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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扶苏下意识地别开了脸。他不想向她解释这些，他甚至不希望她仔细端详自己的伤处：他的脸肿了，很丑。她讨厌病态红肿、出血、脓疮，她不喜欢一切不好看的东西……不能让她看到伤口，她会厌弃他的！ 幸好淮北没再多追究他的伤处。淮北瞧出来了，他不爱她问这些，她就不问了。她知道：那是他的私事！他从来不和她说私事。要不是听老板说他是淮南的丈夫，要不然出了这个门儿，她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他！把她隔绝在他的熟人圈外，这是什么？渣男标配呗！可他就渣了！她有什么法子？想着就委屈，眼圈儿都红了，她现在离不开他。 他对她也算另类的管吃管住呢！人穷志短！ 那时林淮北怯生生地看着郑扶苏，仿佛有话和他说。 郑扶苏做了个深呼吸，他就知道…… 沉默了一小会儿，她扭着手指头，低声问他：“您……真的是淮南的丈夫吗？” 郑扶苏破釜沉舟地点点头。他不想骗她。隐瞒是一回事儿，撒谎是另一回事儿。 林淮北倒吸了口凉气，她脸色变得难看：“所以……您接近我……其实是有目的的吧？” 郑扶苏艰涩地又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到北北的眼圈儿迅速地红了，那么多的水汽迅速地聚集在她好看的大眼睛里，委屈吧啦地将堕不堕。 她对他真好，即便被他这么辜负，她还是怯生生地看着他，眼中丝毫没有责备和怨怼，她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都知道了？” 是啊！他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他看她第一眼就知道了！她一定是想起来了！昨天吴大夫已经非常严厉地教训过他了：她的状态不稳定！任何负面的引导都会让她的头脑出问题！吴大夫也好言好语地劝过他：何况你今天设计了她，以后她想起来了，那不是更恨么？ 吴大夫一语成谶！ 饱受惊吓的郑扶苏瞬间苍白了面孔，他慌乱地抓住她的手：“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苦衷的！谁能想到会发生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是不是？我也是第一反应手足无措，所以一拖再拖！你要相信我！” 林淮北特别共情地努力点头：“是啊！谁能想到呢？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不说是有苦衷的！” 然后，她就觉得郑扶苏热泪盈眶地一把把她搂到怀里：“我相信你！我当然相信你！我永远相信你！” 那日天光好，斜阳脉脉辉。太阳照在他们相拥相抱的身上，拉出的影子都像纠缠百年的树和藤，好像他们的命运已经纠缠了太多时光，久到再也无法分开彼此。 郑扶苏甚至觉得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不和她抱头痛哭一番都说不过去了。那就哭吧！反正她不怪他！这就可以了！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他还说得清！他还没来得及犯错！ 就在两人相拥相抱，郑扶苏马上就要哭出声的时候，他就听林淮北在他怀里好小声地问：“所以你原谅我了？” 郑扶苏懵然：“我为什么要原谅你？！” 淮北伤心地从郑扶苏怀里挣脱出来，她羞愧地垂着头，简直没脸看他：“因为我冒充淮南继续写了《两生花》。我狗尾续貂了她的故事！” 郑扶苏：“呃……呃？” 林淮北面红耳赤，她后退两步深深鞠躬：“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可原谅！我甚至是违法犯罪！我侵犯了淮南的著作权！我没有权力继续她的故事！您一定是看了淮南的更新才一路找上门的吧？那天锦华实业和我通电话的就是您，对不对？怪不得您的声音这么耳熟！” 郑扶苏觉得自己显然没跟上对方的脑回路：“这倒是……” 林淮北把这个躬鞠到了九十度，她痛哭流涕：“总之，我对不起您！对不起淮南！我愿意为我的错误付出代价！事到如今，您说怎么办都可以！” 郑扶苏已经语无伦次了：“不是……你先站好！这样会头晕……你不晕我都看着你都晕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尽管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他还是尽量用力把她捋直了：“你的意思是说……你在继续写你那本……嗯……她那本小说？所以对不起我？” 林淮北羞愧得脖子都红了：“是！我今天才明白，这些日子说什么我像她，其实您是一直暗示我在模仿她对不对？可笑我一直没能体会您的提点！您在等我悔改对吗？没错！我瞒着您！瞒着公司！瞒着所有的读者！我对不起所有人！呜呜呜……枉费你们对我这么好……呜呜呜呜……我是个坏人……不……我简直不是人……” 郑扶苏瞠目结舌良久，终于把林淮北缓缓搂在怀里安慰：“不哭，不哭，没事，没事，那个……改了就好……” 林淮北悲痛欲绝地抬起头，她是真伤心！这一会儿就哭得鼻子眼睛都红透了：“骑虎难下！您让我怎么改？！要不您放开我，让我给您磕一个吧！您不知道我惹了多大的祸！” 郑扶苏震惊以极：“你个小兔子能惹多大祸？至多是贪玩找不到家！” 林淮北吸溜着鼻子说：“我才知道……我老板昨天把这个IP给卖了！已经签意向了！最后五章完结就签约！” 郑扶苏倒没想到这个，他“啊”了一声：“那不是件好事儿？能卖多少钱啊？” 林淮北膝盖一软，真地要给淮南的家属跪了：“我们卖了三百万……” 郑扶苏急忙双手托住她的腋下，果断阻止她跪他，他受不起的。他特别迷茫地看着她：“买家是清醒的吗？” 林淮北用力点头：“清醒！还是大厂！” 郑扶苏“啊”了一声，还是没有抓住重点：“所以……” 林淮北抓住郑扶苏的双臂，她连珠炮似地企图坦白从宽：“所以我都要愁死了！我怎么跟老板说淮南已经死了？我怎么跟大厂说后半拉是我写的？我怎么跟淮南家属，啊，就是您！我怎么跟您交代？怎么把钱给您还让您不追究我？我……我没想到老板手这么快！我本来想慢慢和您说！可是您也知道樊贵一直纠缠我，我心乱极了……啊……当然，我承认，我是害怕您不同意……所以一直拖着不敢说……谁知道您一直在我身边默默看着我胡作非为……您还对我这么好……请您相信我，就算出售了版权，我也会把淮南应得的那一份交给您的。我不会隐匿的。我也没办法隐匿！走流程一定会拨付到淮南的账号里的！您相信我！我不会贪污的！”说着她一边哭，一边膝盖发软，又要给他跪下了。 郑扶苏连忙把林淮北抱住，他一边扶着她坐下，一边消化她刚才说的话：“你的意思是说，你如果写完这本小说，就会卖许多钱，然后这个钱呢……又会打到淮南的账号里……所以你付出了劳动……又不会获得名声……又没有利益……又要担心没我的授权会被家属追究……那你写它干嘛？你……最近精神还好吧？是不是头疼？除了强迫写文你还有其他症状吗？” 林淮北难以启齿：“我脑子没病！淮南她不知道为什么，整个公司她只肯跟我联系。所以我是能联络到这个金矿作者唯一的编辑……当时我刚回来，失忆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老板想给我几个月工资把我辞退。实话对您说，我是指着替淮南更新才保住职位的……我一直在挟淮南自重……所以才秘不发丧……” “打住！你再说就要杀扶苏蒙恬了！”紧急制止林淮北无限发挥的郑扶苏还是不明白：“那你现在鸽了他们也来得及啊。反正还差五章没写完。” 林淮北害臊得耳朵都要滴出血来：“老板今天跟我说，这事儿成了，给我三十万佣金。” 郑扶苏“啊”了一声，他有点好笑地慢慢放开了抱她的手，自己不慌不忙地坐正了：“哭了这么久，还说什么反省，什么认错，说到底还是自己想当小富婆呗。来！说说吧，北北预备怎么贿赂我？你把我哄顺了，我就不说出去！” 担惊受怕好半天，终于放下心事的郑扶苏并不想真的要挟这傻姑娘做什么事儿，他就是想逗她一下儿，也是个情趣。 林淮北万没想到郑扶苏是这么个反应！她以为他得趁乱当她的人生导师，满身“爹”味儿地教育她一番做人的道理，谁知道这人居然满脸促狭地笑嘻嘻跟她商量如何合谋作怪！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身边察言观色：“那……你想要什么？” 郑扶苏嘴角翘啊翘的：“我说就没意思了。这种事总要你自己心甘情愿才好。” 林淮北怔了怔，随即软绵绵地坦白从宽：“如果按照合约，我完成淮南的这个故事，您会获得一百五十到一百七十万左右的收益。这样不好吗？，其实也算是三方得利啊。您一定看了我的更新，我真的有好好写，没给淮南丢人。” 郑扶苏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老板也有了一百万进账是不是？你算报了他的救命之恩了。” 林淮北羞答答地点点头：“所以说，三方得利啊。哦，这个故事投拍了，淮南的名声就更大了。我想淮南泉下有知，也会喜欢自己获得更多认可的。您说呢？” 郑扶苏垂下眼：“那也未必……你还记得为什么淮南只和淮北……嗯，只和你联系吗？” 林淮北摇头，小声说：“不记得了……我也好纳闷儿，我何德何能让她看中了？” 她没想到郑扶苏的笑容那么苦：“南南……南南她有抑郁症。讨厌认识很多人。写故事不过是她逃避世界的法子罢了。我也不知道淮北……你当年是怎么被她看中的。说实在的，她肯和一个素昧平生的编辑联络、签约，我也很意外。我当时很希望她跟外界多些联络，才好慢慢恢复。所以我代表她跟你老板签过约，所以你老板见过我……”说着，他握住了她的手：“北北，写吧！卖吧！我给你授权。多少钱都可以。淮南不在乎的，她很有钱……”
第二十章 慈悲的米迦勒 淮北早料到淮南有钱，既然话说到这里，她还是好奇心起：“淮南有多少钱啊？” 郑扶苏笑着理了理淮北的头发：“还没准确估值呢。” 淮北饶有兴致地看着郑扶苏：“大概！说么！大概有多少？让贫穷女孩儿见见世面！” 郑扶苏想了想，抿着嘴笑：“有几亿吧。” 林淮北“嗷”了一声。 郑扶苏笑容落寞：“还有四套房子没算进去。她常住的那套，现在大概值四千多万。” 林淮北单手掩口，都不会喊了。 郑扶苏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她失踪前，银行存款随时可以调动的就有四百万左右。所以……你看……你这个报价对她来说其实没什么吸引力……她要是觉得这会引发她的社恐的话，也许她压根不会让你们卖。” 林淮北一屁股坐自己腿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郑扶苏好笑地伸手在淮北眼前晃：“北北？北北！回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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