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麦最后离开时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下午第一节 语文课过后,完整大榜立马被贴上了后门布告栏。 后门口难得热闹,一群人围着,几家欢喜几家愁。 题目难度一上去,区分度立马变大。喜得自然是真学霸,愁的则是投机分子和努力派。 “年级前十我们班这次才仨,老刘又要脑溢血了。” “没关系,年级第一还是砚哥死死把守着,守住了1班的底裤。” “我靠,我这次居然还进步了,本来考完觉得都要被我爸妈竹笋炒肉伺候了。” “就知道你丫在装,成绩出来笑都藏不住了吧。” “但我确实没说错,物理的确考砸了好吧。” 周围热闹的感叹声无孔不入钻入她耳朵,但程麦清楚,不论是欣喜还是抱怨,都至少已经达到他们的最低预期了。 无非是,这次考得凑合,和这次考得很好的区别罢了。 只有胜利者才会有闲心在这时候发表高见。哪怕从他们嘴里说出的是对自己的不满,也不过是想等别人反驳和夸奖罢了。 像她这样从各方面来说都考失败了的人,看到成绩的那一刻,立刻就被拉入另一个寂静无声世界里,周围纷纷扰扰,她却哑口无言。 只有不敢置信。 怎么会呢…… 怎么会退步这么多。 虽然这段时间她学习的确不够踏实,也做好了肯定不如段考的准备,但在看到班级排名46、年级排名127的时候,她的心一下子跌进了冰窖。 这比第一次月考都差。 如果说普通学校是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那在附中这样的省级牛校,竞争显然更加凶残。 别说不努力,就算努力的人都又可能会被刷下去,位置随时会被后面虎视眈眈的人取代。 任何投机取巧和侥幸在附中试卷上的每一道题里都无所遁形。 接下里那半天,她已经完全被挫败和焦虑的情绪溺毙,每节课讲评试卷就像是一次鞭尸,让她直面自己惨淡的败绩,无比煎熬、漫长。 偏偏她还很好面子,一整天脊背始终挺得笔直,无论和谁说话她面色一如往常,嘻嘻哈哈,还能跟着调侃两句自己的成绩,任谁也没发现异常。 只是这一切伪装,在回家后看到来自程建斌的信息时,全盘崩溃。 【小麦,爸爸最近项目老加班没接到你电话,能打回去的时候怕耽误你休息,就没打。你最近什么都还好吧?零花钱收好,平时想吃什么就买,不要亏待自己。学习要紧,但身体更重要。要开开心心的。】 紧跟着的,是一笔5000的转账。 自从程建斌去了非洲以后,除了拜托林桐定期给她生活费,隔三差五的,就会给她转上一笔对于普通高中生来说堪称奢侈的零花钱。 他从来不过问她钱花哪去了,一个衣服穿几年、最大的开销可能是抽包中华的男人,只怕她一个没什么开销的高中生钱不够花,一次几千几千的给,但说辞反反覆覆永远只是让她去买点好吃的,似乎当她还是个要买零食的小孩子。 看着屏幕上的那几行字,她心底的酸涩和负罪感不断翻涌,在她眼睛里留下湿湿潮潮的痕迹。 这个点他或许还顶着高温在工地上检查,也有可能坐在办公室里加班。 可她,生活优渥的情况下,却连作为学生最基本的任务都做不好,还要让他担心。 程麦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眼里弥漫的水汽顿时凝结成泪滴,顺着眼角滚落进了枕头里。她僵在原地,任由眼泪越流越快,嘴却死死咬着,不发出一点声音,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 晚上十点,世界已经安静下来,除了窗外偶尔飞驰而过的汽车轰鸣声以外,安安静静。 因此,房门被人砰砰俩下敲响时,动静也格外大。 他干净利落的声音随之响起。 “程麦,我妈炖了银耳莲子汤,来喝。” “……” “你澡都没洗,别装睡,过来接一下,烫死了。” “……” “再不说话我自己开门了啊。” “……” 始终没得到回复,几秒后池砚失去耐性,直接推门而入,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床头盈盈亮着一盏灯,床上的女生翻了个身,依旧没说话。 他三两步走到书桌前把碗放下,笑骂了句:“靠,这碗真的很烫啊,没睡还不下床,大小姐就这几步路懒死你——” 话音未落,转身那一瞬对上那双红得和两颗石榴一样的眼眸时,他剩下的话顿时全吞进了喉咙里。 从小程麦就是哭也要哭得最大声让所有人都知道的孩子,认识她这么多年,他真的很少见她这样委屈巴巴躲起来哭的可怜样。 在他印象里,只有程建斌去非洲,她刚搬过来的那几天里,才撞见过她偷偷哭。 一时间,许多关于程建斌的乱七八糟的念头从他脑子里闪过,可在下一秒看见几滴眼泪从她大大的眼眶滑落时,池砚脑子里那根弦瞬间崩掉,方寸大乱。 他蹲在她床边,因为找不到纸只能拿拇指在她右半边脸上胡乱揩了两下,语气急急地问她: “麦麦,怎么了?” “……” 她的眼泪越落越快,陷入情绪的海洋里后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池砚问了好几句都没得到任何有用信息,知道她这会儿估计是没法沟通了,直接放弃交流,一边手肘搭在她肩膀上,不时帮她撩一下因为泪水在脸上黏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手搁在她身侧,就这样静静地等着。 直到抽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终于松了口气,没好气地看着她:“好烂,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在哭什么?” 程麦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但依旧没吱声。 因为她突然才发现—— 俩人这个姿势,太近了,近到有点过分的亲密。 看起来就像是,她被他半圈在了怀里一般。
第35章 哭得太久, 她开口的时候第一下声音都是哑的,“池砚,我考得, 好差啊。” 似乎后知后觉丢人,她不肯再看他, 微微偏过脸往枕头里埋去。 因为刚才帮她擦泪还没撤走,池砚的手就这样横亘在了枕头和她脸颊的中间。 程麦眨了眨眼,感觉到底下少年带着薄茧的食指屈起,在她的眼尾处摩挲了两下。 以为他要抽手, 她突然不想离开这股热源, 埋得更深, 不让他撤走。 卧室里除了两人互相交织的呼吸声以外,静谧无声。 她好奇, 又偷偷睁开一只眼, 往床边瞄,就见池砚正好气又好笑地睨着她。 “我当是什么, 伤心成这样,”他想刚才被她眼泪吓得,一面无语自己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一面好笑地敲了下始作俑者的额头, “你入学考和第一次月考跟这也没差啊,没发现你突然这么有上进心了啊。” “池砚!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要讽刺我。” 那双眼睛又红又大, 里面像被雨浸过,晶莹剔透, 即便此刻在瞪人,也不过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杀伤力为零。 池砚顿了下,解释:“真没嘲讽你,就纯好奇。” 接收到她那哀哀的一眼,其他辩护的话也吞了下去,他鬼使神差地举了白旗,拖腔带调地认错:“行行行,错了。不该嘲讽你。” “哼。” “别哼哼了,去洗把脸,等下我过来给你讲题,”他碰了下她乱成小狮子一样的马尾,这回是真在笑:“不就没考好吗?多大点事,都学会不就行了。偷偷躲起来哭,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你。” 程麦也不想告诉他自己这样和她爸爸有关,很奇怪,没准要被嘲笑得更狠,于是她顺着抱怨了句:“说的容易。反正啊,你们学神不会理解我们凡人的痛苦。”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池砚无语地弹了下她的额头:“大家都一样是普通人,新知识都要学了才会,也都会出错。” * 虽然说“大家都一样”,但一旦开始真刀实枪做题,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比人和猪都大。 池砚随手翻了下她老大难的物理试卷,困惑得很。 “这几个,不纯粹计算量的问题吗?考场上你慌成什么样了才能算错。” “27题的受力分析,啧,老王讲过八百遍的摩擦力摩擦力,这都能忘,你7秒钟的记忆还是上课纯当看电影去了?” 看她备受打击的脸,池砚无语的念叨停了一秒,叹了口气,把那几题圈出来给她:“先自己试着静下心重算一遍。” 尽是些低级错误,一说又要掉眼泪,真·打不得骂不得。 他摇摇头,在人算题的时候,他也没闲着,顺手抽出自己的小题狂练,因为高一前的暑假他提前学过,学校发的这本还是全新的。 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桌面上逡巡片刻后,他在一个角落里锁定了自己的目标,探过身,长臂从她肩膀后面越过,要去拿桌那头的剪刀。 冬天男生的体温高得像个会自燃的小火炉。 当熟悉又清新的气息从背后毫无预兆地将她环绕住时,程麦本来已经被冷空气冻到锈住的脑子这下是彻底短路了,就像人遇到危险身体会产生防御反应一样,她突然紧绷,猛地扭头,却正好和此时凑近的男生撞上鼻子。 那一刻的距离近到,她可以清晰地借着窗外月光数清楚他的睫毛。 一根,两根…… 她从没发现,原来男生的睫毛也可以这么浓密,但却不像她的卷翘,就那样直直地盖在那双黑亮的眼睛上方,所以每次他垂眸看人的时候,总有种冷漠的睥睨感。 突然间,她的眼睛被他呼出的灼热气息弄得有些痒,想去揉,却突然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插不进她的手。 这氛围,太奇怪了。 不行,说点什么,程麦。 快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气氛。 “咳咳,”她急急忙忙出声:“你是不是很热?要开窗吗?” “?” 池砚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现在室内不到十度。” 言下之意,你是不是有什么病? 好,果然这样要笑不笑嘲讽人才是熟悉的、令人想揍的池砚。 什么暧昧温情,统统消失。 警报解除后,程麦松了口气,同时为了自证有病的不是她,她往后瞄了眼。 池砚的胳膊还维持着拿东西的那个姿势没抽走,挨在她背后,她干脆整个人往后仰倒,后颈贴上少年温热有力的小臂,用实际行动让他感受到俩人的体温差距,以及在不到十度的室温里,他究竟有多!么!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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