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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楼梯和走廊的距离，头顶偏暗的灯光削减了视野的清晰度，他看见一道披着浴袍的倩影，不紧不慢掠过他们往露台走去。 “见过几次，在山顶寺庙。”唐遇礼言简意赅地回答。 门关上以后，林婵还在努力回想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他，猛然间想起曾经和连山寺住持连舟见面的时候，好像就是那个时候，偶尔跟在连舟身边见过几次，只是当时她一去他就离开，比起正脸更多看到的是他的背影，难怪一时半会没认出来。 不过，他怎么和周旋扯上关系了？ 虽然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但通过刚才几分钟的接触，林婵感受得到唐遇礼言语中从骨子里延散的疏离，倒不是说他难以相处，相反他待人礼貌而客气，但最越界的底线也仅限于此，他有一条独属于自己清晰的尺度，牢牢把控着行进过程中与人保持距离。 就像一株天然生长在雪山之巅的雪莲，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也只能维持着最基本的观赏，却无法据为己有，因为横亘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天生的距离感。 想到他似乎和连山寺沾点关系，林婵将那点莫名其妙的感觉勉强解读为佛性。 * 周旋坐在露台吹风，屈肘撑在护栏边上，身体散松地倚着身后刚到腰线的瓷墙。 她刚洗完澡，头发发湿哒哒披在脑后，滴答滴答贴着头皮往下滴水，有几缕黑发没入衣领，沾湿了细白的脖颈，在纯白浴袍上洇出几块引人遐想的水渍。 双手也没闲着，醒了瓶酒小酌了起来。 民宿露台和房间阳台是连着的，最开始的设计初衷也是为了让住客观赏到最佳的夜景，只要推开窗，视野就能连通露台。 唐遇礼本意是想开窗透气，没想到刚打开窗户，就看见周旋以面对自己的角度坐在露台最外围的瓷石上，双腿悬在半空不时晃几下，整个人没骨头地软着身体，简直迎风就倒，随时都有仰倒从楼上摔下去的危险。 偏偏她本人却身处危险而不自知，反而漫不经心地往杯子里倒酒。 唐遇礼眼色淡了淡，眉眼舟车劳顿的疲意瞬间褪去，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全部填满和眼神流露出的如出一辙的冷沉，薄唇用力抿紧。 他大步从房间走出直奔露台，阴凉的寒风打在脸上，吹动那具摇摇欲坠的身躯，让唐遇礼彻底看清了此刻周旋面颊浮绯的情态。 即使有那一层布料遮挡，从仅露在外面淡粉色的皮肤，也完全可以见微知著， 周旋闻声掀起眼，酒劲滞缓了她的思考力，同时也减弱了她清醒状态时的攻击性，她眉眼半弯，对来人露出微笑。 “喝酒吗？”她晃了晃高脚杯，鲜红酒液半托在掌心，衬地那只手白皙纤柔，无骨般软滑。 周旋轻笑一下，夹杂着一声恍悟的叹息，明显认出了他，“差点忘了，你们修行的人，要守戒，禁酒禁色。” 她刚低下头要把杯子放下，手臂猛地被人一扯，不止是酒杯没放稳啪嗒摔了个粉碎，身体同时不可避免地往前栽，跌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周旋慢半拍没反应过来，脸侧贴合一片薄发且充满力量感的肌理，她甚至能听见摩挲的衣料声。 下一瞬，耳边响起男人沙哑含混着几分厉色的嗓音，“你想干什么？” 尾音涤荡穿透耳膜，比刚吞饮入腹的酒酿还要醇香，在挥发的酒精缭绕中令人迷醉。 她分不清是酒精麻痹导致的致幻作用，还是被酒杯碎片划破脚踝激起的痛感而蔓延的刺激，抑或是被身上这抹不属于自己的异性体温侵染的缘故。 她发现自己居然兴奋地控制不住地颤栗。 这种曼妙的感觉并不是单纯喝酒能带来的。 周旋仰起脸，她的声音才泡在酒里，一字一句带出温热醉人的吐息，“你以为我想干什么，跳楼吗？” 唐遇礼没出声，垂眼仔细打量着周旋，视线包着她的脸一寸不漏地扫过，判断她到底有没有喝醉。 对上男人平静的眼神，她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反问：“我为什么要做那种蠢事？死是最简单的事情，我还没活够呢。” 这个时候还不忘骂人，唐遇礼大致确认好了，正要往后退开，周旋好似提前预料他的行动，在唐遇礼撤下步子之前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将他环在自己两臂之间，几乎脸贴脸。 “放手。”唐遇礼皱眉，下意识去扯贴在自己后颈那双手，却被狠狠往下一勾，被迫弯下身，头几乎埋在她肩上。 拉扯间，唐遇礼感觉左耳耳廓擦碰到一团又软又烫的东西。 他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刚才贴过来的是──周旋的唇。 耳边声音彻底冷下来，男人素来四平八稳的语调终于绽出一丝裂纹，“周旋，放手。” 周旋更加兴奋了，她微微喘息着，倾身咐下一句含笑耳语，“唐遇礼，你耳朵好烫啊。”
第12章 反唇 ◎勒紧那根好不容易套上去的项圈。◎ 在酒精的作用下，周旋伴着昨晚露台暧昧气氛的余韵，久违睡了个好觉。 缓缓睁开眼，思绪重归活泛，周旋慢腾腾起身，视线从天花板探向窗外。 林间晨雾蕴袅窗前，绿箩叶片凝结几点珠露。 昨夜一片混乱的露台狼藉不知道被谁收拾好了，印象里如血蜿蜒的酒液和碎了一地的玻璃片已然了无痕迹。 脑海里闪现过她坐在露台扯着唐遇礼在他耳边说话的一幕幕，仿佛只是喝酒后臆想出来的画面。 周旋抚抚额角，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冷不定瞥见右脚脚踝往上几厘米的地方贴着一枚创可贴。 她将裙摆撩起，光洁腴润的腿肚匀称纤长，透着和面容如出一辙的冷白光泽，像打磨光滑的青花瓷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同时隐忍着生出亵渎的想法。 撕下创口贴，周旋低垂眼睫，凝视着碎片划伤的深红豁口。 良久，唇角弧度逐渐上扬，眼神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味和肆意。 仿佛在物色什么极其有趣、光是想想就兴奋不已、引动灵魂发颤的心仪玩具。 这个季节段不是旅游旺季，民宿没几个客人，没有人情烘托暖衬，楼道一时显得清冷而安静。 周旋收拾好下楼，迎面看见早已坐在餐桌边的男人，他似乎在等人，偶尔扭头看看挂钟，计算着时间。 手边见底的茶杯，无声昭示着他久久等待的时间，神色却并没有想象中的不耐或催促，反而平心静气地坐着冷板凳。 有那么几秒钟，周旋觉得，她就算睡到晚上再下来，唐遇礼也能面不改色地坐上一天。 这个人，耐心简直好得没的挑。 不过，相比他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周旋更想看到像昨晚那样，他被自己戏弄时周身不自觉流露出的隐怒与局促之态。 明明忍无可忍想要推开她，却因为被她扯住了后颈不得不含着愠色低头弯腰。 让周旋想起动物世界里猝然被陷阱袭击，被迫戴上项圈而挣扎不已的狼。 在企图不择手段强行驯服他的猎人面前，亮出一口致命的獠牙，一遍遍撕扯喉咙发出凶狠的警告，却久久没有落到实处。 对周旋来说，非但没有一点威慑力，反而忍不住想勒紧那根好不容易套上去的项圈。 “睡的好吗？”林婵端了一杯咖啡走过来，眼神往唐遇礼的方向示意，“他7点就坐在那等你了，整整等了三个小时，够有耐心的哈。” 林婵声音没有刻意往回收，在空荡的大厅掷地有声。 唐遇礼循声回头，对上周旋从站定时就看过来的目光。 她一脸淡然地接过咖啡，甚至在他看过来时，扬眉笑了笑，意味不明的笑意流于眼瞳浮向面容。 两人视线一碰，交汇半空，似有波澜涌动暗自交锋。 周旋形色依旧如常，完全没有受到昨晚事情的影响，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唐遇礼定了定神，平静如水的眼眸直直看着她，搭配那副禁欲内敛的皮相，没什么表情看人时眼神极为专注，好似织了张网将人全须全尾罩在眼睛里，带着十足的穿透力，仿佛要洞悉心灵。 短暂几秒对视，一句话都没有，却仿佛连词累读，尽数消融在眼波中流传。 “早。”周旋率先出声，走到一旁坐下，眯眼沐浴在阳光下，心情似乎很不错。 难得暂停反唇相讥的口头厮杀，和睦坐在一起，才不多时，门外倏尔传来一阵引擎熄火的声音，由远及近，紧跟着急促交叠的脚步，似乎就停在微澜之间附近，正朝这边走来。 周旋抿了口咖啡，余光不经意往外打量。 一群人浩浩荡荡走了进来，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制服，头发应该刚剪没多久，露出一截板正利落的青茬，带着些许扎人的寸发，整个人看起来张扬而酷飒。 他的视线在屋内环视一圈，最后犀利定在周旋脸上，笔直无误地抬腿而来。 走到她面前的同时亮出证件，试图先声夺人，从气势上压倒性镇住她。 干净利落甩下两个字： “警察。” 这句话如同一枚炸弹从天而降。 突如其来的骚动引得屋内瞬间鸦雀无声，内外所有目光齐声看向周旋。 当事人则冷静地有些过头，甚至还闲散地喝了口咖啡才悠然抬头。 有限的视野范围内，周旋将视线投向摆在眼前的证件时，眼珠轻轻一动，余光注意到唐遇礼虚握的手在桌板上微不可察地颤了下。 似乎在，忌惮。 作者有话说： 蹲一个榜单，周二不更，周三更新。
第13章 相讥 ◎我们是同伙。◎ “我叫封疆，市分局刑警支队队长。”自称警察的男人点名来意，在将无关人员快速清场后，单独把周旋叫到一旁，面对面问话。 周旋不吱声，目光坦然地看着面前用谨慎眼神仔细打量自己的男人，丝毫没有被对方亮明身份的举动震慑，态度出奇的平静。 她也懒得讲究礼尚往来那套向他自我介绍，这位素未蒙面的刑警队长一来就目标明确直奔她。 显而易见，他在来之前就摸清了她的底细。 没必要进行无效沟通浪费时间。 面对周旋了无所谓甚至没有丝毫重视的随意态度，封疆滞了一瞬，心下升起不满，旋即压下眼皮，语气颇显强硬：“我们在调查一起儿童失踪案，需要例行询问几个小问题，请周小姐配合工作。” 周旋面前还摆着那杯没喝完的咖啡，她点点头，视线从棕黑色液体抬起，“人民警察办案，我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道是不是封疆的错觉，他似乎听出周旋语气中隐含几分若有似无的讥嘲，尤其是在言明指代他身份时，声线更是轻扯慢拖，像是在拐弯抹角般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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