, 跟你不清不楚地闹矛盾。” “真的很难受,你知道吗?” 脑海中的怒火和委屈交织在一起, 像海浪般不断往岸上涌,带来层层叠叠的细沙,在她的心底、眼眶积滞,说到最后几句时,她不由自主哽咽了好几秒。她强忍住落泪的冲动,直到把话说完,才匆匆擦了下眼尾。 可没用,擦了一次,泪水开始源源不断的滑落。 面前高大的少年僵在原地。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眉头拧起,仿佛遇到什么困难抉择一般,向来果断的人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瞬间的犹豫。 可落到程麦眼里,却更像是她做了什么,才导致他如此为难,顿时抽泣声更大。 呜咽声中,只听他微叹一声,像是终于下定决心,更像是彻底的投降。 那双眼里,有对未来未知的紧张,但更多的是释然和坚决。 “你没做错什么。” 听到和之前类似的回答,程麦以为他又在敷衍,泪眼婆娑间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到男生郑重其事的声音: “真的,什么都不需要改。” “我不会再那样对你。” “别哭了。” 其实一直以来,错的都是他。 之前也许还抱着逃避的幻想,可在看到那双眼都委屈的红透了还说要改正自己时,池砚的心脏就像被人紧紧攥住,酸涩得喉头发疼。 瞬间丢盔弃甲,原地投降。 其实从小到大,她的泪水总是对他百分百有效。 只是小时候的屈服也许更多的是怕这个告状精惹麻烦,但现在,他清楚的意识到不一样。 这次的让步,是因为他心疼。 他终于在一刻直面了自己的内心。 是啊,他池砚就是喜欢上她了,那又怎么样? 去他妈的好朋友不要谈恋爱,分手后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反正现在不在一起他也没法跟她当朋友了。 悬在心头多日的剑终于落下,他心甘情愿接受审判。 并再无抵抗。 * 和好过后隔天就是他的生日,按池砚的意思,并没有“大操大办”,就放学后一家人简单吃了个饭。 等回到家,程麦躺床上,人玩着手机,眼神却不时落到角落里。 准确来说,是那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上。 本来嘛,按照池砚之前最无可恕的态度,她连他的生日宴都不准备参加了,早早买好的礼物也被扔进了那堆杂物堆上。 但鉴于这人认错态度还不错,程麦纠结来纠结去,最后还是决定别浪费。不过也不能让这人太得意,她直接把精致的外包装拆了,东西放在睡衣口袋里,敲开人的门。 池砚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一只手扶着门把手,低头觑她:“有事?” 程麦硬邦邦说了句:“礼物。” “原来准备了啊?”他拖腔带调的,眼睛弯起:“那干嘛在饭桌上的时候你不送。我还以为你忘了这事了。”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她把那对护膝拍他怀里,强调:“爱惜点,好好用,花了我很多钱的!” 他眉梢微挑,带起的弧度更显眉眼痞气,坏坏的,嘴里也没个正形:“是吗?那我真的很荣幸。” 又问她: “怎么算好好用?” “戴上它场场MVP拿最多的分算吗?” 他语气戏谑,带着经典的池砚式嚣张。 程麦翻了个大白眼,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吹吧。” “不信?”他倒也不生气,眼眸低垂,看她的眼神里像藏着小钩子:“那下个月高一篮球联赛,你过来,看哥怎么把所有班挨个淘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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