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尘晔在崩溃的边缘,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不是第一次,但每次都让他痛彻心扉。 他嗫嚅唇瓣,颇为艰难地叫出了让他心心念念的名字。 距离那则寻人信息里提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五个小时。 被雨水冲刷的后山,早已有泥石肆虐过的痕迹,地上的碎木板、杂草、树叶随处可见。 贺尘晔不由加快了步伐,索性摘下探照灯往最远处照去。 隐约间,他好像在死寂一片的树林里,看到了一抹白色,再往前是狼狈不堪,半蜷着身子的女孩,头发散落下来,遮住大半张脸庞。 这样的画面,加剧了他心里的痛苦,一双腿似是被麻痹了般寸步难行。 身边同行的救援人员,发现他的反常,赶忙一把搀扶住,然后跟着他指去的方向,示意其他人过去查看。 贺尘晔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刚稳住身形,下一秒就冲着那片矮坡狂奔过去。 他拨开人群,将女孩子迅速捞入怀中,微凉指尖拨开湿透了的长发,又用内衬口袋里那唯一幸存下来的干手帕,把沾了泥污的脖颈还有脸蛋都擦拭了一遍。 女孩子微撩开眼,一时间又哭又笑,抬起的手刚碰上他,又急忙收了回去。 他很快握住,失而复得的情绪让他抑制不住溢出一声啜泣,低低唤道:“宁宁。” 盛怀宁拼尽全身的力气,满是淤青的手臂环在他的脖颈。 出口竟不是得救后的欣喜若狂,也不是在看到熟悉身影后的惊讶错愕。 她好像知道,他会来。 - 盛怀宁再醒来,是在翌日晌午。 她两眼怔怔,扑鼻的气味陌生,映入眼帘的环境同样陌生。 忽地,一道如银蛇般的亮光穿透窗帘闪入屋内。 在雷声响起前,她应激般遮住了耳朵,嘴上呓语不断,仿佛陷在梦魇中。 贺尘晔半靠在床头,守了一夜刚睡下不久,闻声着急伏身下去,边安抚地拍着她的肩头边颤声哄她放松警惕。 昨晚一下山,就有医疗团队候着。好在盛怀宁除了受了点惊吓,身上的都是皮外伤,静养就好。 安特助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安排好了一辆较为舒适的商务车,就停在民宿门口。 贺尘晔收好盛怀宁带来的行李,递给安特助,自己则抱着人下了楼。 他将怀里的人小心翼翼安置好,刚准备吩咐司机开车,就看见一旁门廊下站着抽泣的小女孩。 时间快到午夜,虽持续性有医疗人员和救援人员进出,还有不少闻声结伴跑来凑热闹的村民,但孤零零就这么一个小孩,实在古怪。 贺尘晔掖好被角,抬眼扫了下后视镜,安特助颔首后拉开车门下去。 半晌后再回来,安特助手上捧着四五个用油纸包着的糕点,甜腻的梨香霎时萦绕在周围。 他偏过头,又看了眼窗外。 小女孩摆了摆手,似在道别,半刻后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返回酒店的路上,安特助将从小女孩那里问来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全告诉了贺尘晔。 他默了良久,往常一丝不苟的黑发已经变得凌乱,眼角处还有未干的泪痕,让人觉得既心疼又陌生。 车程漫长,司机是古镇负责人从当地村民里临时指派的,喜热闹,最受不住寂寞。 不多会儿,没忍住感慨了句,“贺老板是不是以前常来?之前救援看着很熟悉这里的山路。” 贺尘晔西裤下修长的双腿忽然绷紧,视线短暂地掠过驾驶位。 原来是之前救援队里的其中一员,期间一直跟在他的旁边,难怪会无端冒出这么一句话。 他伸出两指,捏了下架着眼镜的鼻梁,呼出的气息急促了几分,淡声:“第一次来。” 话音一落,欲要接着搭话的司机收到了安特助的眼神示意,立时抿紧了唇,集中注意力老老实实开起了车。 盛怀宁大概是累坏了,被他抱来抱去,竟一次都没醒过。 直到这会儿,才渐渐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她皱着眉,待心头的恐惧彻底消失,才想起来问:“贺尘晔,你怎么会来?” 贺尘晔一整晚都在担心盛怀宁的安危,全然忘了去思考等她醒来后,如果询问自己为何会如此巧合地出现,该如何作答。 然而,盛怀宁并未给他机会,想当然地说:“稚姐说公司对外透露了我的行程安排,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贺尘晔讪笑一声,竟忘了在她的眼里,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她的忠实粉丝。 既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地接纳,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他扯了扯唇,为了能让盛怀宁靠得舒服些,侧身下去与她面对面,无言数秒,想也没想,“不是今天的航班吗?怎么提前了一天。” 言及此,空气凝滞短瞬。 盛怀宁略抬下巴,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对哦,我提前过来洵州的事情,公司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的?难道...” 她一改往常的伶牙俐齿,开口支支吾吾,“你该不会...偷偷摸摸在我手机里装了定位APP吧?呜...你个变态。” 贺尘晔脸色一白,轻柔地掐着她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会儿,确定她气色好了许多,才放心打趣:“看来精气神都回来了,都有心情胡说八道了。” 盛怀宁本就是在开玩笑,离得近了,眉眼间的得意无处遁形。 她到底有些沉不住气,瞧着面前的人只淡淡地觑着她,忽然气急败坏地抓着他的领口,糯声糯气:“快说,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第22章 别吵/22 落脚的酒店, 是小县城里数一数二豪华的。 两米大床旁,左手边是用来隔开洗手间的磨砂玻璃,右手边是两扇推拉窗, 杏黄色窗帘紧闭, 偶有阳光泄进来。 盛怀宁低垂着眼睑,脸部轮廓在头顶壁灯的照射下,清晰明显。 她随意扯了下男人的衬衫领口,又用指尖戳上下巴, 便没了动作。 男人几乎一夜没阖眼,细细密密的胡茬冒出来一点, 指腹滑过, 刺出微微痒意, 带了些粗粝感。 呼吸一起一伏。 她仰起巴掌大的小脸,眉眼笑意只增不减, 再度逼问:“你快说话,别想混过去。” 贺尘晔往回收了收下巴, 指尖划出弧度,轻擦过他的鼻头。 他扶了下眼镜, 温润的声音里裹着一丝丝无奈, “朝溪古镇的开发商。” 只言片语, 说得模棱两可。 盛怀宁皱了下眉,眸光微不可察一亮,“你不是在证券公司么?还涉及地产行业?” 她眯起眼, 对这些是一知半解。 玩闹的时候,被斜放在床头的靠枕掉落了下去。 贺尘晔长臂一伸, 捞了起来,施力丢到了草编椅上, 云淡风轻回她,“是个人投资。你出事后,民宿发过援助信息,安特助看到后第一时间告知了我。” 静静听完,没成想事情竟如此简单,巧合到了极致,总会让人觉得不真实。 “嗷,”盛怀宁故意拿腔拿调,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声音越来越低,“原来是这样。没意思,还是我猜想的那个版本精彩。” “老变态,”她拖着长音,挟着懒懒的坏笑,忽又嗤出声,换了粤语,“贺生,你好有钱。” 贺尘晔虽对粤语不是特别熟悉,但这种很简单的词句,倒是能听个七七八八。 他不温不淡地回:“过誉了,盛小姐。” 将攀比和奉承说得如此清新脱俗,盛怀宁生出几分佩服。 要是换做其他人,她定会暗讽一句脸皮厚,但偏生这个男人,却是让她无话可说。 思及此,一丝烦闷涌上来,她用光秃秃的十指顺着他的下颌线,戳弄捏揉。 “暴发户。” 贺尘晔发觉,自己真的是被她拿捏住了,竟一点儿气都生不起来。 他咬牙,捉住她欲要接着在下巴作乱的手,换了话题,跟她有商有量,“作为交换,该我问你了。” 太突然,盛怀宁顿了顿,“什么啊?” 贺尘晔表情严肃了不少,让她看得发怵,暗暗觉得那凌厉的眼神,下一秒恐要将她撕成碎片一般。 她往后挪了挪,扣在她腰间的手臂让她退无可退,认命着又靠了上去。 “为什么会突然来洵州?”贺尘晔五指拢紧,一字一顿,不慌不忙。 盛怀宁被问得发懵,视线挪开,又不自觉地偷偷瞟上两眼,“我在网络上看到很多关于古镇的安利,想来玩玩。” “宁宁,是古镇不如后山好玩么?” 贺尘晔盯着她笑,无波无澜的语气不带恼意。 明明昨夜在得知盛怀宁下落不明时,在心里埋怨过她实在不省心。 但凡多留心,都会查询到古镇所在地最近是雨水频发季节。 盛怀宁自知理亏,也确实掉以轻心,更没想到竟不偏不倚被贺尘晔逮了个正着。 她张口胡诌时就已经做好了会被责骂的准备,可眼前的人依旧保持着一贯的冷静和沉稳。 如若不是那眼底深处的不安和担忧强烈到无法掩饰,她都要以为这半日来所看到的贺尘晔,只是她梦境里的一个缩影。 她怔怔地看着男人,一声不吭。 贺尘晔虚抬着她的下巴,轻叹口气,一本正经问:“随身带着隔音耳塞,是害怕雷雨天气?” 盛怀宁木讷了,悄然地瞥了眼一旁高出床面的方柜。 硅胶收纳盒敞开着,隐约能看见一抹淡粉,再往旁边是挂着她那件深棕色大衣的落地衣帽架。 打算脱口而出的话只好咽了回去,想必东西是不知何时被她自己弄掉了,并非贺尘晔有意窥探。 她身形一颤,心跳渐渐失了频,没忍住埋进他的怀里,即使憋闷到难以呼吸也没打算撤开身子,只低低说:“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我一直资助的那个人?” “你是去找他的?”贺尘晔呼出沉沉的鼻息。 不知怎的,盛怀宁发觉贺尘晔眼里的温度,仿佛是冰冷的雪水浇灌在她的心上,那种透骨的寒冷,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强扯出一个笑,像是在卖乖,“不是,他人还在国外。读书时,我们资助的那些人都是朝溪的,后来学校组织来这边发放物资,结果降雨引发山洪泥石流,我差点出事,自那以后就有些害怕雷雨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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