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歆点点头,正好这时电梯门开,她也随他走了进去。 江铖以为她是要去店里,没过问,一双眼继续盯着电子屏上变化的数字。 数字跳得快,愈来愈小,他也不似初始那般专注,逐渐游离,心里像藏着事。 八层楼的时间,也不容他多犹豫。 电梯门开,他眼皮一耷,盖住神色,走了出去。 这回迁小区没设计人车分流,和老小区的配置相似,江铖掉转车头,找到个空车位,打着车盘就停了上去。 关歆见他车停正,迎了上去。 江铖没想到她还在,正疑问时,她先开了口:“听说你全给拒了?参加比稿的那几家公司,没一个能入眼的?” “广告圈子小,”她又添了句,解释道:“出了东家去西家,都是熟人,消息传得很快。” 江铖反手将车门关上,说:“感觉不太对。”往前走了两步,又说:“可能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关歆踏着他影子,跟在他斜后方,手指相绞,思虑貌。 “我觉得你的方向有问题。”她嘴一抿,还是说了出来。 江铖闻声,侧身看了过来。 “你有关注市面上那些鲜食卤货品牌目前的营运情况吗?” 关歆朝前踏了步,同他站成并排,没等他答,她继续:“想方案时,我去查阅了头部几家的财报…” 她摇了摇头,“很不好看。” “不前段时间还有热搜,问年轻人为什么不爱吃鸭脖了吗?”关歆笑骂道:“还不是太贵了!” “当然也有做的不错的,去年几个热卤品牌,就很受资本追捧,获得了融资。他们营运方式就是网红化大单品,对于新兴品牌来说,只要能做成一个超级大单品,就获得了进入这条赛道的入场券。过去几年,大单品就是餐饮行业的主流打法。一个品牌只需要做好一到三个超级大单品,销量就能卖爆,品牌就立住了。” 说到这,关歆又扩展,跟他举了几个实例,介绍了几个迅速窜出名号的餐饮品牌。他们全是单品饭馆,菜单都是单薄的几行,最突出的就是那个酸菜鱼品牌。 “但江记…” 关歆铺垫完,又把话题拉回来,她斟酌用词,想了想说:“首先,我们如果也套大单品模式,那江记的首推单品就是牛杂是吧?” 江铖颔首,答:“对。” “你没钱去其他城市开分店,”关歆直截了当,直捉他痛点:“所以你心思打到了电商超市上。借他们的仓储和没有退换货的压力,想把江记鲜食推出去。” 江铖继续点头。 “你考虑过客户画像吗?”关歆顿住脚步,没再继续前行。 她看向他,继续发问:“一份牛杂,前期为了获客,把利润打薄,也不可能低于一百,对吗?” 江铖在心底算账,不仅不可能低一百,即使小一百的价格,除去人工、物流和平台抽成,他都没多少毛利能剩。 “好,下不了一百,那我们换个思维,”关歆继续帮他盘账:“电商超市的客户,很大一部分是年轻人,他们大多是独居或是小家庭。我们将牛杂的份量做成 1~2 人食,这样是不是就把价格拉低了一些?” 江铖豁然开朗,这样的确能将客单价降到 70~80。 “可还是太贵了,”关歆还是不留情面,直接浇上盆冷水,她说:“从电商超市下单,外送员送上门得花半小时,可到这一步,还没有结束。客户真正想吃上一顿,还得要自己事先煮好米饭,收到货后还得煮沸,餐后还得洗碗。这个过程太复杂了,不如点个外卖。” “小一百的客单价,他们可做的选择性太多了。出去就餐,不是能获得更好的服务、更多的体验感吗?他们至少还能拍个照,发个朋友圈。” 关歆字字灼心,赤裸裸的都是现实。 江铖揉了把脸,左右瞥了眼,看见张长椅,拉关歆一起坐了过去。 关歆见他恹恹,语气不由放得更和缓些,说:“螺蛳粉,知道吧?” 她话锋旋即转到这儿,江铖有些不明就里,茫然地点了点头。 “但螺蛳鸭脚煲,你听说过吗?” 江铖摇头。 “你看,有螺蛳粉这么火的一个单品在前,可口味相当,也是广西特产的鸭脚煲就知名度很低。” 关歆倚着椅背,叹气说:“就是因为它一个半成品,售价范围在 90~160。这样的客单价,作为预制品,是很难做出爆品的。” 江铖沉默。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各自想各自的心事。 江铖捻了捻指腹,终没忍住,从口袋里掏出皱巴的半包烟,瞥了眼身旁的关歆,给她递上根。 关歆摇头没接,让他自个儿抽。 她抽烟,是因为工作常熬大夜,大家想不出创意的时候,会聚着出去透透风,互相来一根。 她就偶尔来一根,并不热衷。 江铖自己塞了根,点燃后深深吸了口。 风往北吹,他吐出的烟雾,正好吹到了关歆这边。 她捂住口鼻,向后躲了躲。 江铖偏头正好瞧见。 他摘下嘴里衔着的烟,在地上捻了捻、揿灭,手腕轻搭去膝头,只抽了一口的纸烟,就这样被他松松地夹在指间。 空中剩留的烟味,很快就被风吹散。 关歆侧头看去,见他望着远处,神色专注,不知想到什么,眉头时不时紧皱一下。 “螺蛳粉…鸭脚煲…螺蛳粉…鸭脚煲…” 过了会儿,突然听见他念叨起这两个东西,轻声喃喃,像说呓语。 “牛杂粉!” 他蓦地掷地有声,转过头看向关歆,说:“不做鲜食卤味,做速食!” 关歆眼珠一转,大脑飞速运转,“对、对、对!从熟食转速食,场景一变,赛道量级也扩大了!” 换个赛道思维,关歆一时灵感爆发,想继续和他分享时,却被关枝华的电话打断,问她去哪了,怎么还不到店里来。 关枝华的打断,让关歆立马冷静下来,刚刚一时兴起的想法,还有待再评判一番,现在还不宜同他说。 “喂,”江铖见她欲起身要走,猛然问她:“什么时候去北京?” 关歆疑惑,自己想了想,也不知道确切答案,正要模糊地回“过段时间吧”时,他又问:“定的哪天票?” 模样认真,好像她就要走了一般。 这人是以为我就要走了? 关歆故意:“下周吧。” 江铖愣了下,后又点头,说:“成。” 关歆没说话,继续打量他。 他转了转指间的烟,刚放进嘴里,朝她一看,又摘了出来。 “怎么突然又要走了?”他捏着烟蒂,翻过纸烟,往膝上磕了磕。 “好不容易找到个兼职,当个 freelancer,谁知道人家甲方看不上我,没收入来源,只好出去打工呗。”关歆看着他手上动作,开始编瞎话,越编越真。 江铖手一顿,停下动作,耷着眼皮,一时静默。 关歆见他这样,心里一涩,推了他把,“傻不傻呀,真要走,还让你帮着把行李搬进家里?” 【27】勇敢者游戏 江铖闻声抬起眼,在她脸上又探究了几眼。 关歆好不容易心软一次,见他还不肯信,倏然站起身,恨恨地说:“对!我要走!明天就走!” 边说边往前走,步子踢踢踏踏,一脚比一脚重。 江铖这才着实轻松起来,跟在她步子后面,一径往前走。 他落她半步,她又矮他大半个头,江铖一俯眼,就能睇见她一整张脸。 这会儿气鼓鼓的,额前的几丝儿碎发,也跟着一抖一抖。 他没忍住,看着笑出了声。 关歆想回头狠狠剜他一眼,但唇边一动,又止住了动作。 她抚平神色,声调也刻意平淡:“干嘛问我走不走?” 她这一套小动作,江铖太过熟悉,知道她又开始耍心眼,和他弯绕。 “问问呗,”江铖翘起一边嘴角,眄斜了她一眼,拖着懒懒的调子,学她故意说话不落重点:“咱俩好歹老同学,如今楼上楼下住着,随口也得关心关心的。” “随口关心关心?” 关歆单拎这句重复,踅转身子,同他四目相对。 “真是随口关心关心?”她停下脚步,又重复了遍,头两个字咬得很重。 江铖也驻下脚步,同她看去。 他这会儿正停在一盏路灯下,身旁是棵胡柚树,小区物业种的景观树,结的果子又小又涩,模样像果皮很厚的丑橘,但叶子却被养得繁茂,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挡到路灯下,妄图遮挡住他半张脸。 这时有风,树叶飘摇,飒飒作响,投在他脸上的树影,层层叠叠,像风吹皱的湖面。 “那你想听什么?” 他沉下声,神色俱敛,两只眼却灼人,像出鞘的短刃,势不可挡。 他就说了一句,但已足够攻势,关歆一时起了惧意,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半步。 江铖见她怔愣,唇边泛起一抹讥意,不明是冲她还是自己。 他逼近一步,欺身向前,压了上去,凝住神色,正声问:“你真的要听吗?” 他受够了她这般模样,嘴里永远没虚实,顶着张人畜无害的脸,惯会拿捏人心。 而自己,也真是太没用。 两人这时离的太近,只隔半拳,关歆听见怦怦的心跳声,分不清是他还是自己。 她想躲开眼神打机锋,可眼前这人,侵略性太强,早不是当年那个任她拿捏的少年。 这扰人的秋风也不肯停歇,拂动他外套的下摆,打到她手背,一下又一下。硬挺的衣料,蹭出一层痒意,似电流般,自下而上,到处流窜。 她眼睫一颤,连带着瞳仁也恍惚,一时不知看哪儿好。 “关歆…” 江铖唤起她名字,轻呵出口的热气,洒在她耳际,麻麻酥酥,惹得一颗心脏,顿时也落了半拍。 她掀起半垂的眼帘,朝他看去,却见他向后撤了两步,耷下眼,没再看她。 关歆随他眼神寻去,见他右手还掐着那支纸烟,指腹捻着揉搓,橙黄的烟丝簌簌落了一地,还没积成堆,就因质地轻飘,被风卷走了。 “别拿我逗趣儿。” 他蓦地开口,说完又停下,手上动作未停,好似更用力了些,他捻到最后,直接将那支烟截断,团进了手心。 力道很重,手背的筋骨偾张,握紧的拳头,还颤了颤。 “我这人虽然看着不着调儿,但是吧…”又一顿,喑着嗓子,“心眼小,挺开不起玩笑的…” 他低声笑了笑,而后撩起眼皮,望着她,自嘲说:“容易当真。” 说完便越过她,擦着肩,走了。 动作很轻,只是轻轻一碰,可关歆却像被狠狠撞过,身子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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