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他想起什么,抓住江林的胳膊,催促着。 “师父,我大嫂手上磨水泡了,你快点拿药,给我大嫂治病。” “水泡?”江林愣了愣:“治嘛治?这都不算病。” “回去拿根针一挑,明天继续干活,起茧子就好了么。” “治,必须治!” 江竹可不管那么多,他只知道谢娇娇很疼。 “大嫂疼,就要治。” “师父,你快点去拿药。” 江林:“……你去我屋,簸箕里面有个针线盒,拿针给你大嫂挑了。” “不行。” 江竹看出谢娇娇好像挺怕疼的,他反对道。 “挑破多疼,直接上药,包扎起来,慢慢好。” 江竹儿戏般的话语,把江林气笑了,反手就给江竹小脑瓜子来了一巴掌。 “你个棒槌!” “给你的医书,好好看,好好背了没?外伤是这样处理的?” “再毛毛躁躁,把你……” “逐出师门”四字,江林还没说完,就被脑袋上的砰砰两下,打懵了。 江竹也惊了。 看着泪花都挤出来,嘴呼着手,明明快疼的碎掉的谢娇娇,护犊子道:“打我弟?” “林叔,你也不行。” 仅比自己就高半头的身躯,这一刻,却莫名的高大。 眼眶有些热,心脏更是剧烈颤动着。 对江林来说,谢娇娇打的一下,疼,倒是不疼,就是懵,外加掉面,师父威严有些立不住。 但仅凭这,叫他为难谢娇娇,他也是做不出来的。 他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不至于没这点度量。 江林低咒一句:“一个一个,俺真是欠了老江家的。” 他黑着脸,起身,进屋。 没一会儿,江林拿着针回来。 他没好气开口:“不是治伤?还不快点把手拿出来?” 话落,谢娇娇没有半分犹豫的把手递上前。 江林挑眉:“不怕俺是来扎你的?” “不怕,医者仁心。” 医者仁心? 他还制毒呢。 心黑的很。 江林内心蛐蛐着,但细看去他眉梢却是上扬的。 原纤细白嫩的五指,现在指尖冒出一个豆子大的水泡,有一两个还因为猛拍桌子那下,直接破了,渗出掺血丝的脓水。 “真够惨的。” “以后,手要留疤喽。” 江林说着风凉话,引得谢娇娇眉心一皱。 就是现在。 “徒弟,按住你大嫂手腕。” 江竹虽然没有猜到江林的用意,但昨日一天的相处,有点默契的他,手比脑子快。 回过神,双手已经牢牢按住谢娇娇手腕。 见状,江林把握时机,针尖落下,一拨一挑,脓水飞溅出来。 伴随着谢娇娇凄厉的惨叫。 “疼,疼,疼……” 等谢娇娇缓了一会儿,江林再度开口。 “想留疤吗?” 还没缓过来劲的谢娇娇,呆呆道:“不想。” 又是一针下去,谢娇娇发出惨叫。 地里,正埋头干活的江野,好似有感,停下挥舞的锄头,手放在胸口,感受胸腔处隐隐的抽痛,眉皱的死死的。 这时,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的江兰跑到西头来。 她现在忙一队人,没功夫没时间,但娇娇妹子对象有啊! 还没到西头,江兰便扯着大嗓门吆喝起来。 “江野!” “江野!” “娇娇出事了!” “娇娇出事了!” “娇娇”二字,像是解锁了什么关键词,江野立马撂下锄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来。 他浑身煞气的站在江兰面前,声音寒凉彻骨。 “娇娇,怎么了?” 江兰腿打着颤。 怕,好怕,想扭头跑。 “说话!娇娇出什么事了?” 江兰狠狠吞咽一口,磕绊道:“受…伤…了。” 一听谢娇受伤,江野眼睛都急红了。 也更渗人了。 “人呐?” 江兰哆嗦着:“叔…林……” 得到讯息的江野,扭头就跑。 他走以后,江兰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把梗在喉咙的后半句话说完:“林叔那。” 半天,江兰稳住心神,拍拍屁股站起来,继续盯工。 忐忑的心却是安定不少。 瞅江野那副着急的样子,娇娇妹子一定没的问题。 因记挂着谢娇娇,江野可是莽足了劲朝江林家赶。 他赶到的时候,谢娇娇刚好挑到最后一只手指头,而江野也凑巧听到谢娇娇那又嘹亮又尖细的痛呼声。 “娇娇!” 江野双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踉跄两下,连敲门都不敲,直接后退,助跑,翻墙进院,冲进屋子。 十指连心,痛苦翻倍。 虽有江林时刻转移注意力,但一套下来,对于痛觉敏感的谢娇娇来说,亦是十分煎熬。 最后一下,更是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江野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是这副场景。 第113章 有事瞒我? 谢娇娇小脸苍白,没有半分血色,额头渗着冷汗,通红的眼尾噙着晶莹的泪珠。 眼前景象渐渐模糊,如同当初的江梅,惨白着面孔,倒在血泊中。 漫天恐慌袭来。 “娇娇。” 江野心狠狠一揪,痛的难以呼吸。 他抱住谢娇娇,像是失去理智的猛兽,猩红着眼,紧紧盯着对面的江林和江竹,质问着。 “怎么回事?” “娇娇,为什么会这样?” “不就是受了点伤?怎么看着像没气了……你们都对她做了什么?” 江野抱着谢娇娇的胳膊剧烈颤抖,他冲二人声嘶歇底的咆哮着。 这样濒临失控的江野,仿佛叫江竹回到小妹出事的那一天。 天塌了! 黑暗,彷徨,不知所措…… “瞎吼什么?显摆你嗓门大?” 江林知道江野的德行,更知道谢娇娇没事,所以半分不慌。 这臭小子,八成想起小梅那孩子了。 当初,也是这般。 江梅脑袋破个大洞,脸苍白的似个鬼,被江野抱进来。 江林不乖乖回话,又骂回来姿态,在江野看来,就是挑衅。 他眼底血色烟雾又浓了些。 没将人骂醒的江林,起身,邦邦两巴掌打到江野脑门。 “给老子清醒点。”他指着谢娇娇十指,没好气道:“看清楚。” “不就是挑了个水泡,要死要活,干嘛呢!” 顺着江林所指的方向看去,挑破皮的十根白嫩手指,就那么明晃晃摆在桌子上。 江野眼底红血丝悉数退去,人也慢慢冷静下来。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谢娇娇全身上下,确实没别的地方受伤,提到嗓子眼心,落回肚子里。 确认谢娇娇没事,想到刚刚听到令人心揪的惨叫声,江野不满道。 “林叔,娇娇身体娇嫩,跟咱们大老粗不一样,你就不能下手轻点?” “轻,轻,轻……” 江林真想再哐哐两下拍到江野脑门,叫他好好清醒清醒。 但面对冷静下来的江野,他可不敢。 这小子,贼记仇了。 他也就趁着野小子发疯,脑子不灵光,占点便宜。 江林火气冲人:“就拿针戳一下,破个口子,还怎么轻?” 江野皱眉:“就不能直接上药,包扎起来,等着慢慢好?” 啥都不懂的门外汉,隔着一层皮,怎么上药? 江林脑袋发晕,视线在江野和江竹身上游转一圈:“你,他,真不愧是兄弟俩。” 看出江林气的不轻,江竹插口解释道:“咳咳,大哥,不戳破,把脓水挤出来,没法子上药。” 江野沉默一瞬,忽而问道:“你怎么在这?” 语气平淡,却叫江竹慌了神。 江竹额头不停冒出细汗,心脏砰砰直跳,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没骗过大哥。 也不想骗大哥。 可他更不敢告诉大哥,他的自作主张! 江竹的异常,叫江野觉察出不对劲,他视线恋恋不舍的从谢娇娇脸上移开,看向江野。 黑眸深邃,压迫力十足。 “哑巴了?说话!” “咳咳咳,大哥,咳咳,我……” 江竹原就害怕,这一下,更着急起来,面色涨红,咳个不停。 “你凶他作甚?”江林心疼徒弟,边给江竹顺背,边怼上去:“他身体打娘胎就不好,你再把他吓坏了,有你哭的!” 江野眼睛眯起,打量着举止不似往常的二人。 林叔,好像比从前更在意小竹了些。 之前也在乎,但是并不会插手他们兄弟俩之间的事。 但是现在…… 不仅插手了,还一副长辈护犊子架势怼他。 不对劲。 江竹最先注意到江野眼底异色,他慌忙扯下江林的手。 “咳咳,林叔,我没事。” 林叔…… 江林神色有些许不自然,他不赞成江竹瞒着,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装作没事人收回了手,坐回椅子上。 江竹看看江野,想说些什么糊弄过去,可嘴巴张开合上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这时,一声嘤咛吸引了江野注意,他偏头,声线温柔到极点。 “娇娇,我在。” 江野耳朵凑到谢娇娇嘴边,想听她在说什么。 谢娇娇说她“疼。” 一瞬间,江野眼眶红了。 他动作轻柔的替谢娇娇把黏在脸上的发丝拢到耳后。 江野捧起谢娇娇的手,像是什么宝贝,小心珍视,用嘴轻轻呼了起来。 他满心自责。 他想,若是早上他态度强硬些就好了。 娇娇,便不会受伤,不会疼的这么难受。 江林看见江野的举动,刚想说话制止,外国医书上说了,这有细菌,却不妨对上江野满是愧疚的眸子。 他转念一想,老祖宗代代传来下来的东西,更没得问题。 热气拂过指尖,缓解疼意却带起酥麻。 痒痒的,想挠挠。 谢娇娇睫毛上卷,眼睛睁开一道缝。 “阿野。”谢娇娇眼神有些迷茫:“你怎么在这?” 江野没来得及开口,见了自己人的谢娇娇顿时委屈起来。 她扁扁嘴,把手给江野晃了晃:“阿野,水泡挑破了。” “疼,可疼喽。”谢娇娇吸吸鼻子,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的前兆。 想起什么的江林,见状,立马打断:“等等,你忍着,先别哭。” 江林的声音,叫谢娇娇愣了愣,眼睛呆呆转了一圈。 昏迷前的理智,慢慢回笼,下一秒,她将头埋在江野怀里,使劲往里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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