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之抚平辜雨耳边的碎发,“对他们来说是解脱,对我们来说也是。好好生活。” 辜雨点点头,关切询问:“安之姐姐,你眼睛又发炎了?” 程安之鼓鼓脸:“不碍事,老毛病了。” “少熬夜,少哭,你之前总哭。”辜雨顿了顿,又问,“未未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现在是小学生了。”程安之拿出妹妹耿未的照片给辜雨看,“小姑娘现在可皮了。” “慧姨好吗?”辜雨看了看耿未的照片后,又关心耿慧洁道。 “也挺好的。” 程安之上个月去苏城看望耿慧洁和耿未,耿慧洁瞧她状态不好,苦口相劝,让她不要固步自封,不要再带着愧疚生活。 当初回澜城工作,也是耿慧洁鼓励她,说她有才华,澜城比苏城更能给她提供施展的机会。 “安之姐姐,前些天我去面试,看到了来之科技的广告牌……”辜雨顿了顿,问出口:“这个来之,是不是跟你钱夹里那张照片上的哥哥有关?” - 下午约了客户去某间教堂看场地,晚上又去培训机构上英语课。直到临睡前,程安之才看到来之科技品牌部发来的邮件。 “酸奶,你出息了。”程安之趴在玻璃笼旁边,自言自语道:“你自己说说,你值多少钱呢?” 翻到给纪司北发的那条“托孤”短信,他没有回复。又或许他让下属来谈授权,就算是他的回复吧。 公事公办,不带任何私人感情。 程安之便也“公事公办”,她打算开出一个天价。 星座运程看来还挺准。她突发奇想,翻了翻天蝎座本周运程。 上面的漂亮话她一眼掠过,视线停在“天蝎座本周有联谊、相亲等带来的脱单机会”这句话上…… - “三百万?”品牌部的负责人听下属汇报完程安之的报价之后,眼露荒唐之意。 “太夸张了,她虽然做了些IP形象出来,但是半点名气也没有,何况蜥蜴又不是什么讨喜的小动物,买回来还不知道怎么用呢。” 负责人心里盘算一番后,没再找程安之沟通,直接把报价告知纪司北。 纪司北并非外界传言那般,一副名流公子的阔绰做派,相反,在公司管理上,他理智且老派,继承了纪老爷子的节俭风范。 因此负责人认定这件事情的进展会止于此。 “纪总,这位插画师名不见经传,却狮子大开口,我们还需要继续跟她谈吗?”负责人试探口吻。 “你觉得呢?”纪司北低头看一份会议纪要,头也没抬。 “这个报价,显得这个插画师很不懂行,她似乎没什么诚意……” “所以你们没有按照预算继续去谈,就把初始报价给了我。”纪司北抬眸,唇边扬起淡漠的笑意,“那现在是要我自己去谈?” 负责人连连摇头,“我再去谈。” “你们的预算是多少?”纪司北问道。 “六万,这是综合评估得出来的预算。包括市价调研和品牌部该季度营运预算……”负责人在纪司北冷峻的眼神中弱了声,“纪总,我想多问一句,这个形象买回来您打算用在哪里?” “先按你们的预算去谈。”纪司北的注意力回到会议纪要上,对负责人的问题置若罔闻。 负责人回部门办公室的路上,查看了一下插画师的名字。 程安之,安之……来之……既来之则安之?既……纪…… 她醍醐灌顶。直觉告诉她,这位插画师跟他们老板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可如果他们二人关系匪浅,六万的报价……会不会显得他们老板太吝啬了? - 对方来压价,程安之打探他们的预算。 “程小姐,您是专业的,您一定了解市场行情。我们的预算大致与市场价持平。”品牌部的人在电话里这样回答她。 程安之笑笑:“您明说,与我心里价位悬殊太大的话,我们双方都不必再浪费精力在这件事情上面了。” “程小姐,对我们而言,三百万这个数字是天价。”这位工作人员很聪明,点到为止,也不得罪人。 “好的,我了解了,那我这边就不考虑这次的合作了。耽误您时间了,祝您工作顺利。”程安之客气地结束通话。 - “纪总,对方坚持三百万的报价,没谈妥。” 纪司北出差了,品牌部负责人发邮件跟他汇报工作。他正在一个互联网峰会现场,匆匆看了眼邮件内容,收起手机,沉静的眼眸里荡起几分波澜。 峰会结束后,他回复程安之前些天发来的那条短信:【好,酸奶之后我来养。】 担心惧怕蜥蜴的助理毛手毛脚,他托其他秘书去找程安之拿回小家伙。 稍晚时,他打电话过去询问事情是否办妥,无意中,在电话里听见了医院叫号的声音。 “你人在哪儿?”他问秘书。 “在医院,程小姐在挂水,直接让我来医院拿蜥蜴。” 纪司北抿唇挂了电话。 合上笔记本电脑,他走到酒店露台上,俯瞰陌生城市的人间烟火。 霓虹闪烁,流云被黑夜吞没。他孤独而漫长地站着,一些旧时的记忆如同流云一般,被现实冲散,被冬夜蚕食。 程安之挺容易生病的,程家长辈说她是早产儿,月子里又动过一个手术,先天不足加上手术亏损,体质偏弱。也因此,她得到了程家最多的宠爱,就连只比她大一岁的堂姐程静之,都格外疼惜她这个妹妹。 仗着自己体弱易病,她没少动歪脑筋吸引他的注意。 被他请的家教传染感冒之后,她烧得满脸通红,见到他来探望,丧气地靠在床边,把虚弱和娇气发挥到极致。 “我知道,你才懒得对我负责呢,你连课也不想给我补。我不聪明,也算不上漂亮,你看到我连一个笑脸也没有。我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未成年的小屁孩儿、发育未完全的高中生、幼稚鬼、娇气的病秧子……” 他听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摸了块巧克力扔到她手边:“程安之,吃糖。” 她不吃,“想堵住我的嘴啊?” 他唇角浮上浅笑,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看她。 “看我做什么?” 他耸耸肩:“你说你不漂亮,我验证一下你是不是在妄自菲薄。” “……” 他又正经道:“程安之,漂亮不漂亮的,在我看来,确实用处不大,但聪明一点儿总是没坏处。把你的机灵劲儿用在学习上,你肯定能考上T大。至于我是怎么想你的,等你考上T大后我会告诉你的。” “那我到底漂不漂亮?”她听进去了他的话,却故意追问道。 “吃糖,保重。”他长腿一迈,出了她卧室。 那是她考上T大后的第二年暑假。 她胸口处长了个恶性结节,微创手术切除后,在医院里住了三天。 这事他是从老太太那儿得知的。老太太说结节位置长的尴尬,小姑娘脸皮薄,让谁也不许说出去。 他想以她的性子,她八成不愿意让他知道,便“漠不关心”。 没想到,她出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纪家找他“算账”。 她脸上的笑容又冷又委屈,“纪司北,你真的一点也不关心我吗?” 他轻蹙眉心,正在想说辞。 “算了。”她轻笑一声,“好没意思。” 话落她就要走。 “程安之。”他叫住她。 她不应,继续往前走。 “疼吗?”他站在原地,语气轻描淡写。 她停下脚步,却不回头,冷言冷语:“对你这种冷心冷意的人来说,不过就是从心口割了块肉去。” “是吧。”他欣然接受她对自己的评价,说完走上前去,低头看着她眼睛,又问一遍:“疼不疼?” 她回视他的目光,忽然踮起脚,亲了他的唇角,动作快准狠,让他毫无防备。 “这次你没去看我,我真的很难过,你就用这个偿还吧。” 话说完她就跑了,边跑边喊:“纪司北,我现在不疼了,谢啦。” 谁说她脸皮薄的? …… 后来他们第一次在阁楼上接吻时,她问他,这是不是他的初吻。 他懒得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听见她说:“我知道不是,因为我割肉那次,你的初吻用来弥补我的痛苦了。” 她用“割肉”来形容那次手术。 再后来,他第一次有机会去看她胸口处的那个疤痕时,看见那个地方却被一个小小的极具设计感的纹身遮住。 纹身是他的名字。 她指着心口处他的名字说:“纪司北,以后你要是不要我了,我肯定把这块肉从我身上割掉,我是割过一次肉的人了,我不怕疼。” - 隔天澜城又下雪了,程安之挂完今日的消炎药后,赶去培训机构上课。 她出医院大门,往最近的地铁口走,穿过马路,看见黑色迈巴赫缓行停在路边。 她微微怔住。随后装作没看见,继续往前走。 手机铃声响起,她缓了缓,按下接听。 “上车。”男人的音质如同冰雪凝结的霜。 程安之调整一下呼吸,走到车边,拉开副驾的门。 纪司北的侧脸与他上杂志封面时的状态重合,冷傲、没有温度。 “纪总是亲自来找我谈授权吗?”程安之语气俏皮,试图打破他的冷。 纪司北不做声,视线落在她手背上的白色医用胶带上。 “来探病?”程安之的视线也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继续“逗”他。 纪司北依然没有回答,他发动引擎,将车掉了头。? 第7章 以过客之名 ◎知道了。◎ 程安之从后视镜里看纪司北的脸,眼神赤诚,也赤。裸。 男人清俊的面庞比五年前多了一分锐气,深邃的眼眸里铺上淡淡的故事感。 成熟了,更具锋芒了。 改变的过程程安之不曾参与分秒,再相见,却也不觉得陌生。 纪司北的目光始终不与她交汇,漠然成了应对她的专属态度。 遇红灯,车短暂停下。 程安之左顾右盼,“哎呀,我忘了告诉你了,我是要去上课的,不是这个方向。” 纪司北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空空看着车窗外,衬衣袖口下的表盘上点缀窗外霓虹,成为他周身唯一的彩色。 他只给程安之半个侧脸,用不容反驳的语气知会她道:“去我那儿。” 这四个字听得程安之心一紧,她缓声问:“那我今天的课怎么办啊?” 纪司北扭头看向她,她藏在镜片之下的眼睛,因发炎,眼角微微泛着红,但眸中的试探意味让她看起来并不像个虚弱的病号。 二十六岁的程安之,动歪心思时的机灵样子,不能与他记忆中的程安之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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