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宴去柏林谈合作,绕路来米兰看程安之,正巧赶上程安之的毕业展。 “之后什么打算?”徐清宴问她。 程安之的计划是暂时不回国。她与巴黎一家艺术机构签了为期一年的合作短约,可以以工作签的名义继续在欧洲逗留,她打算在法国过夏天,在英国过秋天,冬季去北欧。 她只要背着画板,走到哪儿都不会觉得孤单。 “跟我姐还没有进展吗?”程安之笑。 徐清宴耸肩。 他出国的前一晚,程静之穿戴整齐从酒店离开时,说这是她跟他的最后一次了。 “我快三十岁了徐清宴。”她头也不回。 二十四岁那年的一次脱轨,让他们俩走上非正常的爱情故事轨迹。没有人愿意给那晚一个说法。 之后又异地蹉跎几年,再见面时各自与其他人发生故事,往事变得不再值得追忆。 后来是南城相逢,他们在程安之的病房里各自耿耿于怀。 徐清宴返程前的那一晚,递给程静之一张房卡,嘴上却说:“不来也无妨,我就当是最后的结局了。” 程静之最终还是去了,该发生的也都发生了,可从前没有勇气定论的事情如今也依然没有定论。 后来的后来,他们变成的“一周一次”的不合格情人。没有恋爱的名头,只贪图身体的愉悦。 徐清宴问过她:“为什么选我?” 程静之大方回应:“也试过几个,只有你最合拍。” 这样的关系该如何改变,徐清宴也找不到方向。他不渴望婚姻,谈过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认为那是世间最麻烦的事。 他跟程安之说,他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 程安之笑道:“那敢情好,你、我、静之,我们三个就一起孤独终老吧。” - 纪司北三十岁生日当天,连阴雨之后的澜城放了晴。他陪纪风荷去云山上的清安寺烧香。 离寺庙一公里的地方有座吊桥,上面是游客挂满的姻缘锁。 纪风荷知道他去年跟程安之来过,隐晦地跟他提起旧事,问他有没有挂过锁。 他不说话。 “到底挂过没有?”纪风荷追问。 “没有。”他别过脸看山间未散尽的雾。 他跟程安之都是不爱凑热闹的人。那日他们经过这里,看到买锁刻字的情侣排成长队,见程安之全然不感兴趣,他便没问。 走到桥的另一端,程安之问他:“这种事情你肯定不会做的吧?” 他下意识想说“是”,但想起自己要往“称职男友”的方向发展,便说:“你想挂,我们就回头。” 她笑笑,说算了,人太多,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会挂情侣锁的纪司北实在怪诞。 “真的吗?”今日人少,纪风荷走上吊桥,想去看看热闹。 纪司北站在原地没动。 没寻到蜘丝马迹,纪风荷回了头,“肯定是你不愿意挂。” 纪司北懒得辩驳。 纪风荷又道:“你在感情里太克制了,除了……当心孤独终老。” 她本想说“除了安之,没有人受得了你”,话到嘴边又收回。 孤独终老便孤独终老,这是纪司北最不畏惧的一个词。 在菩萨前进香时,纪风荷对他说:“三十而立,许个愿吧。” 纪司北从来没向神佛求过任何东西,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的一瞬间,他决定用今日寿辰讨一个唯一的心愿。 他这一生,不再有什么别的期许,唯独一件事情,是他午夜梦回的挂念—— 愿程安之顺遂无虞。 烧完香后,纪风荷去禅室小坐,纪司北先行离开。 对面山间有露营的年轻人在游玩,传来一阵嬉闹声。纪司北走到吊桥处,想去看对面的山景。 经过那一片铜锁时,他忽然止步。他走到写着去年那个年份的区域,发现上面还有空余位置。 排队买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八成是魔怔了。轮到他,师傅问他要刻什么字,他一笔一画在纸上写下他们俩的名字。 走过去挂锁时,他吹毛求疵地想在空余的地方寻一个好位置,这么一拨弄,突然看到有一只锁身上出现一个程“字。?轻?吻?最?萌?羽?恋?整?理?不过一个相同的姓而已,他仍急促地把这只被遮挡在最里面的锁拿出来细看。 上面却清清楚楚写着”程安之&纪司北“以及”永不分离“。 - 程安之在挪威最北部的小岛上看极光时,跟随同伴们一起许下愿望。 心里划过纪司北的名字时,心口像浇了一抹青柠汁水,涩感往喉腔里涌。 曾经以为他要跟别人结婚的时候,她已经祝过他岁岁平安,往后除了平安,她还希望他快乐。 他三十岁生日那天,她更新的卷名是——百岁无忧。 - 国内一家艺术杂志邀请程安之拍摄新年特刊,主题跟青年艺术家有关,于是她在结束冬季旅程后回了国。 拍摄当天,在化妆的时候,程安之在上个月的杂志上看到骆教授将在T大美术馆举办画展的新闻。 她问工作人员:“骆教授的画展结束了吗?” “还没,后天才结束。” “谢谢。” 耳旁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你是T大毕业的,之前应该上过骆老的课吧。” 搭话的是近几年名声大噪的画师隋唐,他擅长画古风,跟程安之同样喜欢研究综合颜料,但以岩彩为主,两人的风格大相径庭。 “是的,以前很幸运地上过骆老的油画课。”程安之答道。 “那要不要一起去看展?我也还没去过。”隋唐邀请道。 程安之笑笑:“好。”她从来不排斥跟专业人士一起看展。 见他们熟络,拍摄的时候,摄影师特地要求他们俩拍了组氛围感十足的合照。 被隋唐半搭着腰的时候,程安之后背都是麻的。 “紧张?”隋唐问。 程安之挠头:“不习惯。” “单身?” “嗯。” 隋唐勾唇,“画前男友画的挺好。” “……” “程小姐你笑容再自然一点。”摄影师不太满意程安之的状态。 “先歇歇吧。”隋唐随意地轻拍一下的程安之的后脑勺,又对造型师说:“这套衣服不适合她。” 程安之跟造型师去换了条白色的长裙,剪裁利落,衬出她的好身段,但胸前的花朵装饰让她出了戏,因为太像纪司北给她做的那条礼服裙了。 不过后来的拍摄,她却没有之前那么拘谨了。 拍摄过半时,主编亲自来盯进度,见隋唐满脸和气,并不像往日那般难搞,偷偷跟摄影师耳语。”今天怎么回事?”主编的愉悦程度都体现在弯起来的眼角上。 摄影师说:“可能是跟程小姐格外投契吧。”他们很熟?”不知道。但有才华的人嘛,总归是惺惺相惜的。” 这边一位美术编辑插了句嘴:“程小姐的画风在现有女画师里面是最灵的,隋唐眼高于顶,也能对她青眼有加,就是对她的认可。”是,她的未来不可限量。” - 风荷大厦被纪司北收回自己名下后,经过一番革新,有了新气象。 顶楼的一半继续租赁给梁云暮经营咖啡店和餐厅,另一半,被来之科技的合作方”定格”征用,用于做小型展览。 再往下,有新入驻的电影院。 最新上映的影片巨幅海报,悬挂在大厦之外的广告位。其中有一部引进的境外电影,是手绘插画风格的海报,出自程安之之手。 这张海报在风荷大厦上露了一个月的脸,对面办公室里的纪司北也就看了一个月。 小助理感叹着:“安之学姐现在真的好厉害啊。” 纪司北沉默无声,翻到手边的一篇程安之今年秋天的专访,其中的一个提问是——你的爱情观大概是什么样子的? 她说:“随着成长,爱情在整个人生中的占比越变越小了,爱情观其实也就没多大意义了。”这种想法跟您笔下的前男友有关吗?” 她回答的十分克制,”作品是作品,生活是生活。”那你现在的感情状况是单身还是在恋爱状态里?”哈哈,此题略过。” 小助理又在耳旁嘀咕:“以前还想请安之学姐给我女朋友画一张头像的,现在恐怕是请不起了。” 纪司北听得心烦,问:“你还没分手吗?”老板!!!” 程静之读到这篇专访时,问过程安之,这个问题为什么要略过。 程安之无奈地说:“说单身就是忘不了前男友,说恋爱是骗人……” 程静之睨她一眼:“那你想脱单吗?”想啊。”程安之摊手。”想个鬼。”程静之被她气笑。 - T大美术馆是去年冬天新建的,现在成为T大最鲜明的标识之一。 纯白的外墙高耸,设计既突出又高级的屋顶让场馆气质陡然上升一个台阶。馆外的场馆介绍里有”来之科技”四个字。 纪司北是出资人。 程安之跟隋唐一起进入馆内,今天很巧,他们都穿白色衬衫和深色大衣。 两人气质又相近,远看过去,走在一起的姿态像极了一对有质感的高品质情侣。 看完展后,隋唐买来两杯热饮。 他们并排坐在长椅上休息。 程安之低头咬吸管的时候,围巾挡在了吸管前,隋唐见状,低头伸手替她拨开。 她笑一下:“谢谢。” 隋唐问她:“跟巴黎那边的机构合作到期后,有什么打算?要不要提前在国内物色一个艺术经纪?” 程安之说她已有人选了。”那就祝你早日功成名就。”隋唐碰一碰她的杯子。 志趣相投,亦没有阻碍的一对男友,可以发展成想要的任何一种关系。 纪司北远远看着,始终不想将他们代入到他最不想看到的那种关系。 即便他们已经是那种关系,要秀恩爱,也最好别在他出资修建的美术馆里。? 第40章 以爱人之名 ◎通通不作数。◎ 纪司北获骆教授亲自相邀,是来参加展览闭幕仪式的。 馆内负责接待的小学妹找到他,”纪学长,那边快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话落目光在不远处的隋唐身上逗留一下,唇角藏不住浅笑。 纪司北转过身的那一刻,程安之和隋唐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没走多远,纪司北回了一次头,他们已经消失在转角,短暂地不像是真实的一次遇见。 梦神倒是眷顾他,没让他时常梦到程安之,为数不多的几次梦中相遇,也比刚刚要好,起码男主角都是他,而非旁人。 他不经意间问小学妹:“刚刚坐在长椅上的那位男士是我们的校友?”不是呢,他叫隋唐,是很有名的画师。我们美术学院的学生都拿他当偶像当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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