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的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打败她吗? 越过这道底线,她还能退回去吗?或是说,只要结果是好的,在前进的路上抄一点捷径,也无伤大雅。 下午就是白女士的手术。杨浔刚顺利结束,吴先生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就接到电话,眉头紧锁:他前妻服用了五十多片,送去急诊洗胃,但急性肾损伤。不可能再捐肾了。 是她儿子第一个发现的,如果再晚些,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他守在病床前哽咽,道:“妈,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前妻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才把你带大了。” “吃这么多药,你不难受吗?” “你让我难受了。”她只是叹气,不落泪。她是生活拧干的旧抹布,早就忘了如何示弱。 吴先生也来病床边探望,痛心疾首,道:“你又何必这么对自己,不同意也能好好说。” “我喜欢,我乐意,太高兴了。”她的笑里尽是报复的快意,把伤病的惨淡竭力压过去,“你等着看吧,就等着,你和我过不顺,和她也要离,会的,早晚的,我留一口气都看着。” 一箭双雕的损人不利己,白女士的所有治疗计划,都是以她能换到新肾为前提准备。事已至此,张怀凝只能顾头不顾肾,优先保免疫,以防术后感染。白女士恢复得很快,至于她的肾还能支撑多久,无人知晓。 吴先生担心前妻再来病房闹事,就提前办了出院。白女士离开医院时,前妻果然来了,身后还跟着他们的儿子。两个女人都憔悴得惨无人色。她们面无表情,擦身而过,没人愿意再说一句话。 张父出院回家,张母全程守在旁边,他们悄无声息地和好了,全然忘记败坏了张怀凝和檀宜之的感情。 张父在病床上闲来无事,细琢磨,竟勘破一二真相,他对张怀凝道:“你突然给我十万,该不会是障眼法,背地里在串通外人骗爸爸的钱吧?” 张怀凝道:“谁是外人?我才是外人吧,否则你怎么会想把钱转移出去。” 张父也是急火攻心,竟然打了个电话给舅舅,骂他诈骗。舅舅笑道:“在骂我?真是病得不轻了。我让人来看你吧。” 当晚舅舅的司机就来,退还了张父当初送的两箱夏威夷果,舅舅宽和,知道不好剥开,特意送了个开壳器,表示张父卧病在床,大可剥壳复健。张怀凝笑道:“这玩意儿加一点小钱,你就指望人家给你放个几百万的内幕消息,吃点坚果补补吧。” 张父气得要叫律师,和她对簿公堂。还是张母出来劝,道:“别激动,你先好好休息,要是再发病瘫痪了就不好了。”她自然是无所谓,向谁拿家用都是拿。女儿还更慷慨。 张父还是骂个不停,张怀凝笑道:“爸,我对你的钱没兴趣,你要是不信,我立刻捐掉。以后就算打官司,也很难要回来。”当即捐了二十万给先天性心脏病儿童基金会。 张父一口气没喘匀,险些又昏倒。缓过劲来,他才坦白原来之前炒币,已经亏了八十万,所以才心急火燎要赚回来。他真的没钱了。 张怀凝道:“我不是给你十万家用?你和我妈凑一凑,能凑出密码来。你手边还有点钱,我知道的,可以继续过日子,不够了找我要。爸,你先休息,等周六,我带你去见个人。”她推着轮椅领他去看了他的连襟杨父。 回去的路上,张怀凝道:“檀宜之那件事,是胡说吧?是不是他驳了你的面子,惹你不舒服了。” 张父道:“你可以这么理解。也可以认为是他出了车祸,脑子记不清了。怎么想让你觉得好过,你就怎么想。” 理性上她是绝对相信檀宜之,可眼前闪过她泫然欲泣的脸,心里还是恨他。因为女儿。 到家后张父也不说话,也不闹,静坐了一下午。他全想通了,把张怀凝叫来,道:“你年轻,有主见,我的钱让你保管我很放心。不过我们也不是有钱人家,你有善心就好,千万别去捐款。” 张怀凝道:“那我要把书房改回姐姐的房间,爸你没意见吗?” 张父一连说了三个好。 到晚饭时,她也是众星捧月的待遇,张父忙着给她布菜,道:“凝凝,都是你爱吃的菜,你尝尝口味。”他妥帖起来,也算细致入微。有一道炒虾仁,他嫌半成品不新鲜,就戴着老花镜亲自剥虾,拿牙签一根根挑去虾线。忙活了一下午,手都在微微发抖。 张母一撅嘴,还吃醋,“你怎么忽然对她这么好啊?我们又不是那种亲热的人家。” 张怀凝只是笑。 张父急了,道:“我们确实对你不够好,可从结果来看也不是坏事。你现在已经是个不得了的人。你不管做什么,都会有出息的。谁都骗不了你,什么手段都瞒不过你。人心险恶,你也是清楚得不得了。那些被宠坏的娇娇宝宝,根本不是你的对手。都说惯子如杀子,我们是倒过来,把你训练得很好了。” “我真是要谢谢你们了。” “哪里的话。爸爸不中用了,以后都要看你的面子,给爸爸一个面子吧。” “你们毁了我信任他人的能力。”张怀凝按捺不住,说了句真心话。 “有得有失嘛。自古来有本事的人,哪个不是孤家寡人?爸爸不敢自夸有阅历,可我走南闯北见得多了,社会经验总结下来无非八个字,‘成王败寇,适者生存’。你现在是混社会最好的状态。谁都信不过,就顾着自己。你准能往上一路爬到顶。” 张怀凝起身要走,张父急着挽留,竟颤颤巍巍从轮椅上起身,鞠了一躬,道:“爸爸朝你赔礼道歉了。以前的事你都别放在心上。” “以前哪些事?我不记得了,具体说说。”张怀凝单手托腮,明知故问。张父慌乱,她才缓缓道: “说笑的,爸爸何必这么严肃,都是一家人,对了,过段时间我要带杨浔回来吃饭,稍微准备一下。” 张母又急,“带他?你敢……”她被张父瞪了一眼,立刻改口, “你赶不赶得上来吃午饭啊,你们不是挺忙的。” 张怀疑穿跑鞋来,鞋带串得乱。张父见了,竟然把鞋搁到膝头,抽出鞋带,重新穿好,甚至让她把脚抬起,把鞋试舒服了,他还要给她系鞋带。 她倒开始佩服他了,他这一生,可谓荣辱成败皆系于此:重利轻义。 十九岁时当学徒,他为了讨好师傅,每天帮人擦桌子泡茶跑腿,不顾旁人笑话。后来他发迹了,在街上碰见师傅,纯当个糟老头,扭脸就走。对生意场上的兄弟,热络时他也是无微不至,连对方妻子怀孕,他都找医生送红包。无用了,一脚踢开,则是后话。 当初他对姐姐的死极漠然,也是因为情人的孩子有六个月了,必是男孩,胎又稳。他决意离婚再娶,才放出决绝态度,要逼发妻离婚,多出来的女儿,大抵是无用了。可万没想到,七个月时查出畸形,胎儿不得不引产。情人伤了元气,精神容貌都大不如前。至于多年后他还要仰仗张怀凝过活,更是计划外的一遭。 短视归短视,他也是能屈能伸惯了。但凡有利可图,都能忍,会继续演她的好父亲。这样家庭教育下,张怀凝不信自己不成功,只是带着恍惚,人与人之间朴素的温情究竟是什么样? 到走时,张母专程送她到车库。看表情,她是要道歉的,可也长了张对歉意过敏的嘴,只支支吾吾聊闲话。 张怀凝道:“你有话对我说?” 最后的机会,张母依旧沉默。她苦笑: “没有?好,那我说一句,我们是母女,按理是最亲近的人,可你竟然为了男人,让我们隔膜到这种地步。” 张母看着她,似懂非懂,像是犯了错的孩子挨训,只会低头,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什么时候再生一个,趁我身体好,我帮你带小孩。” 张怀凝在夜色里放声大笑。 全面胜利,算不上多兴奋,仅有疏离的审慎。她真的开始走舅舅的老路了:先征服父母,再打败对手,最后无往不利。平心而论,舅舅也没遭什么报应,家财万贯,家庭美满可不是坏事。他的身体不好是娘胎里带的,与行事做派无关。 既然如此,她也可以放弃底线。 不仅是为了自己,还有杨浔。他为她顶住许多压力,必须要让他幸福。她不懂这算不算爱,唯独决心异常坚定。 现在张父的积蓄基本归她处置。不是这次转移财产,还真不知道父亲藏了这么多钱。他们要口风很严,不拿她当继承人看,又想让她为钱感恩。她对檀宜之里夹杂了对父母的怨,女婿是隐形的儿子。父亲最大一笔开支是她结婚时。 她到家后心血来潮,把没存进银行的现金全部拿出来,铺满整张床,上面还压了十万的小金条。她抽了把椅子,坐着看。 杨浔诧异,道:“这是什么?” 张怀凝道:“是我使坏的回报,让我很迷茫。” 杨浔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晚上睡哪里?” 把钱规整起来,重新清点就够累人,还不得不把床单换新,折腾到深夜。杨浔累得都不套他那边的枕套,只笑着靠在她身边,“财迷,下次送你个自动点钞机。” 因为捐得多,慈善基金会还随证书送来一面奖状,上书:有爱之家。张怀凝特意裱起来,挂在墙上,上面是姐姐的照片。 遗像挂得高,俯瞰众人,连父母在下面走都要低着头。张怀凝抬头对视,想道:“姐姐,你还在看着我吗?你想我成为什么样的人,给我一点启示吧。告诉我该怎么做。” “她就想你成为一个高兴的人。就这么简单。你想的太多,脑子是可拆卸的。该用的时候,平时拆掉就好。”这话是杨浔说的,简直是他的座右铭。 他对世情是有深刻洞见的,但也乐意当个不着调的人。 这场对话发生在浴室,张怀凝泡在浴缸里洗澡,杨浔忽然急切地在外面敲门,“我能进来吗?”她以为有急事,立刻应允,但杨浔只是拿着一碗兑了洗洁精的水进来,道:“你想在洗澡的时候玩吹泡泡吗?”
第70章 纯恨夫妻 “我这样有点尴尬。”张怀凝接过吸管,潦草地吹了个泡泡,即刻破裂。 “昨天晚上,你怎么不尴尬。”杨浔穿着背心坐在旁边,抬头炫耀自己吹出的大泡泡。 “那时候你也没穿衣服,我比较平衡,要不你现在也脱几件。” “不要,我也会怕冷的。你就幻想一下我没穿衣服的样子。”泡泡没破,晃晃悠悠飘到张怀凝面前,她拿指尖托住。他笑着看她,解释了这突发奇想,他正在搓抹布,搓出个泡泡就想起找她一起玩。 和杨浔相处很轻盈,虽然肉体时常沉重。他手把手教她怎么把泡泡吹大,手指在吸管上一弹,弹出个泡泡,他故意吹走。浴室里还有没散的热气,白雾里腾出一串五光十色的泡泡。迎着光,她仰头去看,倚着他半边手臂,热水泡得她软绵绵。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8 首页 上一页 76 77 78 79 80 8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