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祁笑了,“要不你住我那儿,包三餐,一个月一千。” 她现在是守财奴,最大的用项就是打官司,所以一分一毫都要计算着用。听他一说,难免就心动了一下。但想着刚拒绝了修泉,如果接受他的好意,那三个人的关系就不好处了,只能拒绝他。 就冲这一点,她感觉自己简直成了端水大师。 那天他开车带她去看房子,路途风景越来越熟悉,竟一路往她的母校开。 等开进学校,停在家属院,她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担忧:“我们学校家属院的租金很贵的,好像一个月要一万七八,哪里住得起。” “你先跟我来看。”檀祁抱着她下车,她拄着拐走。没走多久,檀祁嫌她慢,接过拐杖要背她。 奚涓已经不跟他客气了,她现在需要同伴的帮助,再客气就是矫情。道了声谢,爬上他的背。 这时临近傍晚,阳光式微,他们走在家属院的林荫道上,两边是泛黄的银杏树,落叶已经铺满地。参天的树木盖住天空,昏黄的阳光透过罅隙,满天满地都是金黄色。 一片树叶翩然翻飞着,在他们身前飘落而下,她迅速伸出手抓住叶子。 一面得意地笑,一面在他眼前转着金黄的银杏叶,“看我多厉害。” 他也跟着笑,“幼稚。” 她能感受到背部轻微的震颤,令她想起了童年。 她怀念小时候一家人吃过饭,在大学里散步的时光。走不了多久,她就要撒娇让爸爸背,而奚仲凯永远满足她的要求,不是让她坐肩上,就是让她趴背上。 爸爸背着她,妈妈挽着爸爸,他们说着她不太听得懂的事,总是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她趴在爸爸背后,能感受到胸腔震动。爸爸的声音瓮瓮地传到耳朵里,连笑声都像寺庙里的晨钟,古老而苍远。 她喊了声檀祁。 他应了声“嗯。” “你要带我回家吗?” 檀祁停在了她曾经的家楼下,接着抬步上楼梯。等走到三楼,她确定就是回自己曾经的家。 “麻烦摸一下钥匙,就在胸口。” 他今天穿的冲锋衣外套,看起来跟大学生没两样。她发现檀家每个人都显年轻,也可能心思纯粹,一心想着赚钱,万事万物万人都不上心。他们对苦难没有想象力,自然是因为事事顺心顺意。 她觉得自己从 19 岁就开始沧桑了。 他打开门,将她放在沙发上。她环顾房间,窗明几净,桌上柜子里都空空如也,看上去久未住人。 还是以前的家具,当时爸妈结婚,爸爸找人打了一套樱桃木家具,在那个年代已经是很奢侈了。现在看来,样式已经过时,柜子桌子的颜色因老化而越发暗红。家具表面或多或少掉了漆,看上去有些斑驳。 这是她从小住到大的家,不豪华也不宽敞,每一处都是回忆,充满了令人安稳的气息。 妈妈爱干净,也很懂生活,知道怎么妆点小小的家。她空闲时,会用钩针棉线编织小毯子。大到搭在柜子和沙发上的垫毯,小到杯垫,都由她一针一线勾成。勾出各种颜色的小花或者几何图形,再打上小穗子,是奚涓小时候最爱的装饰品。 她慢慢挪到自己的房间,书桌书柜都在。书桌上还压着玻璃板,从前那底下有一家三口的照片和碎花桌布,如今空空荡荡。 不论是照片还是手工品,都成了遗物,被她悉心收藏。 她心底涌起留恋之意,不想离开了,就想在这里生活下去。 推开书桌前的窗户,卧室正对着大学人工湖。夏天时,荷花开满池塘,夜风吹拂进窗,幽香会随她入梦。 她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寻找记忆中的花香。檀祁走到她身旁,说不要站太久,对恢复不好。两手掐着她的腰一提,就提到桌上坐。 奚涓问:“租金多少?” 他拉过她的手,将钥匙放在她手心,“当初买这房子的人,就是看中法拍房便宜,买来投资。这几年房价看涨,房主一直等着合适的冤大头接盘。毕竟在大学里,位置好环境好,又安全,就是楼有些老了,你喜欢就住下。” “你不会是那个冤大头吧?” 檀祁轻笑,“我也等着下一个冤大头接盘,等你有钱了接手,我会给你一个熟人价。” 她将钥匙紧紧握在手心里,感动得热泪盈眶,“多少钱买的?” “比那枚戒指便宜。戒指卖了,还能投资两三套老房,我不做亏本生意。” “对不起,”她垂下眼,心里亏欠他太多了,根本没法还清。 他摸了摸她的头,温存地说:“开玩笑的,我很乐意帮你,就像你说的,我穷得只剩钱了,帮助你还能提升下自我价值。” 她被逗笑,“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又胡扯。” “你不说,尽在眼神里了,经常看我的眼神都很嫌弃。” 奚涓鼻音很重地嘀咕,“你就爱胡说八道,我那不是嫌弃,是仇富。” 隔了很久他才说:“如果我一早知道买什么能让你开心,也许你就离不开我了。” 她的心抢跳几拍,没由来得慌乱,根本不敢再看他。 忽然起了一阵秋风,吹得白纱窗帘飘然而起。 她坐在书桌上,两腿悬空,而他半倚半坐,抱着胸不发一语。白纱在他俩背后起起落落,他启唇刚要说什么,门外传来脚步声。
第46章 三人行,必是她不义 房门虚掩着,有人推门进来,脚步声到卧室停下,是修泉来了。 她如蒙大赦,笑着问:“你怎么来了?从哪儿过来的?” 修泉看了看她二人,神色淡然,“从法院过来,给你带来个好消息,警方将案件移送检察院了,现在进入审查起诉阶段。” 她激动万分,单脚跳下地,朝他蹦过去,“那是不是意味着要开庭审理了?” 修泉上前扶住她,将她扶到小床上坐。 “还早,检察院还要审查案件,以此决定起不起诉,起码要两个月时间。如果检察院正式向法院提起公诉,那就意味着陈铁志的行为构成犯罪,到时候才会进入庭审阶段。” 奚涓笑道:“陈少峰大概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公司会栽在侄儿手里。” 修泉也笑,“还有更好的消息,多亏了你监听,我查到陈少峰的公司有涉及境外投资,主要集中在肯尼亚。从陈少峰跟张海东的通话来推测,他们大概率是将高利贷所得利润,通过境外投资洗钱,来逃避税务审查。” “那是不是可以一举扳倒两家公司?” 修泉点点头,“如果证据确凿,那一定可以。但你偷听的东西不能拿出来做证据。” “要怎么得到证据?” “只要陈铁志放高利贷的事一旦坐实,我们就将洗钱线索提交给检察院,他们会让税务局来查,一查就能查出洗钱的黑幕。” 奚涓听完,感觉自己歪打正着,从墙根挖起,逐渐瓦解他们犯罪的堡垒。 这都得益于她一直监听着陈少峰。 自从那晚后,她就直接旷工,不再去陈少峰公司。也不接小张的电话,后来小张直接发短信告诉她,已经被开除,工资一分都拿不到。 她根本无所谓,目的已达成, 陈少峰当时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几天警察开始立案调查,传唤陈铁志后,他偷偷摸摸去凤凰城查看了监控,才发现奚涓背着他直捣贼窝了。 陈少峰气疯了,在电话里用最难听的词汇辱骂她。还是张海东城府深,情绪稳定,立刻安抚并出谋划策,让他给侄儿请精英律师,过后千万不要再出面。 陈少峰十分疑惑奚涓是怎么找上周兰母女的。张海东给出推测,奚涓找人查他们了,他二人的家底说不定已经被她查得一清二楚。 张海东笃定奚涓有高人相助,她一个女人绝没有如此大的能耐。 陈少峰慌了,问怎么办。贷款公司没了还不是最惨重的,怕就怕陈铁志的事牵扯到投资公司,一旦查到高利贷的税务问题,那他跟陈铁志一起玩儿完。 张海东一如既往的稳重,让他稍安勿躁,办法有的是,不要急于一时。 就是他们两这段对话让奚涓听出了蹊跷,当时就在想为什么陈少峰怕跟侄儿牵扯。 她将这个疑惑告诉修泉,他推测投资管理公司大概率是个幌子,主要是为高利贷洗钱。 他们在刀口上行走,牵一发则动全身,迟早都会栽。 奚涓欣喜之余不免满怀憧憬,“等陈少峰完蛋,张海东还远吗?” 修泉说:“张海东是最难办的,这人阴险得很。你明天就搬过来吧,暂时不要跟许俏周闯说,怕他们被张海东利用。” 奚涓点点头,因为心情大好,笑起来也甜丝丝的。 修泉知道她开心什么,不仅是案子有进展,还因为有人精准地讨到欢心。 檀祁那天问他,她从前的家在哪里。他立刻就明白檀祁要干什么,也觉得这样很好,因为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希望她能开心,一旦拿这个当共同目标,那就都很好说话。 他环顾屋子,说:“这房子一点没变,卧室的布局还跟以前一样。” 檀祁阴阳怪气地笑笑,“哦,你对卧室布局挺了解,没少来吧。” 修泉神色如常,刚想刺激他两句,话还没出口,奚涓抢先拦截,一脸息事宁人的笑,“都饿了吧,我请你们吃饭,就吃食堂吧,那里的糖醋排骨最好吃,我们学校一绝。” 她成了这里最不自在的,本来没多想,但檀祁这句话勾起了一些暧昧而潮湿的回忆。身下的床变成了布满钢钉的刑具,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如坐针毡。 修泉很无奈地看着她,“哪是什么一绝,只是你爱吃,甜得不像话。” 她轻哼一声,佯嗔道:“那你以前怎么不说。” 他们在这里有无数共同回忆,她上大一时,修泉还没出国,他们总一起在食堂吃饭。他那会儿就说后厨放糖跟不要钱似的,但凡甜口的菜都腻得可怕。可是她喜欢,她也就给他夹所有自己喜欢的菜,即便再不爱甜,他也会皱着眉吃完。 后来只剩她一个人,那时候她走在校园里,偶尔会想起他,总是惆怅而惘然。 再后来就遇上檀祁,她就很少再想他了。 现在的情况是,两个人都在这里,她不能顾此失彼,两个都要照顾到。希望他们别追忆从前,就着眼于现在,再放眼未来。 于是转过头跟檀祁说:“走吧,一定合你口味。” 檀祁冷冷淡淡地说:“不吃,我送你回去,赶紧收拾东西,明天好搬家。” 奚涓想着也对,又转头跟修泉说:“那我们改天再吃。” “没事儿,你想吃就吃吧,我送你回去。” 奚涓左右看看,三个人挤在这里,显得卧室逼仄不堪。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微张着嘴,非常无辜,这下好了,她拿不定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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