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尘晔摘掉眼镜,丢入储物盒,摁了摁眉心,“直接回公寓吧,稍微快一点。” 得了他的话,司机发挥出了自己年龄该有的驾驶技术,将一个小时的路程硬生生缩减到了四十分钟。 车子刚一停下来,贺尘晔就从后备箱拎出溪溪的那个小行李箱,是一句话都没给安特助和司机留,就抱着女孩子头也不回地回了家。 贺尘晔放好手里的东西,安顿好溪溪,转而马不停蹄乘电梯下到了十四层。 几乎是半分犹豫都没有,将指腹搭上了识别区,门只拉开一条缝,里面霎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嗓,“哪位?” 他没吭声,轻车熟路地在玄关处换鞋,视线一瞥,一双擦得锃亮的男士德比皮鞋吸引了他的注意。 动作不由自主一顿,慢悠悠地直起了腰背,下意识朝着客厅的方向望了过去。 碍于有入户屏风的遮挡,贺尘晔只能听见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片刻后驻足几秒,接而又加快步伐朝他奔了过来。 盛怀宁雀跃的情绪在这时达到顶峰,双脚瞬间离开地面,跳到了他的怀里,语带埋怨,“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我好想你。” 说完就要凑近吻他,只是唇刚刚覆上,客厅就响起一阵很急促的咳嗽,声音闷哑,想必正是那双德比鞋的主人。 大概是在暗暗较劲的缘故,贺尘晔在察觉到女孩子要脱离怀抱时,不由收紧了力道,而后继续完成刚才只进行了开头的那个吻。 盛怀宁心里虽一直顾忌着不远处沙发上坐着的人,但还是情不自禁沉沦其中,费劲诠释着这个代表着想念的吻。 不久,她隐约觉得身后有道灼热的视线在紧盯着她,让她如芒在背,赶忙伸手拍了拍贺尘晔的脊背,发出唔唔的声音。 贺尘晔不满她乱动,将吻转移到她最敏感的地方,收着劲儿轻咬了下。 盛怀宁摸了摸发烫的耳垂,红着脸提醒,“你...你先放我下来,有...有客人在。” 面前的人无动于衷,她只好又补充,“是...是我舅父,你快松手。” 话音甫落,贺尘晔从她的颈侧抬起头,入眼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看着应该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头发梳得很干练,望向两个人的眼神晦涩不清,隐约带了点看热闹的意思。 说时迟,那时快。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了盛怀宁,还帮着整理了被他揉乱的衣服,强装镇定说了句,“您好,我是...我是...” “舅父,他叫贺尘晔,是我的男朋友。”盛怀宁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带着他朝客厅走去。 贺尘晔隐约觉得面前的男人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直到相隔的距离只有一臂宽时,他才堪堪想起来,滨市开设的所有赌-场,有一多半都来自于德盈集团,不管是在船务运输,还是酒店餐饮,都是佼佼者,而这些真正的掌权人,全名为沈濠德,有一段时间经常在各大财经新闻上轮番出现,颇为风光。 他有幸拜读过几篇采访,时间一久,模模糊糊还有点印象,只是这种浅显的印象,在见到真人的这一刻,不由自主浮现,加深了不少。 思绪收回之际,男人稍作颔首,算是回应了他,转而轻笑着睇了眼盛怀宁,问:“跟我一起回紫澜山庄?” “不要。” 在沈濠德的面前,盛怀宁更加任性妄为,想也没想就严词拒绝。 “还在跟你爹地妈咪冷战?宁宁,你有点小气。”沈濠德点了点她的鼻头。 盛怀宁瘪瘪唇,牵着贺尘晔落座在沙发上,然后冲着一旁的单人沙发示意,沈濠德无奈摇头,跟着坐了下来。 除了爹地妈咪,还有贺尘晔,她最亲近的人就只剩下了舅父。 这会儿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她顿时觉得不吐不快,三言两语就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了沈濠德。 沈濠德探究的目光掠过正襟危坐的贺尘晔,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就变成了意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原来是这样。宁宁,你好有本事,我还以为......”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彻底消失。 盛怀宁耳聪,平时时快时慢的反应,在这会儿是完全没给她拖后腿,蹙紧眉头,急道:“以为什么?舅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沈濠德迟疑短瞬,双手搭握在膝上,“你这位男朋友的舅父舅母,他们的儿子在我的赌-场欠了别人一屁股债,让我十分头疼。” 只这短短的几句话,习惯发散思维的盛怀宁,顿时联想到了许多离谱的事情。 她低下头,小声嘀咕,“所以你在知道他们的外甥是我的男朋友后,告诉了爹地妈咪。或许你只是好意提醒,可爹地妈咪借着这个机会,帮助他们来到港城,想让我知道我男朋友隐瞒的所有事情,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他。我说的对吗?舅父。”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让我连半点提防的机会都没有。”盛怀宁声音发紧,听着很是委屈。 “宁——”沈濠德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盛怀宁不顾贺尘晔的阻拦,腾地起身,怒喝了句,“爹地妈咪真的是太过分了。” 她瞥了眼坐在右手边的人,心里霎时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情绪里全都是抑制不住的愧疚与心痛,转瞬就抓过茶几上的手机,又在路过玄关时拿上了车钥匙,跟着就夺门而出。 “宁宁。” 后知后觉的两个人同时唤了一句。 贺尘晔这会儿是完全顾不上面对长辈该有的基本礼仪,急忙就追了出去。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电梯已经阖上并缓速下降到了地下停车场,他止 步在原地,一时踌躇不安,颤抖的右手疯狂按着电梯的下行按钮,心里祈祷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驾车离开明隽的盛怀宁,庆幸之前去楼下拿信件时,碰到舅父一同回家后没来得及换掉鞋子,使得她在理智所剩无几的时候,很顺利就循着脑海中的路线到了紫澜山庄。 在上山的路上,正门处的保安处就得到了消息,早早就打开了门等着。 盛怀宁丝毫要减速的意思都没有,脚下的油门踩到底,不久停靠在主楼前的那片草坪边。 她大力甩上车门,三步并作两步,途中鞋面上的流苏跟旁边茂盛到探出来的绿植勾缠在了一起,后又在弯腰下去解的时候,迅速没了耐心,只好松开搭扣赤脚继续朝里走。 刚从厨房出来,准备回旁边的副楼休息的秋姨,一看见她,忙揉了揉眼睛,久久都回不过神,还是认为自己是眼花。 毕竟在她的印象中,大小姐虽然有时任性又跋扈,但永远都是一副乐天派的小天使模样,像方才那般阴鸷的神态,是从未有过的,她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盛怀宁始终面无表情,纵使脚下被路上的小石子硌到痛,都是一声不吭。 走过长长的连廊,果然在客厅看到了刚用完餐,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 盛銮敬手里抱着厚厚的一沓杂志,沈诗岑则翻着那本她曾经见过的食谱大全。 两个人在听见这颇显怪异的脚步声后,同时抬眸,然后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在视线触及到她身后略微带着血丝的脚印时,不自觉拧紧了眉头。 盛怀宁视若无睹,拔高声调直接进入正题,质问:“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诗岑保持着翻书的姿势,“宁宁,我跟你爹地从小教你的礼数,是半分都没了吗?好几天不回来,电话短信更是没有,现在又用这种态度来责问我们,你是真的谈恋爱谈昏头了。” 闻言,她扯唇溢出一声笑,“贺尘晔的舅父舅母是不是你们找来的?为了让我主动离开他,又或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你们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将他的身世添油加醋地公之于众,你们觉得伤害的人是他吗?” 顿了顿,“那些异样的眼神,还有不堪入耳的话,贺尘晔从小到大承受过无数次,他根本不在乎这些。自始至终,他如此煞费心机地隐瞒,只是怕我这一个人知道,他怕我嫌弃,怕我不要他。” “可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喜欢他,你们却让我跟他承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把我抛到公众的面前被人笑话。你们这么聪明,难道没想到我只要一日姓‘盛’,丢人的就永远是你们,我——” 啪—— 偌大的空间顿时闪过很清脆的一声。 盛怀宁还欲发泄的话,被一记巴掌打断,止在了酸涩的喉间。 眼泪迅速夺眶而出,她偏过头,白皙的颊边霎时变得绯红如血,掌印很快浮现了出来。 贺尘晔经过与保安长时间的交涉后,姗姗来迟,恰好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被骇到驻足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蜷握成拳,咬紧的牙关让他不由自主就红了眼眶,浮了层朦胧不清的水雾。 远处本就娇小纤细的身形,在这一刻单薄到好似会随时被风吹走的羽毛,忍不住抽泣的时候,又好像是已然破碎的陶瓷娃娃。 盛怀宁觉得自己像是失了灵魂的傀儡,被操控着发出刺耳又难听的笑声。 她怔然着转身,在看到贺尘晔后,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慢悠悠伸出手,刚挪出一步,便头晕眼花地瘫倒了下去。 好累啊,在失去意识的这一秒,她只在心里感慨了这么一句。 第82章 别吵/82 眼皮颤动的时候, 如羽扇般轻盈的长睫,在眼下投落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盛怀宁在梦中挣扎了许久,才成功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画面, 让她觉得颇为好笑, 不由扯了下唇。 盛怀宁从小到大,总听身边的人说一些比较奇怪的道理。 读书时,好多小伙伴只要不想上课,但凡请假就会用爷爷去世、奶奶生病等当借口。 那会儿她就听到自己的同桌咕哝了一句, 这种谎一旦说出来,就会以别的方式真实发生。 眼下, 回想起来, 盛怀宁还真是不得不赞同。 从Uncle的医院离开还没多长时间, 这就又回来了。 熟悉的装修、熟悉的气味,就连病房都还是之前的那一间。 刚在客厅打完电话的罗稚, 一进卧室就看见病床上的人,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认真到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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