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干巴巴地:“嗯。”然后就没声了。 我服啦! 说他不关心他师父吧,脖子伸得老长地盯着我的手机界面,竖着耳朵听张礼来跟我对话;说他关心吧,也不见他对师父说几句体己话。 张礼来那边也有点尴尬,打哈哈笑了两声,说:“小周啊,你要活泼一点啊,不能老这么不声不响的。” 周进从善如流:“嗯。” 我:“……” 我只好接过刚才的话头,说:“市长太太约了老板和小少爷吃饭,我们俩现在在外面干等着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沉市长的太太?”张礼来镜片后的目光显出一丝诧异,“沉市长不是跟老板向来不对付的吗,他的太太居然会邀请他们?” 我说:“不是沉市长,是前几天新上任的,姓齐。” “哦……这样啊,那是要拜访一下的。”张礼来笑着说,“看来夫人的生意又要打开新局面了。” “您怎么知道的?”我感到很奇怪。 李韵确实想开拓新业务版块,还没对外宣布,就开掉了不少执反对意见的老臣。我不太懂她的商业规划,也没兴趣去揣测,我只想做好我自己的本职工作。 但是千里之外,已经退休的一个司机,凭着一顿饭就能猜到她的下一步动作,这让我觉得有点意外。 张礼来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教育我们:“有些事情说不清楚,只能靠自己悟。你们俩,跟在夫人身边好好学着吧,她有些手段在身上的。你们能学个皮毛,过些年头,出去也能独当一面了。” 和老张闲聊了一会儿,我寻思着时间差不多了,该让他早点休息了,就打算挂电话了。挂之前我转头问了周进一声:“你跟你师父还有要说的吗?” 怪我手机屏幕小,周进凑得很近才能一起入镜,我一转头,他放大的脸就尽在我眼前,连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他飞快地退开身去,沉默地摇摇头。 于是我对老张说:“张伯,您早点休息吧,检查结果出来了记得告诉我们一声。” 冬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晚高峰来了,晚高峰又走了,街道从喧闹变得清静,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10点钟了。 这顿晚餐大概吃得宾主尽欢。 等得太久,我在车里坐得骨头疼,撑伞下车溜达了几圈。也不敢走远,就在市委大院门口附近来回溜达,引得站岗的警卫对我频频侧目。 不知道溜达到多少圈,李韵和秦嘉守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远远看见李韵崴了一下脚,伞都飞到一边,幸好跟在她身后的秦嘉守立刻眼疾手快地搀住了她。她不悦地推开了她的儿子,甩脱了两只高跟鞋,一晃一晃地提在手里,赤着脚往外走。披肩只挂住了一边臂弯,另一边要掉不掉垂在空气里。 她喝高了。 秦嘉守举着伞追在后面,自己头发都打湿了。 我赶紧上去打伞。我的伞大,像一个移动的小亭子,遮个她绰绰有余。 周进已经拉开了车门,我半推半抱地把李韵弄上车。周进又打开了后备箱,找出了健身包里的毛巾,递到我手上。 我用大毛巾给她擦了擦。李韵精神很亢奋,坐在座位上还不老实地指手画脚:“走!咱们回公司加班!通宵!大——展宏图!” 她张开双臂比划了一个大鹏展翅的姿势,一巴掌拍在了刚坐进车里的秦嘉守头上。 秦嘉守郁闷地把她的手推回来。 我给李韵扣上安全带,被她自己拉拉扯扯地解开。 我又给她扣上,她又不耐烦地解开,嘴里还嘟嘟囔囔的:“高跟鞋,束身衣,对女人的束缚还不够吗!我不要系!” 我好声好气地劝她:“老板,这是安全带,不一样。” 李韵醉眼朦胧地呵斥我:“我说不系就不系,哪来这么多废话!” 秦嘉守说:“算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市区内限速。” 李韵拍着司机座位的靠背,说:“老张,走呀!怎么还不走,要我亲自开么!” 原定的行程晚宴后就回滨海路1999号,现在她醉成这样,我不知道要不要听她的,用眼神问秦嘉守。 秦嘉守小声说:“不用管,回家。” 我心领神会,坐到副驾驶上,示意周进回滨海路1999号。 车子动了以后李韵就忘了这茬了,挽着秦嘉守的胳膊,开始酒后吹牛:“不是我夸自己,你妈妈我哪一次不是牢牢掌握了时代的财富密码?零几年的电商, 15年的共享经济, 20年的新能源, 30年的AI技术,还不是多亏了我嗅觉敏锐?秦氏集团这大半片江山,都是我打下来的,是我!” 秦嘉守说:“对对,是你。” 李韵嘻嘻地笑着,说:“要是听你爸爸的,死守着房地产业务,现在我们母子三个还不知道在哪喝西北风呢!秦家靠地产发了家,他就以为躺在金山银山上了,不愿意挪窝了,唉!挺好一人,就是太短视。” 她说着说着低头啜泣起来。 秦嘉守默默地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 李韵接了纸巾,四个角扯得平平整整地覆在脸上,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安静了一会儿,她突然咬牙切齿地说:“明明都是我的功劳,人人却只知道'秦氏',可恶!明天我就去改企业注册信息,全改咯!全国门店的招牌也给我统统换了,换成李氏。” 秦嘉守好脾气地顺着她,说:“好好好,改。把我的姓改成李,也没问题。” 李韵瘫着想了一会儿,说:“唉,算了。李也怪恶心的,我都不想姓李。”
第95章 车到半途,李韵已经睡着了。 秦嘉守对处理她醉酒的情况显然很有经验了。先打电话给小厨房准备好醒酒汤,再让周妈在主楼大厅门口等着接人,最后让管家刘叔排两名保姆出来,轮流值上下夜的班,看护着李韵睡觉,以免她睡熟了因为自己的呕吐物窒息死。 回到滨海路1999号已经快11点了。我拉开车门,秦嘉守和周妈合力把她搀扶了出来,两个人送她回卧室。 李韵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一靠近她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她已经醉到人事不知了,任凭怎么摆弄,都没有醒过来。 11点半,秦嘉守安顿好他母亲,就偷偷摸摸地溜进了我的宿舍。 他仍旧穿着赴宴那一身,没来得及换,被雨打湿了一侧的外套还没干透,摸上去潮潮的。头发也是半干不干的,一绺一绺地贴着。 我毫不留情地笑话他,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就不能洗个澡再来?不差这十几二十分钟吧?” 他没有作声,顺势就要抱我。 我后退了两步,腿弯撞到床沿,跌坐了下去。看他还步步紧逼地靠过来,我抬起足尖抵在他的腰上,嫌弃道:“我刚冲完澡,离我远点。” 秦嘉守不听我的,抓住了我的脚,肆意妄为地顺着曲线往上摸。他的手还没回暖,带着12月深夜的寒气,抚在我的腿肚子上激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总觉得他今晚不太对劲。我笑着骂:“胆子挺肥。想挨揍啊?” “揍吧。你舍不得。”他已经把我的睡裙撩到了腰上,大手一抄,便把我从床上捞了起来。 我被他身上的酒精味呛得,差点栽个跟头。 刚才搀扶李韵时闻到的酒味,说不准其实是他身上的。 “这是喝了多少啊?你也喝醉了?”我抬头仔细研究他的眼睛,山清水秀的,一点不像喝醉的样子。 “我没醉,我天生就千杯不醉。”他神志清醒地说着,“我替我妈挡了大部分的酒,两瓶红酒,一瓶白酒。是不是很厉害?” 虽然是求夸奖的话,他却一点都没有洋洋自得的样子,眼神里反而有说不出的难过。 “你妈怎么想的,把你推出去让你挡这么多酒?”我无名火起,“再怎么说,你还是个学生啊。而且就算再怎么喝不醉,酒精总归是伤身的。 ” 秦嘉守眼神黯然:“我很矛盾。一方面觉得,我妈酒量那么差,这么多年下来,不知道在酒桌上受了多少委屈。我这个当儿子的,既然已经成年了,帮她分担一点天经地义;一方面又觉得,二十年前她在基因实验室敲定这个能力,是不是就为了等这一天我能帮她挡酒。”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抱抱他。 李韵年轻的时候吃过不少酒桌文化的苦,应该是真的;把秦嘉守当做挡酒的工具人,应该也是真的。 “去洗个热水澡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我说。 我推着他进了卫生间,给他调好了水温。 秦嘉守摘了围巾,脱了外套,衬衣扣子解了两颗,手就停住了。他迟疑地看着站在卫生间里不动的我:“你……不出去吗?”热气蒸得他脸上泛红,未醉胜已醉,“……要洗鸳鸯浴?” “想得挺美。”夜已深了,我没耐心,上手帮他解衬衣扣子,“快点脱,现在洗了用电油汀烘一烘,明天早上还来得及干。” 浴室不大,我搓着衣服,他就在边上淋浴间里哗哗地冲澡。 洗到一半他突然关了水,打开淋浴间的移门,半跪在马桶前吐了起来。 我被他吓一跳,满手的肥皂泡沫来不及冲,就蹲在他边上轻拍他的背:“怎么了?你还好吧?” 秦嘉守又干呕了几声,没东西可吐了,才说:“胃有点难受……吐出来好多了。” 真的作孽啊,这种“好酒量”,除了喝完意识还是清醒的,和醉酒有什么区别呢?身体的器官都在说:已经够了,但脑子说:不,我没醉,我还能喝。 我不禁直犯嘀咕,李韵到底有没有把秦嘉守当成自己的孩子。我都心疼了,她当妈的居然不心疼? 秦嘉守这个状态,我不敢让他洗太久热水澡,催着他快点洗完,吹干头发就上床睡觉。 他昨晚一夜没睡,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我轻手轻脚打开电油汀,把他的贴身衣物和衬衣都烘上。怕他第二天起不来,临睡前我定好了凌晨四点钟的闹钟。 手机立马跳出了提示——「距离闹钟时间还有3小时15分」。 已经午夜零点三刻了。 我坐在床边看了一眼刚刚入睡的秦嘉守。他心事太重,睡梦里也皱着眉。嘴唇发干起皮,那是醉酒后的典型症状。 我于心不忍,把闹钟又往后调了20分钟。 ====== 心里记挂着事,我没睡死,隔段时间便醒过来看看时间,唯恐两个人都一觉睡到大天亮。 又一次醒过来的时候,窗帘外面的天色仍然墨一般。我摸黑伸手去床头柜拿手机,刚触到屏幕冷硬的表面,就听到耳后低沉沙哑的声音说:“还早,不到4点。” 同一时间屏幕亮起,数字显示0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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