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走廊很窄,她左侧是三间并排的房间,右侧就是齐腰高的护栏墙。 她走进厕所,关上门并落下锁,迅速打量周围。面积不大,只有洗漱台,便池和水龙头。那水龙头还接着一截水管,似乎为了方便清洗什么东西。 便池上方有一扇推拉式窗户,玻璃上贴满报纸,正好可以容她爬出去。 她推开窗户,随即心灰意冷。这个高度摔不死人,但摔瘫痪倒是没什么难度,她没信心自己能平稳安全地落地。 抬眼望去,楼下有一堵杂草丛生的砖墙,大概两米多高,就算跳下去她也没法翻过围墙逃命。 绝望感以排山倒海之势涌上心头。 她懊悔自己轻信于人的愚蠢,被幸福冲昏了头,竟然这么容易着了道。稍稍想想就能察觉出异常,红姐从一开始就谎话连篇,不认主的狗,不露面的儿子,明明都在上班,却又种苹果又养猪,处处是疑点。 为什么要杀她?只能联想到张海东,恐怕红姐早跟张海东勾结,成了他手里的一把刀。她知道,这人一天不死,她一天别想过安稳日子。 真的要完了吗?她最终还是落到了张海东手上,噩梦从未结束。 水龙头没关紧,漏出水珠,砸在瓷砖上,滴滴答答提醒她时间易逝,机会难得。再这样自怨自艾下去,只有等死。 不行,人生才刚刚好起来,她不认命也不信邪。 她望着门,几乎在一瞬间下定决心,比起做待宰的羊羔,她更愿意拼死冒险。 楼下客厅里,钟九红跟老李无言对坐,两人脸色青黄,气氛死寂。老李拿起筷子要夹菜,钟九红横一眼他,冷冷说:“那盘菜下了药。” 他调转筷子,伸向另一盘,夹一块肉放进嘴里,一面砸吧嘴一面说,“妈的,宰个人还得送顿断头饭,就你们城里人穷讲究。” “这女的不比我那死鬼,让她吃饱上路。” 他冷哼,“就她那身板,我一只手能给她掐死。” “你小声点!别吃了!” 他们不像夫妻,倒像卖人肉叉烧包的黑店老板娘与伙计。 老李脸上闪过一丝狠戾,撂下筷子,端起酒杯喝一口,“你不是说一会儿有人来接她吗?还要动手?” 钟九红抿口酒,面无表情地说:“嗯,一起做掉。” 这次没人救得了她。 钟九红在她进猪圈后,偷拿了手机,彻底断绝她跟外面的联系。而刚才奚涓找手机时,她从旁观察,看她是否起疑。如果奚涓质问或者闹着要走,断头饭也不请她吃了,直接步入正题。事实证明奚涓确实很信任她,这还是在看守所时打下的好基础。 那会儿属于歪打正着。 在看守所时她没认出奚涓,只觉得这女孩挺和气,她们也挺合得来。直到她出去时,才知道变天了,她的天彻底塌了。 奚涓死不足惜。 老李忽然出声抱怨,打断她思绪:“怎么拉这么久?赶紧做了,我还要喂猪,今天就喂了它们点你老公的零碎,肯定已经饿了。” 钟九红愣了一下,旋即质问道:“你给它们喂什么了?” 老李冷冷淡淡地说:“你老公的零碎部件。” “糟了!”钟九红站起身带倒了酒杯。 这时,从后院里传来一声响动,闷闷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草地上。 钟九红顿觉不妙,让老李去后院,她上楼查看。 厕所门没关严,隙开一条缝,她立刻推开。奚涓不在里面,窗户大敞着,水龙头处系着一条拧成条的床单,一直垂到窗户外。 那床单并不长,离地还有一段距离,但足够减轻伤害。 她赶紧跑到窗边往下看,底下靠近围墙的地方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老李已经走过去捡起东西,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在草堆里找到一把独凳。 老李举起凳子对楼上的钟九红嚷:“是我卧室里的凳子,她肯定跳下来,踩着凳子翻墙跑了。” 钟九红面色阴沉,没回答他,自顾自去了隔壁主卧。 她打开灯环顾屋子,床上一片狼藉,床单被抽走,被子卷成团扔在地上。 到底低估了奚涓,一定是在猪圈里发现了什么。知道她聪明,竟没想到如此缜密,在这么短时间内想出一套逃跑策略。 她不敢掉以轻心,走到那组四开门衣柜前,一一打开柜子检查,以防奚涓声东击西躲柜子里。 挨个儿搜了一遍,奚涓不在里面,接着走到隔壁她的房间。那屋子本来是空的,她只是暂住,便只买了一张钢丝床,一个拉链款的布艺简易衣柜。 刚打开灯,手机铃声大响,不是她的,是奚涓的。她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挂断电话。 刚才她在厨房里一直关注奚涓,一听电话声,立刻趴在门上听墙角。听到有人来接她,立刻想到张海东跟她讲过的,关于奚涓的男人。 就是奚涓和她的男人,齐心协力剥夺了她生活中唯一的光。她怎么能不恨,是奚涓害得她家破人亡。 从看守所出来后,面对支离破碎的人生,她差点就不想活了。是张海东跟她说了来龙去脉,让她的恨意有了安放之处。也是张海东给她出谋划策,让老李帮助她复仇,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如果不是奚涓举报陈少峰,洗钱的事不会被发现,公司就不会倒闭,她也不会被抓。 如果她不被抓,她儿子就不会学坏,跟混子们吸毒。儿子才 18 岁,一次静脉注射用了不干净的针头导致败血症,在无人无津的出租屋,器官衰竭而死。 一想到儿子眼就酸了,心脏疼得仿佛四分五裂。继而想到她那孬种丈夫,心里又腾起怒火。都说杀之而后快,杀了他仍不痛快!要不是他在外面找了个小三,对儿子不闻不问,对她不闻不问,儿子也不会走上歧途。 归根结底,由头是奚涓,她的男人就是帮凶。 正好了,今天就让这两人做一对鬼鸳鸯。 她没再进屋检查,本来家具就少,衣柜只能从外面拉上,奚涓不可能躲进去。她已经肯定奚涓逃出去了,没关系,逃不掉的,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她奔到楼下喊道:“老李,她男人到了,你收拾他,我去找人。” 老李拿起打鸟的气枪,这还是她老公留下的遗物,自制气枪,只要距离够近,瞄头够准,可以一击毙命。而老李也是打猎的高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老李将奚涓的包凑到黑子鼻子下,谆谆教导:“乖儿子,好好闻,闻仔细了,给我把那女人找出来,赏你一整条腿,”接着将链子递给钟九红,“拉好了,找到那女人再松手。” 这时奚涓的手机又响了,钟九红依然挂断,嘱咐老李,“她男人肯定会下车走过来找,你就埋伏在林子里。” 老李笑起来,发自内心的冷笑,笑她看低了他老李,这种事不需要一个女人来操心,没有从他老李手里逃脱的猎物。 他们一左一右,往不同的方向去了。 高速公路上,檀祁捏着被挂断的电话,心里生出不详的预感。这感觉不是没有过,之前陈少峰的事还心有余悸。 他又打了几个过去,无一例外都被挂断。心底的担忧漫开,一点点吞噬理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她的事上,他已经草木皆兵。 思索片刻,给修泉打过去,跟他说了来龙去脉,让他查查红姐这人。 修泉听后,也觉出蹊跷,让他把定位发来,一会儿方便联系。 挂了电话,他一踩油门,加快速度,不出十分钟就到了导航显示的目的地。 此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这里没路灯,林子密集深沉,枝叶交错,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气息。 他没关车灯,下车后点开手机,查看奚涓发来的定位,房子就在不远处。他想了想,打开后备箱看看有什么趁手的东西当防身武器。 视线落在一个小小红色罐装物,就它了。 他拿出车载灭火器,关上后备箱,正当转身时,忽听林子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类似于有人拨开树叶的声音。 他立刻警觉,眯起眼望向声音发出的方向,随即要躲进车里。 可还没等他行动,又是一声闷响,接着“嗖”地一声,锐物切割空气,朝他奔来。 胸膛猛地剧痛了一下,他低头看向疼痛处,心脏的位置已经洇出血迹,温热的鲜血染红衬衫,滑过胸膛,沿着肌理皮肤滴落。每一滴鲜血都让他心脏跳动得更加剧烈,疼痛感逐秒递增。 他疼得单膝蹲下,按住伤口,鲜血从指缝中汨汨渗出。眼前蓦地发黑,心中焦急万分,他急的不是子弹正中红心会带来什么后果,急的是奚涓是否安然无恙。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靴子踩在枯枝败叶上“喀嚓”作响。 这踏步而来的声响不紧不慢,犹如死神不慌不忙,举镰而来。
第70章 她听到狗叫声远去,才松开紧咬的牙关。 腮帮子都僵了,手指被咬破皮,渗出血珠,极致的紧张害怕让她感觉不到一点痛。 刚才钟九红打开灯时,她就是这么紧咬手指,不让急促的呼吸败露行迹。 她事先就想好躲进这个简易式衣柜。实际上不论是水龙头上的床单,还是草丛里的凳子,都只是她刻意做的思维引导。 那床单根本就系不牢固,无法承受她的体重。而且就算她踩着凳子,也没法立刻爬上两米多高的围墙。 人的思维可以引导,就像玩游戏时,制作组会在初始阶段做一些引导供玩家了解游戏规则。 在紧急时刻,他们不会想到去试一试床单是否结实,她是否如特工般训练有素,一踩凳子就能翻出墙。 惯性思维让他们落进陷阱。 可钟九红并不是省油的灯,仍然很谨慎地查看了卧室。她庆幸自己选了拉链式衣柜躲藏,当时她解开绑头发的橡皮筋,栓住拉链头,坐进衣柜里,从里面拉起拉链。她赌的就是一般人的思维惯性,觉得拉链不能从里面拉上。 这确实消减了钟九红的疑虑。最重要的是有老天爷帮着她,一个电话彻底夺走钟九红的注意力。 而这个电话更让她担忧,她知道是檀祁打来的,也听到了他们要收拾檀祁。 不能再拖下去,必须赶紧找到檀祁,先离开这里,再报警抓人。 她迅速拉开衣柜拉链,一踏出衣柜才发现自己腿软得使不上力,踉跄着跌落在地。 她连滚带爬地出了屋子,腿终于有了知觉,赶紧爬起来往楼下跑,生怕狗闻着味道,带钟九红折返回来。 只要出了大门往右转,跑个几分钟就能到大路上,运气好就能遇见檀祁开车过来。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门,可好死不死,刚踏出门槛,便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人影,吓得她心脏跳到嗓子眼,赶紧退了回去。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0 首页 上一页 73 74 75 76 77 7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