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电梯口传来电梯抵达的声音。 租房公寓是两梯四户的户型,这一层除开江予雨他们外还有三家人,都住着有人,三年住下来大家也都算是认识, 邻里之间偶尔有什么需要也都会帮忙。 江予雨推了推面前人, 本意是想让陈驰逸快点走。 结果没成想陈驰逸眼风往后面扫了下, 然后一只手搂着她, 从门口跨进屋内,另一只手再轻而易举地拉上了房门。 ? 江予雨睁大眼。 对于这人就这么顺理成章进了她家,她半是疑惑半是不满地小声道:“你做什么?” 邻居从电梯走出来的动响被铁门阻隔在外面,陈驰逸轻笑:“不是你推我示意有人来, 不想被看见的吗?” 江予雨辩驳:“我是想让你——” 后面的“走”字还没说出来,陈驰逸垂着眼睫, 跟小狗一样蹭了下她鼻尖, 又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唇瓣, 他嘴唇翕合,说话时每一下好像都能若有若无地亲到她:“那你是想要赶我走吗?” 额发落下来,遮住了他平日里显得嚣张跋扈的眉宇。 男人脊背松弛弓着,漆黑狭长的眼半掩在睫羽之下,垂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江予雨把今晚自己的心软怪罪到中午帮乔柯挡下来的酒上。 ……这人好讨厌。 前些日子对她的态度强硬得不像话,现在又软声软气地来卖可怜。 她抿唇一言不发,陈驰逸抵着她,继续得寸进尺,故意卖惨:“你说的不来找你,前几天我一直在认真练车,又是跑首都又是跑其它城市,刚刚飞机才落地琼津,好累。” 江予雨底气逐渐不足,声若游蚊:“这也不是你能提前来找我的理由。” “我知道。”陈驰逸又低声重复一遍,“所以你是要赶我走吗?” 明明三年都熬过来了,这五天的时间他却好像一点都等不了。 “我……” 江予雨张了张口,她心乱如麻,只感觉自己肩膀被握紧,陈驰逸紧紧贴着她,说话时能感受到他胸腔微微震颤。 “江鱼鱼。” 他软下声来,手抓住她本来想推开他的手,大拇指轻轻勾住她小指,那是小孩子之间请求和好的手势,“我们和好吧?” “陈驰逸想跟你和好。” “不想和你吵架,不想被你拒绝,想和你谈恋爱。” 江予雨呼吸加重,睫毛也跟着颤抖,有什么东西直冲天灵盖,杂乱的情绪和感情从心脏处密密麻麻渗出来,迅速传递至四肢百骸,要将她吞没。 她低头,瞧见男人勾住自己小指的手。 “可是……” 鼻尖轻微发酸,眼圈也跟着发涨,她小声,“可是陈驰逸,明明是我利用了你。” 利用陈家家大业大,背景深势力雄厚,让他替她背上了过失杀人的罪名。 为什么他要这样低声下气地来找她和好。 静谧无声的夜里,屋内客厅只留了盏壁灯,江予雨小声喃喃,像是在对着面前人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神情难得的茫然和无措。 仿佛是操刀对准着自己的心脏,要把复杂的内心层层剖开,将里面最想隐藏,最不愿意展现的一面暴露出来。 “陈驰逸。”江予雨抬眸,迷茫问:“你不恨我吗?” 陈驰逸抱着她的手收紧。 他深深吐出口气,头埋在她脖颈之间:“不恨。” 他声音嘶哑着,“你知道我还爱你就行。” 所以不介意被利用。 那个被陈凌薇送出国的冬天,是他有史以来渡过的最漫长最寒冷的冬天。 住房的不远处就是华人街。 那里与国内的时差有十三个小时,飞机落地的时候,当地的华人华侨们还正在庆祝着春节的到来,载歌载舞,一片祥和。 他一个人在空旷的房子里喝酒喝到吐,记不清抽了多少包烟,身边全是丢着的烟头。 就那么混沌又颓唐地过了几天,最初的梦里,全是她在公寓楼下对着他说“因为想利用你,才答应做你女朋友”“我们已经分手了”的画面。 可能恨过那么几秒,也眼眶红过那么几分钟。 后来再做梦,梦里是她戴着白绒围脖像兔子一样蹲在地上喂着大毛的画面,是她在疾速行驶的赛车停下来后扯着他衣领鲁莽亲过来的脸,是她娇俏着抢他给她剥好却又故意不给她的板栗,是他发烧时她忙前忙后给他量体温、喂药、捻被角,是她偷偷摸摸用饭盒给他带下楼的热气腾腾的小馄饨…… 梦醒了,他麻木地想。 忘不掉。 恨不了。 还爱她。 那就回来继续纠缠她。 一阵咳嗽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江予雨如梦初醒般推开人,向母亲卧室的方向看去。 “妈妈?” 夏文秀卧室的方向看不见客厅这边,她推开门,见得夏文秀从床上坐起,捂住嘴咳嗽着。 夜半惊醒咳嗽是夏文秀的老毛病了,慢性支气管炎,在换季期间尤为咳嗽得厉害。 江予雨一直有给母亲在床头备着水和止咳的东西之类的。 杯子里水喝完了,她出来倒了杯温水,又进去帮忙拍着夏文秀的背,把那股气给理顺,夏文秀才终于没有咳嗽。 陈驰逸从女孩忙碌的背影上移开视线,撩起眼皮,在光线昏沉的客厅里环顾了一圈。 屋内家具装饰和女孩儿干净柔软的气质如出一辙,整整齐齐的,沙发上还乖乖放着两个美乐蒂玩偶。 似乎是能想象到江予雨抱着玩偶坐沙发看电视的画面,他轻扯了下唇,抬脚往客厅里走,走到半途,小腿撞上个温热又软趴趴的东西。 男人疑惑挑了下眉,低头。 肥嘟嘟的狸花猫趴在他脚边,抬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尾巴不高兴地一甩一甩,估计是在被他撞到之后没有听到想听的道歉。 狸花猫呼噜噜地呼着气,喵了一声,往他小腿凶巴巴地挠了一爪子。 陈驰逸眉头微皱,弯腰给狸花猫从地上拎了起来。 狸花猫在他手里张牙舞爪了几下,没挣脱,最终妥协任由被人拎着。 看着这个陌生又有点熟悉的猫猫头,陈驰逸沉默半响,试探般喊了声:“二毛。” 狸花猫乖乖喵了一声。 陈驰逸顿住。 - 折腾了十来分钟后,夏文秀重新睡下。 江予雨帮母亲捻好被角,轻手轻脚退出卧室,刚关上卧室门,陈驰逸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就被扯着手臂拉进了另外一边自己的卧室。 陈驰逸低下头来亲她,亲得很用力。 江予雨在这个莽撞的吻中下意识胡乱回应了一下,面前男人更疯了,探进来的舌头跟要往她心脏钻一样。 她睫毛猛眨,唔了声,不明白这人怎么回事,陈驰逸拽着她手有点痛,舌根也被吮得发麻,她刚想推人,男人低落嘶哑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我以为二毛丢了。” 江予雨推人的手一顿。 从国外回来后,陈驰逸先是回了一趟家。 其它房产有陈家派人看管着,没什么可担心的,加上他并不想让家里那么快知道自己回来了,便径直回的自己购进的房子那里。 屋内家具都蒙了尘,水电全断,没半点生活气息。 三年前买回来的猫爬架上面甚至还有几个蜘蛛网。 阳台窗玻璃没锁上,他一度以为他出国后二毛自己跑了出去,没了踪影。 没想到一直在被女孩养着。 说明在他走后她有去过他家。 陈驰逸掐着女孩腰把她抱到了床上,他双手撑下,江予雨被困在他身前,对上男人情绪翻涌的双眼。 “江予雨。” 他开门见山地问她,“我走后为什么还要去我家,为什么要把猫带来自己养着?” 江予雨抬起眼睛看着他,然后又撇开眼,故作固执地小声说着:“因为我自己也想养不行吗……” 这话说出来她都觉得挺苍白无力的。 当时两人闹绷成那样,她怎么想也不可能再去他家,接触和陈驰逸这个人有关的一事一物。 就算说是不忍见一只小猫自生自灭,也大可以把二毛送到宠物医院,或者重新替二毛找一个领养家庭养着,很多种选择。 更何况当时她自己也自顾不暇,刚刚带着母亲来到琼津落脚,还要负责处理江州涛身后一些没解决完的事情,加上临近保研时期,几乎没有时间再去照顾一只小奶猫。 但她就这么把二毛养着了。 还养得白白胖胖。 因为这是他们共同救下来,共同养过短暂一段时间的猫。 解释的声音越说越小,话说到最后,江予雨彻底没了声音。 她一直在借着两清的借口麻痹自己。 试图用陈驰逸前期对她的坏,她后期对他的利用来掩盖抵消掉那些悄无声息冒出来的感情。 因为家庭环境,因为各方各面的影响,她总是在下意识逃避爱,但又忘了爱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捏着身下被褥的手抓紧,又无力松开。 江予雨很轻地呼出一口气,她唇线紧抿,蹭起身来,手微微颤抖着环抱住男人的身体。 她把脸埋进了陈驰逸身前。 陈驰逸身形不易察觉地一僵。 “……陈驰逸。” 江予雨伸出手,用大拇指勾住男人小指,瞧见他手腕上的小鱼纹身,很轻地晃了一下他的手,重复着之前男人对她说的话。 “陈驰逸。”她比他多喊了一遍他的名字,把两人位置对换,将自己放在了请求的那一方。 她仰着白净的脸,轻声。 “我们和好吧?”
第60章 晋江文学城 ◎无数个睁眼就能看到她的清晨◎ 隔天江予雨是被晨跑的闹铃闹醒的。 搬到租房公寓来以后, 她一直有早上六点半起床晨跑的习惯,手机也就默认设的每天早六点的闹钟。 她向来睡眠浅, 闹钟刚响两秒就睁开了眼。 手机就放在床头,江予雨跟往常一样想伸出手去关了闹钟,结果手被压住,没抽动。 后知后觉感受到身后贴着的胸膛传来的热度,她还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 卧室遮光窗帘露出条缝隙,透进来的晨光朦胧照在了稍显凌乱的床上。 卧室床是一米二的标准,往常最多就容得下一人一猫,现在陡然加了个一米八几的男人上来,就显得拥挤得不行。 江予雨习惯侧着睡, 这会儿被子几乎全堆在她身上。 身后陈驰逸脸埋在她脖颈间,呼吸均匀而绵长,赤着的胸膛微微起伏,青筋虬劲的手从腰间横过来把她连人带被地紧紧箍着, 叫人动弹不得的那种。 “……” 怪不得她昨晚做梦一直感觉有只八爪鱼粘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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