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闲言碎语，讨厌那些眼睛在身上扫来扫去。秀恩爱么……面对一群同事？那些人完全只是点头之交。
池雪笑自己是个怪人，而且扛到了最后一刻，是程毅先来的消息。两人约在曾经去过的日料店见面。
***
白昼渐长，坐进室内的时候，窗外一片暮色。店家在窗外新设了山石和桃树，微风掠过，花叶抖动，有种春天到来的错觉。
程毅没再选套餐，而是点了招牌菜和当季新品。池雪浅笑，以为气氛会轻松下去，没想到菜还没上来，对面的人直奔主题。
“为什么不公开？”程毅紧盯池雪的眼睛，“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好吗？”
“没有……你想多了，我只是有新的计划……还没想好。”池雪保持笑容，讲得磕磕巴巴。 “说来听听。”
桌上的佳肴丰富起来，池雪塞了几样小菜，稳了稳神。刚要开口，程毅在她茶杯里添了些热水。她又礼貌地端起杯子喝了一下。
“我想辞职了，去找陆总一起干。”
程毅垂眸，神情黯然，一口菜都没动。池雪从包里取出一份计划书放在桌上，页数不多，装帧简单。
“现在还是个工作室，但3D打印这条赛道比工程设计更有前景，我想趁着年轻去试试。还有一些从前的同事会加入进来，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听你说的那么简单……这里面需要有核心技术，研发和设备就要投进不少钱。你们是专注于哪部分，有多少市场待开发，心里有数吗？”
程毅保持原有的坐姿，碰都没碰那份东西，语气森冷，“真干起来，会有废料和废气，有污染的，你不是不知道。你受得了吗？”
“目前有更新的技术，我们想做家居产品，不是大块头。你要不看看？”池雪指了指桌上的计划书，指尖已经冰凉，全身披上寒意。
“你是要找我投资吗？那也先把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一下。”
四目相对，两人都沉默了。池雪看向四周，旁边有张屏风，他俩这样的对峙还不算太惹眼。
“我们已经不住在一起了，你又要离职，你又想和我分开么？”
“就是你想多了……我只是现在不想主动提，将来他们早晚也会知道。”
池雪不再多说，反复夹菜，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浪费食物。程毅怎么变得怪怪的，和她过去一样执拗，抓住一个问题，非要一条道走到黑。
“早晚是多晚？池雪，要是我自己先说呢，至少我还是尊重你的，现在坐下来和你商量……”
池雪实在没辙，夹了一块三文鱼送到他嘴边。他扯动嘴角，冷着脸，最终还是推开筷子。
“我是不是遇到渣女了？”程毅忽地苦笑，“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啊？”
这话也太伤人了，池雪一时语塞，说重了，他在进行人身攻击，说轻了，她也开不起这种玩笑！再说，她刚刚有好好解释，理由也正当，怎么就撞枪口上了！
池雪一连串的头脑风暴赶不上程毅离开的身影。他就那样推门走了，筷子都没碰过，兴师问罪一番，然后扔下池雪一个人走了。 ----
第 49 章
为什么，为什么人气到吐血，荷包还要大出血！
池雪看了结账单才发现程毅点的东西多么华而不实，幸好没加酒水，好几个打包盒也要另收费。
她咬牙切齿，干脆把账单拍下来发给程毅。等了一晚上，消息框都空白，池雪在床上把睡帽羊揍了一顿才算解气。
是谁说，情场失意，职场就能得意？
接连几日的雾霾阴天一直没好转，部门的讨论会议也是一个接一个。池雪正给会议室的公用电脑拷贝文件，身后闪现德高望重的王总。
池雪将自己的文件确认后，慌忙给王总让位置。会议时间快到了，王总却不紧不慢，“池工，帮我也弄一下。”
“好。”池雪接过他的优盘，熟练地插入、打开……奇了，空白一片。
“王总，是这个优盘吗，里面没有文件。”池雪一边问话，一边向走进会议室的各位领导打招呼。
王总满脸疑惑，转向池雪看了看，目光并不友善，“池工，你怎么搞的，把我的文件清空了，还是把我的优盘弄坏了呀？”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可满屋子的人已几乎就位，都等着开会呢。会议主讲人凑过来询问情况，王总仍是不依不饶，将责任全推给池雪。
池雪强装冷静，低声建议，“王总，您电脑上还有备份吧，重新拿优盘拷贝一份。”
“行，就在我桌面上，你赶紧去！”
“您能和我一起……”池雪发觉自己没讲清楚，只是想借他一个好使的优盘，没想亲自跑腿。
王总一摆手，“我这前面还要发言呢，你快点去！”
好吧，他向来习惯使唤别人，全公司上下属他最会倚老卖老。池雪握紧自己的优盘，匆匆离开会议室，也是避免在台前尴尬。
正式汇报开始后，她的项目排在王总前面，池雪踩点赶回会议室，还算顺利地将自己那一部分解说完了。
新文件已经拷入电脑，王总在台下略显不自在，说他的内容比较长，留在最后讲。等到其他人都完成后，王总慢悠悠地踱到台前，又是咳嗽，又是眼神游移。
投影屏幕上的大标题赫然展现着上一年度的字样，一时引来低声私语，领导们频频皱眉，主持人也投来疑问的目光。
“这不是我的文件，怎么是去年的，我的呢，肯定是搞错了……”
“池工……池雪……你们帮我找下她！”
王总最终还是从工位上揪出池雪，拎起她去部门经理那告状。他一口咬定池雪把优盘弄坏了，文件丢了。
可池雪也像断片了一样，说优盘里的文件只有一个，她是剪切出去的，有点小小的失误。而对重新出去拷贝文件的事情只字不提，反正台下的人也搞不清事情的前后经过。
王总急得直跳脚，池雪也在一旁纳闷，汇报文件没有备份么。会议都结束了，王总却不急着把自己的工作成果交上来，反倒各种指责别人。
他当天绝对是吃错药了，在经理室吵嚷完，又在走廊里截住刚外出回来的程毅。
池雪的面目紧绷，话不多，一直强忍着，好在部门经理只是和稀泥，有位热心的同事也上前劝阻王总，气大伤身。
程毅脱下外套，话音冷冷的，“池工，进来聊聊吧，看把王总气的！”
池雪头疼，嗅到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气息。她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或许自己的预感不准，程毅能有办法对付这个老匹夫，还她一个公道呢……
三人前后挤进程毅的办公室，池雪立在一边，不带任何表情。程毅递给王总一瓶矿泉水，自己也拧开一瓶。
两个男人将事件经过梳理一遍，程毅一通感叹会议的重要性，说池雪耽误了王总的大事。
“池工，你也不是有意的，给王总道个歉，问问王总还有什么需要做的，你来弥补一下！”
王总补了水，话又密起来，“我怎么会跟个小年轻计较……可咱们每天做的工作马虎不得，一张图、一个数据都关系重大。何况我整个文件都没影儿了！好在是个内部会议……”
池雪双手攥拳，眼睛瞟向门外，“王总，我没碰您的东西！不行就去公司网管那查一下优盘的数据记录。”
她又看向程毅，镇定自若，“我知道您的文件很重要，我做什么都弥补不了，所以我刚才万分小心，只不过是把文件剪切到了桌面上。您的文件现在就在会议室的电脑上。”
“唉……你怎么红口白牙，我都没地儿说理去了！程毅，这可是你招进来的人，才来公司多久啊，就这种态度！”
王总一手揽住程毅的胳膊，一手指着池雪，嘴唇哆嗦。程毅见两边各不相让，又开始压制池雪，“池工，没得商量了吗？”
“我看也可能是设备故障，一个小意外。你也知道做这样一份汇报文件要花多少心思，你应该体谅王总……今后在公司，还得和同事们继续相处下去，外面的人都看着呢！”
池雪内里在爆炸，面上却要杵成一尊佛了。看来程毅不会偏向她半分，而且也同经理一样不讲逻辑，不问真相，只求态度。
关键时刻，她想起陆总说过的一句笑话，“他们都是屁，放了吧！”
池雪突然移动步子，拉开办公室的玻璃门，惊得王总贴到程毅身上，然后她字正腔圆，嗓门正好够让外面的好事者听见。
“王总，对——不——起！我今天把您的优盘弄——坏——了，深感抱歉！明天赔偿您十个优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人生在世孰无过，知过而改，我还是好同志…… ”
“哎呦，得了！程毅，你好好说说她……我下班了。” 王总假意擦汗，几步溜掉。
池雪还想在他身后补句“您慢走”，没说出口就被程毅关在玻璃门后，一把扯进屋里，力道之大，几乎要撞进他怀里了！
池雪急速缩进办公椅里，端正坐好。程毅看懂她的顾虑，一边调整百叶帘一边笑道：“和他计较什么，早这样不就完了！”
说得轻松……
池雪眼眶一热，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她慌忙抹掉，已经被程毅看到了，而且抹也抹不完。
外面的天气阴沉，不见夕阳，室内的光线也暗下来。程毅倚靠在书柜上，双手抱怀，半晌没说话。池雪看不清他在阴影里的神情，自己抽出桌上的纸巾擦泪。
“还有事吗？”
“哭什么？” ----
第 50 章
池雪怎么也憋不住，边流泪边诉苦，“我以为你会帮我说话……你来之前他已经在经理办公室里数落我一遍了，我都忍了。”
“我为什么要帮你？”程毅身体前倾，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语气耐人寻味。
“对，我不需要你帮！”
程毅的话似有奇效，一下子止住泪水，池雪摊开新的纸巾狠狠吸鼻子，一张、两张……褶皱的纸团被她随意地丢在办公桌上。
程毅眉头微蹙，远离这堆纸团，无奈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的文件呢？”
现在想听真相了……
池雪揉揉眼睛，在心底咒骂的同时，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优盘一开始就是空白的。快开会时，我说去给他重新拷贝一份，他就告诉我在他电脑桌面上。可他那电脑是有登录密码的，连助理都不知道，而且办公室关着门，我就没进去，有助理作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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