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颗心差点蹦出腔子。那翟经理一脸菜色,捂着头,扶着栏杆,刚从三楼下来。 翟经理一看见她立刻叫,“操,往哪里跑。”接着指挥走廊上的两个男服务员,“抓住她。” 那两男服务员面面相觑,没见识过这阵仗,犹豫间让奚涓得到机会。她掏出防狼喷雾,对着挡在楼梯前的翟经理一顿猛喷。 翟经理刚被电击过的脑袋还很迟钝,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更没想到这女人心狠手狼,武器花样繁多。 他腿还软着,现下眼睛又遭了大罪,不禁无能狂怒,嚎叫起来。服务员终于反应过来,赶紧去追奚涓。 她听见身后人追上来了,两人距离她还有一臂长的距离时,她反身对他们乱喷一气。两人吓了一跳,眼睛遭了点罪,立刻退后。毕竟拿那一点钱,谁也不愿意拼命,意思一下完了。 翟经理捂着眼,狂喊,抓人,抓人!快叫陈总! 奚涓跌跌撞撞地拼命往外跑,大堂里的人全都没反应过来,就连保安都愣住,没遇见过这情况,第一次见一公主扭着腰往外跑。 直到翟经理吼那几嗓子,他们才反应过来,一操着川普的保安问:“杂种,你咋子了嘛?” 翟总捂着眼蹲在楼梯上嚷“把那女的追回来!”又吩咐服务员,“快去叫陈总,有人闹场子。” 奚涓不管不顾地跑,肾上腺素急剧飙升,路在她眼里已经不是一条笔直的大道了,树影成双,高楼颤抖,天似乎也要砸下来。 她拼命撑住口气,告诉自己,跑,必须跑,死也要跑。 身后是人高马大的保安,速度比她快,体力比她好。她听到脚步声纷至沓来,越来越响亮,立刻往街对面跑去。 她根本看不清现在是红灯还是绿灯,那些亮光通通变成了晕开的灯影,五彩斑斓,不停闪烁。 她运气好,刚跑到对面,几辆车飞驰而过,伴随着尖锐的喇叭声,将保安挡在对面。 但也只替她挡出几十秒的空闲,那些人紧追不舍,跟着过了街。 她在这几十秒间,飞快转过一个路口,眼前骤然明亮,出现一条灯火通明的窄街。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色香味俱全,人味油烟味扑鼻而来。 这是一条专属夜晚的美食街,天黑出摊,天亮才收。餐车一辆挨一辆,攒齐了全国各地的美食。现在十一点过,正值高峰,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 正因为人多,她被人群掩护起来,推搡着拥挤着,令她心里踏实了些。 她回头看了看追兵,根本无法看清,人本来就多,而在她眼里都是双影,视线里胀满了人头。 当人潮涌动时,一切景色都像抽帧画面,变得缓慢,停顿,模糊不清。 不知道陈铁志给她下了多少药,吐了这么多,竟还有影响。 忽然一只手抓住她胳膊,抬眼一看,根本看不清五官,那人也不说话,拽着她死命往外拖。她拼命挣扎,仍是徒劳,男人力大无穷,拽得她胳膊生疼。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尖叫出声,不喘气不间断地干嚎。她惊讶于自己身体里竟然能发出如此凄厉的响声,像肚子里装了一百只猫,同时惨叫。 人群纷纷看向他们,带着纯看热闹的雀跃神色。有人问咋回事? 保安说没事没事,酒疯子。她恍惚间看到有人拿出手机拍,却始终无动于衷。心里飙一句国骂,迅速摸出包里防狼喷雾,喷向保安。 那保安下意识松手,捂住眼睛。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如果当着众人面被拖回去,那就是她不争取,她没本事。 奚涓如同狡兔,一蹬腿蹿进人群,疯跑到街尽头,钻进一家公共厕所,躲进隔间锁上门。 等她彻底停下来,才感受到两腿颤得厉害,心脏跳动的节奏像一枚随时引爆的炸弹,耳朵里响起尖锐的轰鸣声,胃里翻涌不止。 身体被极致使用后的疼痛感席卷而来,特别是脚踝,从骨头缝里钻出疼痛。她甚至听到自己胸腔呼呼作响,肺要忙不过来了,一呼一吸间似乎要窒息。 她忽然弯下腰,吐出残羹冷炙般的胃液。 这时终于舒服了一点,随之而来是排山倒海的疲倦,倦得她无法抬动腿。 不知道过去多久,对她而言仿佛久得要天亮了。她的思维已经开始涣散,现实离她越来越遥远。只要闭上眼,便能看见万花筒般的光晕在旋转,催她入睡。可现在不是睡的时候,她该出去了。 出去干什么?她忽然傻了,想不起来了,两条腿跟脑子分了家,只知道往外迈。 天并没有亮,她对时间的观念出现了偏差,这里仍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脚像灌了铅般沉重,地面却软成了棉花,她感觉自己被颠来倒去,始终找不到支撑点。 很快有人注意到这女人,眼神迷离,摇摇晃晃地踏着醉步,眼看着下一步就要摔倒,却总能化险为夷,仿佛是个会醉拳的武林高手。 终于她在一家烧烤大排档前停下,那里摆满小桌,撸串的人很多,她看到一张空桌空椅正在等待客人。 如同久旱逢甘霖,她踏踏实实地坐了上去,趴在桌上喘气儿。老板娘走过来,热情询问:“妹子,一个人啊?想吃点啥?” 奚涓撑着头,看向老板娘,眼里重叠起四个影子。 老板娘看她久不答话,眼珠子都要对在一起了,脸色白得不正常,伸出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想到这么一晃,奚涓如水般滑下凳子,瘫在了地上。老板娘惊慌地喊,咋回事?妹子,你没事儿吧? 食客们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询问情况。 她看到无数个人在头顶攒动,嘁嘁喳喳吵得她头疼欲裂。最终再难坚持,缓缓阖上眼,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中。
第44章 牢固三角形 夜航飞机缓缓落地,跑道灯飞速掠过,檀祁在轻微震动中打开手机。 从新加坡飞回国,飞了六个小时,现在刚过午夜十二点。 几乎是下意识地去看她的行踪。 一看她所在地点,根本无法坐视不管。 这女人离开他后彻底野了,大晚上总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让他不得安生。 他让小助理取行李,又让吴特助赶紧去停车场开车,一上车便吩咐:“去六医院。” 语气焦灼,令吴特助不由一愣,从后视镜看了眼老板。他侧脸落寞,眉间蹙起一抹倦意,也不知是不是累出毛病了。 于是小心翼翼地问老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揉了揉太阳穴,仰靠在椅背上,全身上下只有心里最不舒服。 他拨通奚涓的电话,接起时是一个陌生女声,问他是不是病人的家属。他不想多做解释,便应了声是。又问她是哪位,奚涓怎么样了。 接电话的是护士,说病人在路上昏迷,好心人送到医院。让他赶紧来医院看人,顺便缴费。 他捏着手机,之前那点龃龉烟消云散。如果再不管她,不知道下次到哪里去找她,出没的场所一次比一次离谱。最离谱的是,他竟然在想怎么帮她一劳永逸,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张海东。 简直疯了,他自认还没疯到这个地步。 降下车窗,让吴特助给他一支烟。戒烟几年,最近又开始抽,仿佛是为了赌气。结果戒烟是为了她,复吸也是为了她。 刚抽两口,忽然想到她醒了闻到烟味又要难受,便不再抽了,跟上香似的一直让它燃着。 最后那一点红心蔓延至烟蒂,他叹口气,锨灭火星。 奚涓难受极了,耳边响着轰鸣的迪斯科音乐声,在神智渐渐回归后,她开始感到惊悚。难道被保安抓住了,又回到了包间里? 她睁不开眼,只能试着挪动手脚,忽然有人抓住她的手,耳边响起陈铁志淫邪的怪笑声,她万念俱灰,拼命挣扎,哭喊着叫爸爸妈妈救命。 这时在混乱恐怖的声音中,插进一把温柔的安抚,有人拍着她,轻声说,别怕别怕,我在。 她缓缓放松警惕,整颗心安静下来,终于从梦魇中醒来。 光亮重现时,疲惫与疼痛也卷土重来。奚涓睁开眼,只感到脸颊一片湿滑,也不知是泪还是汗。 檀祁到了医院,火急火燎赶往急诊室,问前台护士,奚涓在哪个床,他是她家属。 护士小姐狐疑看他一眼,嘟嘟哝哝地说:“家属不是已经到了吗?”因为来的都是年轻男人,她便下意识认为是病人的老公。 檀祁一心担忧奚涓,没把护士这声疑惑放在心上。他快步走到病房门口,这时反而又不急了。刹住脚,喘了口气,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很着急。 推门进去,正好看到她伏在修泉怀里。心脏不受控得痉挛了一下,她从来都知道如何摧毁他的自尊心。 可是一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肝肠寸断,他又挪不动腿了。搞得他进退两难,脸色同心绪一样惨淡。 他知道现在应该转身就走,不去打搅这两人的好戏。但那只是“应该”,不是“必须”。他不想离开,有太多事想知道。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还想知道修泉怎么能如此不尽责的任由她涉险。 可他不知道的是,她不久前才醒,醒来第一眼看到修泉,不仅庆幸,还有心酸。 庆幸自己获救,心酸他怎么瘦成这样。他们一个月未见,他像大病初愈,看上去比她还需要躺下休息。 修泉确实断断续续病了一个月,先是反复发烧,好了后又咳嗽不断,熬到现在,终于敢来见她。 是不得不来,就算他快死了,都得爬着来。他是奚涓的紧急联系人,医务人员找不到她的父母,只有打给紧急联系人。 而他还没到的时候,一位护士又接了通电话,是檀祁打来的。护士小姐以为是他,又仔仔细细嘱咐了一次。 这么兜兜转转,他们似乎成了榫卯三方组合榫,组成牢固三角形,嵌得严丝合缝。 奚涓含着泪,哽咽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久前差点就要落入魔窟,所以看到他格外亲切。就像初生的小鸭子,要把第一眼看到的活物当作鸭妈妈。修泉让她倍感安心,是她逃出生天并顺利完成任务的见证人。 她摸了摸身侧,问他包呢。他拿给她,说东西全都在,放心。 她又问,你怎么瘦成这样。他说,别管我了,你先休息,等好了再告诉我怎么回事。 她躺在枕头上,整个人松懈下来,连泪腺也跟着松弛了,泪珠一串串往下落。 “何必呢?说了又能怎么样?我不怪你,本来人就趋利避害,谁愿意去趟浑水。所以别勉强自己,别觉得我可怜,也别再劝我放弃,我不想对你彻底失望。” 他眉尖紧蹙,很疼惜地替她擦去眼泪,“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想请她原谅自己的懦弱无能以及自私。他痛苦了一个月,在父亲的失职与她的期望中快要迷失自己。可一见到她,便不想再庸人自扰了,他需要做的是替父亲赎罪,去弥补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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