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转角处摆着欧式复古的书桌和座椅，另一边是小圆桌和一对舒适的单人沙发椅，陈设依旧很空，能感觉出他住进来没多久。
隔墙上还有一道双开门，这是原先就有的，通往双拼别墅对称的另一部分。过去是叶家的储物室，以及叶永浩祖父母住过的房间。
现在走进去已是大变样，有两间房门关着，剩下的小间和过厅打通，绕墙摆放一排矮柜，内里收藏有各种书籍和唱片。
柜子上放着一台老式的留声机，还有几个小摆件，看上去是旅行带回来的纪念品。
池雪参观完了，也没什么可评价的，人家买来的房子，当然要随心处置。
沈冰清同叶国伟彻底分居大概是在叶永浩考上大学之后，那几年再回佑敦道的时候，她就再也没见过叶国伟。至于正式办理离婚手续，房产是如何分割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佑敦道的房子表面上市值高，但真正肯接手的买家极少，之后还要维持历史风貌建筑的外观，在内部大规模改造老化的线路和墙体，如此才能入住。
前前后后一大笔花销，这得是有多豪横啊！
程毅和叶永浩是在外租房认识的，去年又买下叶家别墅。假如，有一部分钱是用于叶永浩的治疗，那程毅也算是慈悲心肠了。
还有在地铁上，他主张不去打扰沈冰清，池雪也对他这个人有了新的认识。
可还有一点蹊跷，程毅为什么要耗资修缮，然后住进来？
他本可以一直待在京市的总部，住在俯瞰CBD的高档公寓里，然后和背头男人那样的“人类高质量男性”混在一起……
楼下传来饭菜香气，池雪收起思绪跑下楼，帮程毅收拾餐桌，看他将一盘盘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上桌。
西红柿鸡蛋打卤、猪肉丁炸酱、凉拌豆腐丝，还有刀工精细的胡萝卜丝、黄瓜丝，掐头去尾的豆芽菜。
程毅给池雪做的这一顿午餐是地道的什锦捞面，永州人逢年过节，或者家里办喜事的时候，中午都会这样吃。
池雪咽了咽口水，接过一碗满满的面条就拿起筷子在桌前拌面，头也不抬。
程毅坐下来的时候，她已经毫不客气地在大口吞面了，嘴角蹭上西红柿汤，用行动证明程毅的手艺过关。
“够吃吗？我也没做太多……”
“嗯，你也快吃吧！”池雪吃饭时不爱讲话，尤其是很好吃的情况下。
程毅慢条斯理地拌着面，时不时地瞟过去一眼。
池雪是故意的，就是不吐几句表扬夸奖的话，因为她在发愁！
吃人家嘴短，又是亲手做的，程毅算是把她套牢了，一大堆人情没日子能换上了！
桌上的气氛实在尴尬，她有意挑刺说：“你还少了一道糖醋面筋丝！”
终于有个像样的评价了，程毅赶忙接话，“哦，早上买菜时忘记了，下回吧！”
“以前沈阿姨做糖醋面筋丝是一绝……”
相同的空间，不同的时间，池雪忍不住要这样说。
餐厅的位置没变，只是把从前叶家的珠帘、推拉门都去掉，墙壁和地面的颜色换了，家具是现代的，环境显得更简约大气。
餐厅的背景墙原来还挂有一幅郑板桥的画，叶国伟曾说那是真迹。旁边有一个老式落地钟，现在已经换成一大盆绿植。
池雪在内心感叹，对自己家的记忆都没那么深刻……曾经做梦都想不到，她会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叶家吃饭。
“你父母呢，这么大的房子，不和他们一起住吗？”
“他们在南方定居了，喜欢那边的气候。”
瞧瞧，果然是有钱人家，可以像候鸟一样飞来飞去，还可以老了以后在喜欢的城市落脚。
不像池雪，绝大多数时候，收入多少就代表着她要住在什么地方。从来不必考虑自己喜欢哪里，紧着手里的预算选就对了。
回到佑敦道附近租房，已经是她最肆意的选择了。
池雪边想边吃，一大碗面条进了肚子。眼前的白墙上，宽幅的LED屏幕闪现画面，不知是什么时候被程毅调成一部电影。
影片里的人们讲着英文，小女孩与小男孩正藏在桌子底下说悄悄话，不一会儿就把白色桌布全部扯掉，现场一阵惊呼，桌面上巨大的婚礼蛋糕也翻到在地。
程毅看得忍俊不禁，他自己还有半碗没吃完，伸手招呼池雪说，“锅里还有面，我帮你再盛点？”
“不用了，饱了！”
池雪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电影里演到男孩女孩一起长大，又开始在学校里调皮捣蛋。程毅看得津津有味，转头发现池雪略带深意地盯着他。
“你第一次看吗？”
“不是。”
他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擦嘴，又咧开嘴笑着说：“不下十遍了吧，我觉得你也应该喜欢，男主是个建筑师。”
“嗯，是挺好看的，我也看过。”池雪起身收拾餐具，“这部电影，是我从前推荐给叶永浩的。”
程毅也同时起身，“真巧，叶永浩又把它推荐给了我……我来收吧，你继续看。” ----
第 17 章
程毅观察着池雪的变化，但是她背过身，动作利落，把几碟剩菜已经放到厨房的台面上，然后依旧背对着程毅。
“我来刷碗，今天的面很好吃。”
她不等程毅说话已经叮叮咣咣地干起来，程毅给她递来洗碗巾和手套，她低头接住，眼皮都没抬，也不再说什么。
法国电影《两小无猜》，名字直译的话叫“爱我，敢不敢”，里面讲了一对青梅竹马的男女，其实是两个疯子，从小到大干了一堆不靠谱的事，最后抱在一起自杀的故事。
池雪给叶永浩推荐这部电影，是想告诉他，青梅竹马也有真爱。也许他根本没看懂，也不想理会。
池雪认为程毅更不懂，什么男主是建筑师……只有从小到大一直喜欢某个人才能看懂里面的痛。一个男人给另外一个男人推荐这样的电影，真是滑稽可笑。
下午的寻宝过程很顺利，宝箱被绑在一个废弃的室外空调机罩子里。把它拆下来可以看见一把精致的挂锁，六道小转轮上全是数字，按照上午得到的计算结果将转轮复位即可。
木质的宝箱像两个摞在一起的烟盒大小，暴力拆开也没问题，可按照规则一步一步操作下来，玩家的期待值已经被拉到最满。
这么小的空间会装些什么奖励寻宝人呢？
程毅夺过宝箱，裂开一道缝隙先偷看了一眼，他发出特别兴奋的感叹，让池雪做好心理准备。
“不会是金银珠宝吧，哪装得下呀！”
“还真叫你说对了！”
箱盖被掀开，奖品在池雪眼前一览无遗。
“啊——”她变换声调，然后狂笑起来。
里面装着一个粉色的塑料戒指，很平常的儿童玩具，池雪拿在手里，只能勉强戴在小拇指上。
她笑眼弯弯，并拢五指向程毅展示，“真有意思，好看吗？”
“好看！”
程毅一时间感觉词穷，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婚戒”两个字，要是那一刹那该有多美好啊！
当初藏宝的人有没有想过，不是情侣的一男一女找到戒指会如何……
他不知怎么了，对这样东西变得敏感起来。而且更重要的，可能连池雪都没发觉，塑料戒指上是个粉嫩的蝴蝶结，稚气十足。
“咱们把什么放进去呢？”
池雪翻找着自己随身带的东西，没有那么小的可以装进去的。
“还是把它放回去吧！”
她笑了笑，摘掉戒指放回原位，之后展开里面的纸条进行签名。
程毅果然更有经验，他带来一个超小的指南针，比一般的手表表盘还要小一圈。
“用这个替换吧，戒指你留着。”
“可是这个戒指……” 池雪又捂嘴笑起来，她也觉得很幼稚，也同样想到了情侣的问题，于是向程毅建议道：“哎呀，指南针太不浪漫了，还是戒指有意思，留给后面的人吧！”
池雪从程毅脸上瞧出一种舍不得的神情，她皱眉，双手抱怀，像是看外星生物一般看向他。
程毅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拇指与食指间捏住那枚戒指，想看又不敢看池雪。
“怎么了，不就是个玩具么？”
“你的小名……是不是叫小蝶？”
塑料戒指再次被程毅递到她眼前，池雪看到那个小小的蝴蝶结终于明白了他的心思。
“这你都知道？”她没碰戒指，直接双手挠头，心里慌得一批，“不是小名，是外号，又是叶永浩跟你说的吧！怎么想的，这都往外说……”
不怪叶永浩……
记得有一次，住出租屋的那段时间，程毅在电脑上翻找图片素材，《两小无猜》的电影海报展现在屏幕上。
红与蓝的色彩冲突力极强，叶永浩从他身后冒出来，伸手指着那张图片说：“小谍也喜欢看这个！”
“小蝶是谁？” 程毅立刻精神起来。
“啊……我认识的女生。”
叶永浩答得敷衍，然后撇嘴坏笑。他的朋友很多，看样子关系不一般。另外一个室友问道：“又是新认识的，长得怎么样？这是个文艺片吧，是A大学的学生？”
叶永浩有意卖关子，皱眉想了一下，摆摆手，“美若天仙，别打听了，不会让你们看的！”
等叶永浩一走开，那人开始在程毅耳边分析，叶永浩带回出租屋的都是随便玩玩的，不出现的才是有意向交往的。
程毅不想了解这些，只是“小蝶”两个字对他的意义特殊。
***
“永浩哥，我在这！”
站在程毅身边的小姑娘欢快地挥着手。
“小谍，我找你半天了，我妈已经把蛋糕买回来了，咱俩快点回去吧！”
“永浩哥，你也来看看，咱们帮他找回家的路！”
程毅记忆中的小蝶是个眼睛水汪汪的小姑娘。她心地善良，带着迷路的程毅在佑敦道上找到一块带地图的标识牌。
两个人正在辨别方向的时候，一个叫“永浩”的男孩跑来，催促“小蝶”回去吃蛋糕，好像那天是谁过生日。
男孩比女孩要机灵，他瞥见程毅的校服说：“你好像不是我们这片的，你住永宁区吧？”
“你怎么不给家里打电话啊，叫他们来接你，那边有公共电话！”
程毅点点头，不好意思再麻烦“小蝶”，“那谢谢了……你们是华耀中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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