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叮当一声清脆响,是瓷盘磕在餐桌上的声音。 林瑜抬眸看去,又是一盘虾肉。 她看了看希娜还没吃完的那盘,下意识说:“希娜应该吃不下这么多,小孩子到时候消化不好了。” 封泽摘手套,淡声道:“没说给她的。” 林瑜眨了眨眼:“……谢谢。” 她一下子胃口又好了。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七点,希娜吵着要吃糖,林瑜无奈地说实话没带糖,希娜又去扯封泽的袖子说:“哥哥,你送姐姐回家嘛,让姐姐帮我取。” “可以是可以,”封泽懒懒地牵着希娜的手,似有若无地瞥了林瑜一眼,“但你要问姐姐同不同意。” 希娜立刻卖萌。 林瑜心软软:“可以!” 出了包厢,封泽去结账,林瑜带着希娜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个熟悉的身影。 二人相视,空气中登时弥漫起了一股奇异的尴尬感。 林瑜此时想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已经迟了,陈销已经注意到自己,愣了愣神便向自己走来。 “……林瑜?” 林瑜顿了下,还是决定直面尴尬,道:“好巧。” “不太巧,”陈销道,“你和朋友约在这里吗?” “……是吧。”林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硬着头皮应了句。 陈销视线下移落在希娜身上,脸色变幻莫测,“这不是封总监的小表妹?你们怎么……” 希娜天真无邪地开口:“你好哥哥,小瑜姐姐在和我还有小泽哥哥一起吃饭。” 林瑜:“……” 她终于能体会到当初柳瑛捂这小家伙嘴时候的心情了。 真是什么都往外说呀。 林瑜拉着希娜的手紧了紧,希娜已经非常有嘴快被老妈提醒的经验,抬头懵懵地看她:“姐姐,这个不能说吗?” “可是希娜这次说的是真话呀。” 林瑜扶额:“没有没有,咱们走吧。” 她抬头,对上陈销的目光,说:“那我们先走了。” 陈销道:“正好我也要走了,一起吧。” 林瑜看了看四周:“你一个人吗?” “嗯,”陈销点头,“你说有约了,我就想着先来尝尝味道,如果好的话,下次来可以推荐你一些菜品。” 林瑜:“……” 她不太明白了。 之前的流言不是陈销在追方艺灵吗,怎么忽然对她这么上心了。 “谢谢……”林瑜还要说些什么,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打断了她。 “希娜。” 封泽站在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结完账走了过来。 他静静地站着,颀长的身形清漠笔挺,脸上看不清情绪,他自始至终都没看林瑜或者陈销,只对希娜说:“要不要去姐姐家取糖果了?” 陈销更加沉默。 希娜立刻答:“要!” “小瑜姐姐我们快走吧!” 林瑜被拖着往前走,只得匆匆和陈销点头道别:“那我们先走了。” 陈销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看到林瑜走远了,才点点头自言自语地说:“好的。” 上了车,封泽才淡淡开口,打破安静:“挺有缘份的。” “……”林瑜道:“巧合而已。” “没说不是。”封泽系上安全带,车子开动。 总觉得怪怪的。 林瑜看了眼驾驶座的男人,他的脸隐匿在微晃的夜色中,随着疾驰的速度被街道旁的灯光映得忽明忽暗。 他按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冷白的手背上青筋明显。 林瑜默默闭嘴没说话了。 问希娜:“想不想吹风?” 希娜点头。 林瑜开了窗。 四月中旬,气温逐渐升高,晚风凉爽舒适,不再泛着冷意,但林瑜今天穿得同样单薄,一件薄薄的衣衫,风从领口钻进去,多少有点寒气。 她吹了一会儿,车窗被冷不丁地升上半截。 看向封泽的方向,他说:“希娜小,少吹。” 林瑜看了眼希娜,把车窗关了。 到了住所,林瑜先下了车,道:“稍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希娜说:“小瑜姐姐,我口渴了,我想喝水。” 旁边就有便利 店,林瑜道:“那你乖乖等着,姐姐一会儿下来给你带水。” 封泽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一起上去吧,省得你再下来跑一趟。” 林瑜愣了一下,“哦,也可以的。” 她住在六楼,按下熟悉后电梯开始运行,到达楼层后三人一起走了出去。 封泽突然问:“准备定居吗?” 林瑜回答:“没想好,暂时租在这里。” 封泽就没再开口。 林瑜按下指纹解锁开门,让希娜先进去,“不用换鞋了。” 她说:“也没有合适的拖鞋。” 封泽还是给希娜换上了林瑜的成人拖鞋,拍拍她脑袋说:“小心点。” 林瑜转身就看到希娜穿着她的大号拖鞋在晃悠,模样特别滑稽,再抬眼,封泽站在玄关没有进来,她说:“没关系的,封总监,你进来吧,我今天还没打扫卫生。” “没事,希娜拿了糖就走。” 林瑜就不再开口。 去厨房给希娜倒了杯水喝,又去拿了糖果来,一整袋都让希娜抱着,希娜嘿嘿笑得非常开心,临走时给了林瑜脸颊一枚货真价实的香吻,还送给林瑜一枚草莓熊的钥匙扣。 “妈咪说不能白拿别人的礼物,”希娜说,“谢谢姐姐,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钥匙扣,送给你。” 林瑜笑眯眯地把希娜送到门口。 却发现封泽盯着一处地方,好像没注意到希娜走了过来。 林瑜叫了他一声,他才看过来。 她不好意思地问:“我家是不是太乱了,这几天忙着加班就没好好收拾。” 封泽收回目光,说:“还好。” 封泽没多说什么,带着希娜离开了。 林瑜这才有空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客厅的窗帘没拉,她趿拉着拖鞋走过去拉窗帘,动作间,风铃叮呤呤的声音响起来。 林瑜想到什么,大脑的弦骤然断开。 她动作一顿,抬眸看向那只风铃。 第22章 风铃 这只风铃是玻璃质地的, 上面有几道裂纹,被修复得再好也会有淡淡的痕迹,只不过并不显眼, 在太阳下波光粼粼,那裂痕更像是水面荡起的涟漪。 它很好看, 但这不稀奇, 也不足以让林瑜慌神。 归根结底是因为——这只风铃是封泽的。 更确切地说,是封泽丢弃的。 追溯时间,还是要说回很多年前。 那是封泽还是高三的学生,每天早出晚归,和林瑜初中的作息完全不同。 林瑜其实没怎么进过封泽的房间,他不喜欢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踏进那里,尤其讨厌林瑜在他门口徘徊半天, 敲门叫他吃饭。 那天是周日,封泽在家休息, 早上饭点林瑜又被封成良派去叫封泽吃饭。她踌躇半天, 还是敲响了那扇沉寂的门。 好半会儿, 门开了,睡眼惺忪的少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开门,没好气地说:“有事?” 林瑜轻声道:“哥哥, 可以吃饭了。” 封泽很不耐烦地说了声知道了。 转身回了房间。 他门没关紧, 客厅窗台吹进来一阵风,吹开那扇门。 林瑜视线移开的时候, 就看到了少年床边窗前, 那只微微晃动着的风铃。 那是第一眼。 第二次见到那只风铃。 是临近高考时, 封成良和封泽大吵一架,那天林瑜和朋友去了图书馆学习, 回家就看到满地狼藉,封成良瘫坐在沙发上,母亲易婷在给他顺气,劝他孩子不懂事,别往心里去。 而封泽,不知所踪。 林瑜找着能下脚的地方走进去,她探头四处看了看,问:“哥哥呢?” 封成良气得抬手道:“你不用管他!让他死外边好了!” 易婷让她回房间去。 地上不知道砸了多少东西,林瑜抱着书本绕回自己房间,路过那扇冷冰冰的房门,她停驻了片刻,抬手敲了敲。 不再有回音。 她推门而入,封泽的房间很整洁。 但有种奇异的空,林瑜猜想封泽应该已经收拾行李离开了。 正要退出去,余光中却被一道刺目的光吸引,她偏头看去,就看到地面上躺着那只碎得七零八落的风铃。 细绳断落,看起来不是暴力所致,这风铃应该有很长的年头了。 她盯着那几块碎片很久,转身离开。 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铁盒。 她把碎片小心翼翼地一块一块放进铁盒里,检查确定没有残留后,才关上门。 那天,把封成良安抚下来后,易婷出去找了很久封泽,半夜林瑜听到开门声,以为是封泽回来了,推开门看见母亲的身影,她小跑过去:“妈妈,怎么回来这么晚?” “我不放心小泽,”易婷说,“找了几个他要好的同学问了问,是在他好朋友家休息了。” 林瑜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封泽和封成良父子俩早已经积怨已久,不仅仅是封泽怪封成良再婚,更多的矛盾是从他母亲离世开始的。 封泽怪封成良冷血,母亲重病,封成良却忙于工作,鲜少去医院看望,直到母亲撒手人寰,封成良都是第二天才匆匆赶回来的。 那天,矛盾终于彻底爆发,封成良大发雷霆,摔了不少东西,烟灰缸都砸到封泽头上了,易婷出门回来,看到吓得心跳都要跳出来了。 忙去阻拦,封泽却看都没再看封成良,回房间收拾东西。 封成良还在门外激他:“你走了就一辈子别给老子回来!” 封泽收拾东西的时候,早就摇摇欲坠的风铃就这么衰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易婷站在门外,看见封泽望着那风铃顿了很久,终于是拉着行李箱走了。 易婷从封成良那了解到,那风铃是封泽五岁的时候就挂在房间的,是一家三口一起外出旅行时带回来的纪念品,十多年来一直留着,搬家也不曾丢弃。 林瑜想,其实封泽早就知道他的家已经破裂了,但是当风铃真正碎了的那一刻,他应该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心痛和绝望吧。 林瑜一直收着那份碎片,封泽却一直没再回来。高中毕业,他去了嘉城,林瑜从嘉城回来,一直没约成功的修复师同意了她的修复。 只可惜还没修复完成,母亲就与封叔叔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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