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见秋看一眼导航:“还有八公里。” “咦小庭姐姐也在啊!那还好,八公里半小时之内肯定能到。” “你师兄开车。” “……”丛遇英手一抖,把电话给挂了。 庭见秋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放回原处,转向谢砚之:“你这车技,恶名远扬啊小燕子。” 谢砚之不服气:“遇英上一次坐我的车是几个月前了,他不知道我这段时间的训练成果。” “训练成果的意思是,以前只敢开五十码,现在敢开六十码?” 谢砚之心虚地“嗯”一声。 手机铃声又响了,这次是言宜歌。 庭见秋使劲摇头:“我不敢接。” 谢砚之认命:“接吧。你现在不接,一会她骂得更狠。” 果然—— “你们俩私奔了还是把脑子忘了又回去拿了?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评委裁判解说主持全都到了,现任国手和国手挑战者没来,你们还比不比这个国手战了?头衔不喜欢的话可以给我的。” 等她一溜骂完,庭见秋温声安抚:“你不是已经有头衔了吗,女名人?” 不久前,华国第一届女子名人头衔战中,言宜歌在决赛三番棋战胜庭见秋,成为华国女子头衔战成立以来的第一个获得者。 果然,提起她的宝贝头衔,言宜歌就心情大好,语气也放软了: “头衔不嫌多,我可以像外国人的中间名一样缀一串……总之你们快点吧,按规矩迟到十五分钟判负,从来没见过两个人一起迟到的。” 终于应付完言宜歌的夺命电话,庭见秋松了口气:“你为什么就非要开车呀?” 出门前,谢砚之执拗得要命。他难得这么坚持,庭见秋才妥协。 大错特错。 谢砚之没回答,庭见秋却自顾自地想通了: “你不会……还在计较我夸石川开车开得好这件事吧?” 谢砚之目视前方,假装没听见,脸色却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他都回国大半年了诶!你还能吃跨国醋啊?!” 谢砚之语气委屈:“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夸别的男人啊!” “他开车开得再怎么好,我还是最喜欢你,你不该高兴吗?” 完全,高兴不起来。 甚至把车开得更慢了。 庭见秋按了按眉心:“谢砚之,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不敢跟我下这盘棋?” 谢砚之好笑地一扬眉心:“我不敢跟你下棋?” “毕竟在正式大赛上,咱们俩之间的对局,我胜率更高一点吧。” 谢砚之“哈”地大笑一声:“在家我赢得比你多。” ——他忽顿住了。 “在家”两个字,意味着关系的更进一步。 庭见秋还没表态,他不敢贸然。 庭见秋哼哼两声,没再说话。 终于下了高架,她眼望一路红绿斑驳的信号灯,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赶到赛场,哀叹一句:“我觉得我还是得去考个驾照。家里总得有一个人会开车吧。” 谢砚之漫不经心问:“季阿姨也不会开?” “我老妈会。我爸去世前,家里有一辆小轿车,我妈整天开着车到镇上兜风买菜。后来家里经济紧张,她身体状况又不允许,就把车卖了。” “噢,”谢砚之听得有些懵然,“那你……” “我是说,”庭见秋转过脸去,直直地看向他,“你和我,这个家。” 谢砚之的手有些抖。 庭见秋笑:“我建议你靠边停一下。” 谢砚之按照她的意思,靠路边停了,刹车踩得颤颤巍巍。 他手还停在方向盘上,眼已带着茫然,转向她:“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庭见秋小声说:“国手战结束,我们结婚吧。” 尾音混在谢砚之解开安全带时的一声脆响中,淹没在他倾身上来的吻里。 他的吻柔软,温暖,湿乎乎,怕碰坏她,又想把她吃干净,不住地挨近,掠夺,又短暂移开,磨蹭,直到两个人都晕眩。 ——手机铃声又响起。 这次是仇嘉铭。 “喂小谢,我听说你跟秋秋一起过来的?你俩怎么回事啊?这么大的比赛非要一起迟到,你们是情侣不是连体婴儿……” 谢砚之高声:“我们结婚啦!” 仇嘉铭:“?” 仇嘉铭:“什么情况?!!” 仇嘉铭:“我不会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这回,仇嘉铭是第一个知道、也是第一个为他们由衷感到幸福的人。 end 第80章 终章:后来的故事二十年…… “所以,你们来我家,是要找一名九段棋手?” 男人看着四十出头,面容虽见细纹,仍显得清隽,眼如柳叶,淡灰色眼瞳望人时很温柔。他立在自家小院篱笆围栏边,身着挺阔淡蓝色衬衣和驼色针织马甲,身材高瘦,两腿修长,手中握着一个蓝灰色洒水壶,正在浇灌院子里的一丛丛花: 月季,绣球,锦葵,木芙蓉…… 光是孩子们叫得上名字的花卉,就有好几种。 要应对这位伯伯的问题,这一群六七岁的孩子们感到无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摇摇头,小声说: “是九段棋手。但我们忘记名字了。” 男人想了想,说:“是不是谢颖九段?是的话你们来得不巧,她这几天飞去朝国,下三国元老擂台赛了。” 七十多岁的谢颖,身任华国棋协名誉会长,将琐碎的活交给现任会长蒋阳成七段,她自诩垂帘听政,把控大方向,一闲下来,便四处比赛,有效对局数不让一众年轻人。 孩子们又互相望望,都摇头,说:“不是,是三个字的名字。” 男人笑说:“是不是庭见秋九段?” 有一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歪着脑袋说:“好像是有一个‘看见’的‘见’字。” “那你们先进来坐坐,吃吃点心。”男人拉开围栏一角的一扇圆形小木门,“她五点才下课,说不定还会拖堂。” 这群一年级小孩们一听上课就发抖:“我们是来找九段棋手,做采访手抄报的,不是来找老师的。” 男人被一群小土豆畏畏缩缩的样子逗笑了:“她不是你们学校里的那种老师,她是棋院里的老师。”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二十年前,棋院的管理恐怕比普通中小学更为严苛,动辄体罚训诫,门前告示栏上,每周一换积分排名,以这种残酷的方式,让小棋童们上进。 庭见秋接手江陵棋院后,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前的积分表全撕了,张贴些名人棋谱、每日一题之类辅助学棋的内容。 “而且也没人叫她庭老师。”男人说,“大家都叫她庭校长。” 小土豆们又是一激灵。 校长……不是比老师可怕多了吗?! 但他们还是缩着脑袋,在院子里的矮脚木凳上,挨个坐下。 初秋午后,院落小荫,融融暖光晒得小朋友们浑身犯懒。男人从冰箱里取出一枚六寸的焦糖曲奇千层蛋糕,细心切成小朋友们能吃下的大小,分在巴掌大的小碟子里,一一送到小朋友们面前。 家里经常有小棋童来作客,或请教对局,或询问未来发展方向,所以虽然他们家没有孩子,冰箱里却总备着孩子爱吃的东西。 小朋友吃着甜点,终于精神起来。 两只肥猫从屋里慢悠悠地晃出来。一只三花,一只大橘。她们懒懒地抬眼打量院子里的小客人们,各自选了合眼缘的,卧在他们脚边,又开始睡,任小朋友们带着惊喜的呼声,上下抚摸她们被阳光曛暖的脑壳。 这家人本没有养猫的打算。 这两只猫,都是路过他家院子时,觉得不错,就此赖下,不走了,从瘦长美貌的打秋风小无赖,一点点长成花色各异的煤气罐罐。 吃着吃着,又一个小朋友想起:“那个棋手的介绍里,好像没有老师这一项……不然我肯定会记得呀。” 男人无奈:“你们还看过棋手的介绍?” 小朋友委屈:“忘了。” 小脑袋装满了篮球、零食、漫画书,装不下作业要求了。 不是谢颖,也不是庭见秋,男人诧异说:“你们要找的人,不会是我吧?” 小朋友问:“你是谁呀?” 他这才反应过来,谢砚之的“砚”字,中间也有个看见的“见”。 他差点忘了,自己也是九段来着。 他说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小朋友们都是一副对上暗号的惊奇语气: “对呀对呀,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最后那个字不是‘了’吗?” “文盲啊你!” “一年级本来就是文盲嘛!” 问了半天,原来要找的人就是自己。 谢砚之搬了把小凳,坐在小朋友们身边,从地上捞起一只睡得浑身没骨头似的的液体大橘,放在自己的膝头,一边逗弄她的下巴、听她的呼噜声,一边回答孩子们准备好的问题。 都是些他职业生涯回答过千遍万遍的问题:几岁学棋?学棋期间对你影响最大的人是谁?印象最深的比赛?输棋会哭鼻子吗? 直到最后一个问题: “为什么现在不下棋了呢?” 这倒有点尖锐。 谢砚之逐渐淡出棋坛之后,就不怎么接受采访了,自然也不会有人如此直接地问他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很诚实地说:“因为我找到了围棋之外,幸福的方式。” 如果说庭见秋是围棋至上主义者,那么,他是幸福至上主义者。 一开始,他的生命里只有围棋,所有人都告诉他,他生存的意义,就是赢棋,夺冠,神之一手。 庭见秋出现后,他才发现他有很多种变得幸福的方式。 看剧,旅游,做饭,种花,养猫。 全心全意爱一个人,很多年。 “但我并不是完全不下棋了,我只是不太参加比赛了。参加比赛一坐就是大几个小时,我腰吃不消。”谢砚之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他还是老了。 夜里,睡前,庭见秋会坐在床边,帮他贴膏药,贴着贴着,就伸出爪子,在他腰上痒痒肉拧一把: “你就是天天弯腰种花,把腰种坏的。” 家有悍妇,谢砚之没处说理去。 就好像小孩一近视,家长总是说,都是看电视看的。明明写作业也伤眼睛。——下棋久坐也伤腰呢。 谢砚之接着解释:“我在家里,仍然会陪太太和母亲下棋、复盘。家里来了小棋童,也会下指导棋。如果你们以后想学棋,随时欢迎再来我家。” “还有蛋糕吃吗?”小朋友嘴角还挂着深棕色奶油。 谢砚之笑着抬手替小朋友抹了:“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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