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拿着气枪,她断定是老李回来了。 檀祁呢?难道已经遭遇不测?这念头刚冒出来,她心痛得几乎要窒息。 接着又安慰自己,不可能,他是气运之子,老天爷一直眷顾的对象。 她退回到院子里,并闪进猪圈,这里臭气熏天,可以掩盖味道。 几只猪依偎着睡觉,她不敢靠近食人猪,缩在墙壁角落,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 臭味让她清醒几分,如果一味躲着,他们回来只能躲过一时,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看到猪槽里躺着一把猪草刀。拿到手里掂了掂,有些分量,弯月似的刀刃生了锈,但牵制人行动应该绰绰有余。 奚涓拿着猪草刀,走到院门口,扒在门缝边往外看。那人影贴着墙根走,动作有些僵硬迟缓。 手心已经汗湿,她在衣服上揩干净手汗,更用力地握住刀柄。 与此同时,另一边传来狗吠声,黑子不停叫嚣,且声音在朝这边逼近,他们回来了! 奚涓整个人都在颤抖,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就在这一瞬间,她选择跟老李拼一拼。黑子吃过人肉,她根本无法在嗜血的犬牙底下存活。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老李加快了步伐,她握起刀,专心聆听脚步声,在心里霍霍磨刀,一心要往他眼睛上招呼。 越来越近,步伐也越来越凌乱,来了,就在门外。 门被打开一条缝,她举起刀,等着脑袋一出现就下手。可是脑袋并没如期出现,不仅没出现,门竟然又关上了。 外面只余狗叫声。 她慢慢后退,心里已经拿不准主意。人最大的恐惧源于未知,绝望再次席卷而来。 可是就这样坐以待毙吗?不行,不能待下去,管它子丑寅卯,拼死也得跑。她上前拉门,发现门变得很沉重,似乎有人抵着门。即便如此,还是拉开一条缝,接着一个人影随着门被打开,顺势向她倒去。 她吓了一跳,赶紧退后,而那人影已经倒在地上。上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她立刻要上前踹两脚,定睛一看,是檀祁! 情绪如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她又激动又害怕又担忧,几乎是下意识地蹲下身紧紧抱住他。只听他“嘶”一声,眉头紧皱,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她连忙问:“怎么了?” 他紧闭双眼,呼吸急促紊乱,额上全是汗,有点神志不清的模样。 奚涓万分焦急,连喊了他几声。檀祁终于睁开眼,声音沙哑虚弱:“找到你了。” 她察觉出不对,撩开外套,借着月光看清他胸前被血染红一大片。 门外脚步声和犬吠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她来不及细想,赶紧去扶他,想把他扶起来。 可他身体沉重,神智将昏未昏,仿佛强撑着一口气,只是为了让她放心走。 他轻轻推她一把,“你先走,我有枪。”他走不动了,伤势太重,能撑到这里都是奇迹。 她怎么可能丢下他自己走,他这模样一看就无法对付他们。 奚涓扯过他的胳膊扛在肩上,作势要把他拉起来,“再撑一撑,去那个小屋。” 他咬着牙说:“我叫你快走,去开车,修泉和警察马上就到。” 她急地哭,哽咽着发火,“闭嘴,别耽误时间 ,跟我走!” 他失血过多,脑子供养不足,也没有心力再争执,强撑着起身,歪在她身上,被她带进猪圈。 这屋子不能反锁,她将檀祁扶到角落坐下,拿门边一把一米五长的笤帚抵住门,以便多留一点抵抗的时间。 四只猪闻到浓重的血腥味,疯了似地嚎起来,嘴角流着涎,拼命拱食槽,想要拱到檀祁身边享受盛宴。 奚涓朝它们挥舞猪草刀,正好割伤一只猪的脑袋,暂时逼退它们。几只猪虽然不再激进,但仍然伺机而动,像无头苍蝇来回转,试图拱破围栏。 她在檀祁身前蹲下,胸口的血红得发乌,仍在滔滔地往外流,而她的泪也簌簌地往下落。 奚涓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揭开外套,解开衬衫看看伤势,他一把抓住,“坐我旁边来,有点冷。” 她坐过去,扶住他的肩,将他抱在自己怀里。“修泉马上就来了。”安慰他也安慰自己。 “你不会死的。” “死不了。”他从外套内兜里掏出一块表,表盘完全碎掉,但她还是认出来了,也猜到了,这就是今天的惊喜。 是这块表挡住了铅弹的威力,替他挡出一线生机。 自制气枪的威力远不及真枪,自制铅弹也没法与真子弹的杀伤力相提并论。真子弹会在进入人体后炸开,造成致命伤害,铅弹不会。但如果精准度够,距离也近,又正中要害,气枪打死人不在话下。 老李差了点运气,没料到他胸口处有块质量绝佳的表。 当时他被击中后,立刻蹲下身往车后钻,忍着剧痛拔掉安全销,握住喷嘴,守株待兔。 脚步声渐近,他心急如焚,再不快点流血都要流死,昏过去更是得不偿失。 当脚步声到车头,他听到老李嘟哝一声“人呢?”。紧接着,“咔哒”一声响,枪机被拉开,老李迅速将弹夹装入气枪,拉动枪栓,压缩气体进入膛内,准备发射。手法娴熟,平常没少用枪。 他不敢再犹豫,在那人抬步时,迅速起身,按下喷嘴,对来人猛喷一气。 老李没防住,眼睛被泡沫糊住,恼羞成怒,一面大吼一面放枪。子弹擦过他手臂,他没时间发出劫后余生的感慨,将一整罐灭火器喷光。老李乱了阵脚,他用尽全力,忍住剧痛,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气枪也摔在地上。 老李嘴里低沉咒骂,挣扎着要起身,檀祁迅速捡起气枪,用枪托狠狠敲中老李的太阳穴,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昏死过去。 接着他从后备箱找出拖车绳,将昏迷的老李捆住,并搜走身上的子弹。 这一系列行动令他失血更多,伤口也因剧烈动作被拉扯得更大。 他翻开衬衫看,血肉模糊,看不清子弹卡在哪里,但一定没有伤及重要器官,要不早死了。 只是失血过多,他开始恍惚,头脑越发昏沉。身体在不断崩溃,心里的念想却在不断壮大,必须找到奚涓。 他就靠着这个念想,一路走到自建房,当听到狗叫声传来,并往这个方向逼近时,他猜到一定是凶手往回赶,大概就是张海东。 等走到门口时,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他差点一口气厥过去,随即靠着门缓过劲儿。 狗叫声越来越近,明显冲着这边而来。他浑身剧痛,想着要不趁着最后一口气,用手里的气枪结束来人的狗命。他在美国读书时,闲着无聊,参加过一个娱乐性质的射击俱乐部,接触了一些基础的狙击技巧,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就这节骨眼,背后的门被拉开,他跌落在地,看到了奚涓。 精神一松懈,身体便撑不住了,他用最后的力气挪到猪圈。 他看不得她哭,摸出表安慰她,我是天选之子,没那么容易死。可心里清楚,身体越来越冷,意识逐渐剥离,血液跟生命在同步流失。 虽然这里臭不可闻,但她的怀抱柔软温暖,是很好的葬身之地。 眼泪滴在他脸上,滑进嘴角,是咸的。他从记事起就没哭过,因为没有值得他哭的事。这时候该哭了,可他也哭不出来,因为有人替他哭。血流到这份上,他想自己要烙在她心上一辈子了,谁都得笼罩在他阴影之下。 这时奚涓拿过他怀里的气枪,他睁开眼问:“干什么?” “只要敢进来,我让那畜生吃枪子儿。” “会用吗?” “不会,教我。” “别脏你的手。” “那狗吃过人肉,如果他们比修泉先找到我们,就别想活了。我要我们活着,我们还有好多事没做。”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哽咽,活着才能完成很多梦想,其中就包括跟你相守一生。 他明白了她的心意,拼尽所有意志撑起身,低声说:“枪握紧,放松呼吸,眼睛盯着目标,扣动扳机。” 他的手指虚弱地在她手上抚过,帮助她调正枪托的角度,又教她装填弹夹。 “保护好自己就行,别管我。” 她抱着枪,让他靠着墙休息,再撑一会儿,撑到救兵赶到。 这时钟九红与狗已经回到院子里。黑子从狂叫变为低吠,钟九红气喘吁吁,边跑边骂,跟着黑子跑到楼上又返回院子里。 不知是黑子嗅觉太灵敏,还是血液味太浓重。很快它便凑到猪圈来,狗鼻子怼在门缝上,来回不停嗅探,接着开始用前爪猛烈刨门。 钟九红意识到里面有人,推不开门,便开始踹门。她一面踹一面狂叫,披头散发,形容癫狂。里面“嗑哒”一响,笤帚落了地。 她一声令下:“黑子,狠狠咬,咬死为止。” 黑子以闪电之速跃进屋。 紧接着“嘣”一声枪响,黑子尖锐地“嗷”了一嗓子,被气枪崩出门外,躺在血泊中。 钟九红吓傻了,她的武器就这么没了,自己肉身凡胎怎么跟枪拼。 她怔怔站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目光下意识锁定猪圈大门。她先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出来,接着是奚涓。 奚涓端着气枪,枪口对准她,冰冷眼神中没有一丝波动。她跟枪一样,泛着冷冽的光,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钟九红没见过这样的奚涓,误以为这女孩如同外表一样,聪明但柔弱。 “妹子,别冲动,有话好好说。”钟九红跪下,抱头痛哭起来。 她涕泗横流地控诉:“是我鬼迷心窍,听了张海东的鬼话。妹子,是张海东逼我的,要是我不做,他就要伤害我儿子。我老公跟女人跑了,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钟九红膝行过来,作势要抱住她的腿。奚涓立刻退后,仍用枪指着她,示意她别靠近。 “我带你去找张海东,他在城里躲着,在他学生那里躲着。” 奚涓心里一惊,张海东胆子够大,竟躲在闹市里。更让她惊讶的是周闯收留了他,难怪周闯最近魂不守舍,他竟然窝藏罪犯。而张海东为什么要冒风险找周闯,不怕败露?他有什么目的? 奚涓问:“为什么躲学生那儿?” “他准备让学生自首顶罪,听说那人已经答应了,等学生转移了警方视线,再送我们出国。” 她不禁疑惑,周闯为什么言听计从,难道当年他真参与了篡改报告的事。她内心深处并不相信周闯会这么做,她更倾向于周闯被利用了,并且因为母亲的事,被道德绑架到现在。 她忖度了一下说:“给张海东打电话,说你完成任务,找个借口让他过来,他不过来,你就别想走。” 钟九红愣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奚涓看出她在耍心眼,却没拆穿,将枪抵住钟九红额头上,厉声道:“赶紧,开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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