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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 “是我发现您有多爱我的时候。”
第28章 夏夜的暴风雨在谢利马斯岛并不罕见，来自海洋的风暴经常冲毁海岸线的民屋。格尔特城堡建在陡峭的山崖上，奔涌的海潮呼啸着拍打在崖下的石壁上。每到暴风雨的夜里，格尔特城堡就笼罩在一种诡秘的安静气氛中。 玛丽娜小姐戴着老花眼镜，在烛光下打着毛衣。虽然我质疑她过早地使用老花眼镜和过于未雨绸缪地准备冬季的毛衣，但玛丽娜小姐丝毫不为所动，并且神秘兮兮，不肯告诉我这件毛衣将成为谁的礼物。 当然，我其实也不是真的关心。 如此静谧的夜晚，门口传来轻柔的敲门声。 “请进。”玛丽娜小姐不会放过一切可以说话的机会。 “您好。”来人轻轻推开门，露出一张苍白清秀的面孔。 我有些意外：“百灵？” 其实阿拉密斯带着他庞大的教会仆从来到谢利马斯岛之后，我只是作为东道主带着他在谢利马斯岛游玩了几天，他的公务繁忙，大部分时间都借用着父亲原来的书房处理着从六芒城带来的文件。我见阿拉密斯的机会不多，见百灵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而且我能感觉到，她应该有意无意在躲着我。 “您好，珍珠小姐。”百灵提起裙摆，优雅地行了一个屈膝里。 我站起身，也同样行了一礼。 百灵小心地看了玛丽娜小姐一眼：“那个……我可以和珍珠小姐单独谈谈么？” 玛丽娜小姐当然不会拒绝，还体贴地为我们带上了门。 百灵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她看起来有些局促。她比以前要更瘦一些，虽然现在只是普通的使女打扮，但看起来仍然温和文雅。 “如果您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和我说。” 百灵听见我的话抬起头，大大的眼睛中带着一丝恳求：“真的可以么？” 我微笑：“是的。” 百灵似乎花了不少时间才鼓起勇气：“我逃婚的事情，给您和孔雀之间造成了很大误会我很抱歉。” 我挑了挑眉，没有想到她是来和我说这个：“没关系。”后来我和孔雀之间的事，我不想多说。反正我们已经几乎成了陌生人，但这对我们来说未必不是一个好结局。 百灵看出我回答的敷衍，她眼中流露出一丝伤心：“对不起，我是真心实意道歉的。”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虽然我并不足够了解她，但她实在足够单纯，在艾汶第庄园的时候她都不曾主动为难和设计我，更何况是现在。 百灵轻轻蹙着眉头：“虽然您嘴上说着原谅，但我心中真的不好受。” 我并不想为难她，也知道道歉虽然是她来的原因之一，但绝不是她的主要目的。窗外的暴风雨还在持续，也许要下上几天也不一定。在这种天气恶劣的夜晚，女孩难免会变得多愁善感，更何况是温柔敏感的百灵。 “还是请直说您的来意吧，如果我能帮助您，我不会拒绝。”看百灵吞吞吐吐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主动挑起话题。 “欸？您怎么知道……”百灵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随之跟着的还有被人戳破后的心虚，她的手轻轻放在小腹上，轻轻摩挲，“我、我确实有事情想要拜托您。” “那就请直说吧。”我微笑。 百灵的脸颊一阵红一阵白，似乎又过了很久，她重新鼓起勇气，抬起头定定望着我：“珍珠小姐，我怀孕了。” 我被咖啡烫到嘴唇，褐色的咖啡洒在裙子上。 “您没事吧？”百灵露出担心的神色。 “哦……没事。”我笑了一下，低头用手帕缓缓擦拭裙摆上的湿濡，“怀孕……是……谁的孩子？已经多久了？” 百灵已经在岛上住了快两个月，那么…… “应该是不到两个月。克雷芒大人说下个月就要回六芒城了，如果回去的话，他一定不会让我留下这个孩子。珍珠小姐，求您行行好，帮帮我吧！”百灵忽然跪倒在我脚下，一双清澈的眼睛里饱含着泪水，露出楚楚可怜的神情。 我的心莫名收紧，像被人用手攥住。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无法忽略的冷漠：“是谁的孩子？” 百灵温柔的眼睛里盛满痛楚和羞耻，她低下头去，泪水悬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很抱歉，我不能说。可是……”她又抬起头来，哀求地看着我，“孩子的父亲是对您非常重要的人啊，请您帮帮我，帮帮这个可怜的孩子。” 我不想帮助她。 百灵用一种无辜而残忍的方式嘲笑了我的愚蠢。 “但您是阿拉密斯的人，是他的使女，我如何帮助您。”我快要撑不下这伪善的面具。 但迟钝的百灵还以为我是一个热心慈悲的救世主，用充满希冀的眼神看着我：“克雷芒大人非常在意您，如果您肯为我求情，我相信他不会拒绝您。珍珠小姐，求您了，帮帮我吧，我会将您当做我的恩人，一生为您向神祷告，乞求神庇护您。” “可您是一个背叛向神许下诺言的人，神怎么会再听您的声音。”我已经掩饰不住我的刻薄和恶意。 百灵听了我的话眼中流露出一丝受伤：“我……是的，我已经没有资格……”她柔顺地垂着头，露出白皙光洁的脖颈，她的样子真让人心碎。 在我的冷漠中，她又鼓起勇气看着我：“珍珠小姐，我虽然不能为您做什么，可我真的走投无路，这里是您的城堡。一旦我回到六芒城，这个孩子会被毫不留情地杀死。珍珠小姐，求您怜悯我和这个孩子，求您拯救他的生命。我会告诉他要用一生感激您。求求您！”她提起裙摆，跪倒在我脚下，双手合十，恳切地看着我。 我微笑：“为什么不去求孔雀呢？”他那么爱您，您那么爱他。您们两个已经有了爱的果实。去求他吧，他才是不会拒绝您的人。 珍珠摇头：“我不能让他知道，他会冲动的。我听说他之前受了伤，如果他再为我去做不理智的事，我会担心他。” 多么柔情似水，多么善解人意。 “您想要我怎么做？”我已经感觉不到痛觉。 百灵的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我就知道，珍珠小姐您的善良会让您帮助我！” “所以您想要我怎么做？”我重复。 百灵微微垂下头，脸颊有些苍白：“我不能回六芒城，我必须想办法留在谢利马斯岛。现在除了您没有人知道我怀孕的事，我必须等克雷芒大人和教廷的人走了，才能把这件事告诉孔雀。” “真遗憾，可我觉得这样的好消息应该让他早些知道。” 百灵摇头：“不可以……我了解他的冲动。我想请您将我在岛上找个地方藏起，等克雷芒大人走了，我再来找孔雀。珍珠小姐，您能帮助我吗？” 我听懂了她的意思。 我微笑点头：“可以。”
第29章 暴风雨终于过去，放晴后的天空碧蓝如洗。雨后的安迪里斯峡谷两端架起彩色虹桥，仿佛预示着新生与希望。 百灵失踪了，这件事让本已准备告辞的教廷众人陷入紧张的气氛中。 阿拉密斯为我修剪玫瑰花茎上的刺，并将已经修剪光滑的玫瑰递入我手中。 “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百灵？”我问，用手折断铃兰多余的花苞。 “为什么要担心。”他垂着长长的睫毛，他的头发像黄金闪耀着光泽，细长的手指毫不留情地去掉一根根倒刺。真不愧是冷漠的阿拉密斯。 “您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我握着他递给我的玫瑰。 阿拉密斯的动作停下，细长的眼睛注视着我，我几乎能看清自己的倒影。他声音低柔，仿佛带着若有似无的叹息：“您像以前一样，比起我来时的欢喜，更好奇我离开的日期。” “哪有？”不知为什么，我感到一丝心虚，“您多心了，我的朋友。” 阿拉密斯微微勾起唇角，形成一种绮丽的弧度，他用一种揶揄而了然的眼光审视着我：“并不是我多心，是我了解您。” 我尴尬地将玫瑰插入瓶中。阿拉密斯是个真正的绅士，他绝对不会追问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我下周离开。” 我的手微微一顿，一片玫瑰花瓣跌落下来。 “您不再找找百灵吗？”我试探他。 阿拉密斯看着我，他金色的长发中编着一簇橄榄叶：“我有什么理由为她改变我的计划。” “您真冷漠。”我说。 阿拉密斯收敛了微笑，他安静地看着我，光落在他发中，像闪烁的金子。 我此时终于能够理解庞塞大陆的广大教众为何深信不疑他是神的化身和使者。他太美丽，沉默的时候，侧脸优美，眼神疏离，遥远而不可侵犯，仿佛没有七情六欲。 冷酷的教皇大人伸出手，轻轻将玫瑰放在我的手中：“我并不冷漠。” 我僵在原地，感觉他用手慢慢将我握着玫瑰的手包裹，然后他一点一点靠近，我看着他眼中自己沉默的倒影。 “别人可以这样看我，可您不能。”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浓密的睫毛半遮掩着瞳孔，“我给了您玫瑰和钻石。” 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打破了我与克雷芒大人见令人窒息的沉默片刻。 穿着暗紫色刺绣制服的公爵大人脸上是冰封的冷酷，他的长靴上沾满湿润的泥浆，他手中握着带血的马鞭，汗水顺着他额前的发丝滴落。 外面的雨刚刚停下，道路泥泞不堪。他大步走进来，用力扯住我的手臂将我拉起。阿拉密斯还握着我的手，也立刻站起来。 孔雀看着我，他的眼神非常冷静，但我还是能够看穿他眼底的暴风雨。 “您把百灵藏在哪里？”这种质问的场面似曾相识。 但此刻阿拉密斯站在我身边，他扯开孔雀的手臂，脸上带着教皇大人的威严：“请注意您的说话方式。” 孔雀应该过于焦急，所以眼中已经没有这位权势滔天的教皇大人：“说清楚，百灵到底在哪。”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雨刚刚停，看来您已经冒雨出去找过她了。您对她的爱，真让人动容。” 他沉默了片刻，眼中凝结着冰锋：“她、到、底、在、哪、里。”他一字一顿，让我彻底听清楚。 我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略略出神的克雷芒大人：“我又在您面前出丑了，阿拉密斯。” 阿拉密斯静静看了我片刻，然后转头看向公爵大人：“需要再拔一次剑么？” 第一次我还能沾沾自喜是认为他是为了我。这一次，亲眼看着他为了心爱的人拔剑。 公爵大人脸颊的肌肉微微颤动，他的眼睛里是深沉的杀意和仇视：“教皇大人，您管得真多。” 他似乎意有所指。 教皇大人微笑：“我悲悯迷途的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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