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李韵是我的母亲。”秦嘉守坦然地承认说,“您这次住院,也是她帮忙安排的。所以您就安心地住着,好好养病,一切费用都不用担心。” 老杨还是很震惊,朝秦嘉守招手:“小友,来,你靠近点。” 秦嘉守走近几步。我搬了张凳子给他,于是他就在老杨的床头坐下了。 老杨摘下眼镜又擦拭了一遍,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年,一直摇头:“李老板的儿子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七八岁了,你一点都不像,不要跟我老人家开玩笑了。” 老杨果然没有关心新闻,只知道一贯来作天作地的秦嘉安。 7月份的时候,李韵突然冒出个“养子”的新闻虽然也占据过新闻焦点,但大众都是三分钟热度的,转眼就讨论新的热点问题去了。 那一两天没有关注新闻的人,认知里李韵就只有秦嘉安一个独子。 秦嘉守说:“那是……我哥哥秦嘉安,我是第二个孩子。” 这声“哥哥”他叫得心不甘情不愿,却是能最简单地把自己和秦嘉安区分开来的词。 老杨喃喃地念叨:“秦嘉安……秦嘉守……倒确实像两兄弟的名字。你哥哥那么张扬,你怎么就这么低调呢?” 秦嘉守明显无意在兄弟问题上多做探讨,说:“这些都不说了,原因很复杂。您刚才不是要给我们看您儿子的线索?” 老杨如梦初醒,把病历本递了过来。最后一页,手写的字体记录着一个人名、几串数字和两个英文的地址。 名字是“杨孝斌”,笔迹苍劲有力,大概就是老杨那个儿子的名字了。 我问:“杨老,你怎么在病历本上记这些东西?” 老杨说:“记在本子上,随手扔哪里就不见了,病历本我肯定不会丢啊。”他对自己的先见之明很满意,“你看,就算出了事,人家也给我带身边。” 我叹了口气,他把儿子的事看得跟命一样重要了。 老杨像捧着一件宝贝,一手托着本子,一手指着纸上的文字,絮絮叨叨,一个一个地解释过去:“这是我儿子的中文名,我给他取的,希望他孝顺父母,文武双全。他从小就成绩好,一路保送上的A大,在学校里还参加街舞比赛拿奖,人家都说他是真的'文武双全'……” 啰啰嗦嗦地说了半天,只有一个名字是有用信息。我跟秦嘉守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我给老杨倒了杯水,打断了他离题万里的话:“杨老,您润润嗓子。” 秦嘉守趁他喝水的功夫,指着第二行的号码说:“这是美丽国的电话号码吧?我看像国际长途的拨号格式。” 老杨点头,说:“你们赶上好时候了,我儿子刚出国那会儿,哪有什么视频电话、社交软件,我们想孩子了,只能往他公寓楼的公共电话打国际长途,讲电话得掐着表,可贵呢。” 秦嘉守又指着另一串数字,问:“那这个是……邮编?” 老杨扶着眼镜,把头探过来一点,说:“对,对,是J州理工大学的邮编。小孩可怜啊,刚开始出去吃不惯,第一年整整瘦了20斤,我和我爱人就寄点老家特产过去给他解解馋。” “这个地址是哪里?”秦嘉守又问。 “他刚结婚那几年租的房子。我孙子出生的时候,他把我们老两口接过去住了一阵,他怕我走丢,硬逼着我把这个地址背了下来,不然我还真记不住。” 我说:“既然是租的,现在肯定早就搬走了吧。” 老杨说:“搬走了,我孙子三岁的时候就买了房子搬走了。但是他们的新家我没有去过,也没有特意背过地址。我爱人在那照顾了几年孩子,倒是清楚,但是她去世那一年,我家小孩还跟我保持着正常的联络,哪里会想到他突然联系不上?我特别后悔,怎么就没有问问房子买在了哪里。” 老杨连留学生公寓楼里的公用电话号码、儿子租过的一处地址都当做重要线索,郑重地记在病历本上,说明他手上没有什么关键信息,才会这样胡子眉毛一把抓地全都记上。 剩下的一串号码和地址,也只是他从儿子寄来的包裹上抄下来的,据他说,电话早就已经打不通了,往上面的地址寄信,也是石沉大海。 秦嘉守说:“这个号码,倒是可以调查一下。还有其他关键信息吗,比如护照、驾照这些证件,您手上有复印件吗?” 老杨摇摇头。 “那您知道他曾经就职过哪家公司吗?” “没有……我只知道他是搞it的。”老杨懊悔地说,“实话说话,小孩开始留学以后,他说的东西我都不太懂了,我也拉不下做父亲的颜面跟他讨教。他自己一贯来比较争气,在美丽国升学、毕业、找工作、结婚都自己搞定了,我帮不上忙,就只能给点生活上和金钱上的支持。细节上,我从来不过问。” 老杨对儿子的关键信息一问三不知,乍听很离谱,仔细一想也是一种很常见的相处模式。当孩子的个人发展已经超出父母时,当父母的没办法、也没有能力给子女的职业规划做指导,便只能给他们生活上的关心。 这种关心,简单粗暴地表现出来,就是打钱。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老杨把病历本上写着的条目都解释了一遍。秦嘉守继续深挖:“他是因为什么跟您断了联系,有没有什么预兆?” “ 20年那会儿吧,他说他被裁员了,觉得很丢脸。那一年新冠刚爆发,我就说大家都难,没什么好丢脸的,只要人健康就好。我想到他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就把我所有的退休金都换成了美元汇过去。”老杨回忆说,“但是他给我打电话还是越来越少了。最后一个电话,是21年的春节,他给我拜了个年,说了两句话就挂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老杨为了这个儿子,真是一点退路都没有留。卖房子住进养老院,还把养老金都贴给他,难怪一大把年纪还要自己赚养老院的床位费。 又问了一些情况,老杨再也提供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又开始找蓝色帆布袋,掏出那支钢笔,就伏在病床上的小桌板上开始誊写。 “我抄一份,给你带走。”老杨弓着腰,一笔一画吃力地写着,“你多费心,帮我找找。” 我说:“杨老,拍个照就行了,别累着了。” 老杨迟钝地反应过来:“哦,对,手机能拍照,那你们照……你们照。” 秦嘉守说:“不用,我都记着了。” “厉害,果然是人肉扫描仪。”我揶揄他。无论见识过几次,我都很羡慕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秦嘉守很不经夸,对我“嘿”地一笑,得意忘形地凑到我脑袋边上,低声说:“以后你不记得的,我都帮你记着。”
第59章 他凑得很近,说话时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我的耳朵。 我用胳膊肘把他格开,笑着回:“拉倒吧。你想做我的移动硬盘,也不看我用不用得起这么贵的。” 秦嘉守没个正形,说:“伍老板看着给,意思一下就行。一块不嫌少,一亿不嫌多。” 老杨沉默地看着我们打情骂俏。 我觉得有点失礼,咳嗽了一声。然而秦嘉守似乎没有get到我的提醒,言行越发亲昵。 我立刻就意识到了他是故意的。 老杨对秦嘉守说:“我一直以为……小程姑娘和你才是一对。我们一起出去那么多次,我居然没有看出来。”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们最近才在一起,以前您没看出来,是对的。” 老杨的目光出神地望着窗户外面,思绪仿佛已经飘得很远:“真好啊……我跟念晨刚谈对象的时候,也有这么好……” 他的脸上满是惆怅。 我们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从老杨的病房里告辞出来。 在走廊里,我就问秦嘉守:“你连老杨的醋都吃?他生病了,才把我错认成他妻子的。”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既然是认错了,那我们秀个恩爱,对他能有什么影响?” 我边往电梯的方向走,边说:“尊老爱幼,传统美德。老人家面前,举止还是规矩一点好。” 正好有一部电梯来了。 我正要往里走,秦嘉守拉住了我。 “走楼梯吧。”他说。 要是放在以前,有人要求我好好的电梯不坐,从23楼走下去,我一定会骂他脑子坏了,没事找事。但是现在我看到他一个眼神,就明白了。 电梯下去,顶多十几分钟,挤得要命,说话都不方便。电梯门一开,他是少爷,我是保镖,就要互相装作清清白白。 楼梯间就不一样了,能说悄悄话,还能磨磨蹭蹭地挨时间。 “好。”我说。 谈恋爱就是让人忍不住想干些“脑子坏了”的事。 我们转身进了消防楼梯间。 他果然没抱什么正经心思,一进去就疾风暴雨地亲吻我,把我亲得腿软。很难想象半个月前,他还是个说喜欢都要拐弯抹角的羞涩男孩。 后生可畏啊。 “伍玖,你的年纪比老杨还要大吧。”耳鬓厮磨间,他突然问。 我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个干什么。但当我已经跳出了生老病死,年龄对我而言已经不是一个敏感话题。我直言:“具体大多少不知道,不过肯定活得比他久。” 秦嘉守松开了我,故作矜持:“那我在你面前,是不是应该表现得'规矩'一点?”他挑衅地看着我,“尊老爱幼?传统美德?” 当他用吻得充血的嘴唇说出这些词,无异于赤|裸|裸的勾引。 我心甘情愿地咬了饵,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不要,我就喜欢你不规矩。” 秦嘉守憋笑憋得胸腔震动。 “如果只是因为年纪大,就要毕恭毕敬地对待,那我一开始就不会对你动心。至于老杨那边,我当他是朋友。朋友的忙要帮;朋友对我的女朋友有什么误会,我肯定会让他快速认清现实,一码归一码。跟他的年龄也没有关系。” 他抱着我解释,和风细雨地蹭着我的发顶心。 我笑:“你好像我以前养的猫,独占欲强得不行。我一回家,它就上来蹭我的腿,要在我身上染上它的味道。要是我在外面摸了野猫,不得了,它就炸毛,龇牙咧嘴地哈我,不洗三回手近不了它的身。” 秦嘉守不顾形象地呲出一口大白牙,十足一只凶悍的猫科动物。他说:“你要是还联络你的前男友,或者勾搭新认识的男人,我也炸毛。”他强调,“特别凶!” 我笑得肚子疼。 我们手牵着手,慢慢往楼下走。掌心相触,有点微微的汗湿,却谁也舍不得放手。 老杨今天一时的错认让秦嘉守十分介意,走到12楼,他还耿耿于怀地问我:“你以前真没见过老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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