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尔当即“啧啧”:“不愧陈年老茶,套路一点就透!” 郑扶苏瞥了周楠尔一眼:“同样没名没份,黎总可把宋岷通缉了。我说你怎么心就这么宽?我跟你说,黎总这些年入幕之宾多得是,修成正果的没一个,进局子的倒不少。我就不信周老板没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心?” 周楠尔微微一笑:“因上努力,果上随缘。不是我说,你这人聪明太过,勘不破‘我执’二字。”说罢,这厮飘然而去,找他神仙姐姐看电影儿去了。 别的不说,周老板这份软饭硬吃的心胸也是天下无敌。 那天,苏淮南听赵阿姨说,郑扶苏有请苏董事长得空上去一趟。 苏董事长心头一凛,着实背着爪子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不为别的,实在是这几天贪玩没去找他复习,郑师傅教的公式她已经忘了七七八八。譬如今天晨会,郑扶苏虽然是远程参加,可是她昨天熬夜给袁羽琛画搞黄色小插画到后半宿,今天黢黑眼圈显然没进入状况的德行,估计怎么也不会逃过师尊的法眼。 啊!怎么办?一定会挨骂! 正在进退不得,江森敲了敲苏淮南的房门:“老板,郑助理请您去一趟呢。” 苏淮南在屋里搓了搓手,又搓了搓手。她的拳头雪白雪白的,搓起来带着一股天然萌。江森在旁边儿看着老板抓耳挠腮的样子,很是忍俊不禁。 苏淮南被江森笑话,立刻面红耳赤,她一跺脚一咬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那就去好了!谁怕谁啊?谁是老板谁是伙计?我还没复你皇后位份呢,你拽什么拽? 想到这里,苏淮南随手一招,示意江森陪着自己一起上去。为什么叫江森呢?有恶奴家丁江森在,郑扶苏骂她不会那么惨么。 今天的郑扶苏穿了宽松衬衫、牛仔长裤,通身居家宽松妆束。他气色不错,唇不点而朱、眉不修自秀、目光含水、神色温柔,看着倒不像是要唠叨她的样子。 苏淮南毕竟天良未泯,她怪不好意思地慢慢地挪到玻璃墙侧,怪讨好地看着他:“那个什么,扶苏哥哥,这几天我工作好忙啊,下班好晚啊,就没敢上来吵你休息,扶苏哥哥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郑扶苏瞥她一眼,满脸端庄:“我天天跟进度会,居然没觉察董事长工作量这么大。这么说我这个助理当得可真是太不称职了。董事长你是哪儿忙不过来?我给你分担分担?” 苏淮南些微忸怩:“就是……很忙啦……” 郑扶苏决定暂且不追究她偷懒,他笑容可掬地看着董事长:“天很热了,我这儿没预备冰淇淋给你,赵阿姨冰镇了鲜果切,要不要试试看?” 发现郑师傅不管自己念书,苏淮南立刻饶有兴致:“好啊!好啊!” 于是她就有了凉森森的鲜果切吃,骨瓷盘子里五六种水果全部挑籽去皮。赵阿姨把灿银汤匙送到她的手边。苏淮南从来都是娇娇贵贵大小姐。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鲜果切,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郑扶苏仿佛无声询问:你找我来做什么?她没问出口是为郑扶苏留了无限余地:如果他只是想念她了,她就陪着他呆一晚上。他想她陪是不需要理由的。 郑扶苏被她看得有些羞赧,不过想一想,他觉得这事儿不能瞒她。 于是郑扶苏清清嗓子抬起头来:“昨天,樊贵来了。” 苏淮南一口把嘴里的树莓喷出来:“你居然没报警?!”
第六十六章 家花不如野花香 听了这话,倚在楼边儿耍手机的江森身子都直了直。大小姐以前遇过什么险,他都听说过。现在那“买主”上门,能有什么好事儿? 郑扶苏隔着玻璃虚虚地扶了苏淮南一把:“别怕,别怕。他早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他这次是来求你的。” 苏淮南十分不解:“他来求我?他要干嘛?” 郑扶苏权衡了一下儿,决定实说,毕竟他也瞒不了她:“樊贵……现在过得挺惨的……我看他消瘦的样子,瞧他咳嗽的频率,我就知道他的结核病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我就要痊愈了,他恐怕病得正凶。” 苏淮南咬牙起身:“这不是活该吗?” 郑扶苏抬眼:“你厌恶他,我明白。”缓一口气,郑扶苏的声音有点儿小:“他也不知道怎么打听到了这里,这一回,他是低声下气过来求你。” 苏淮南挑眉:“求我谅解吗?他难道需要我的谅解才能缓刑?那你告诉他,死了这条心,我不谅解!” 郑扶苏慢慢摇头:“他……是想求你给一些钱……” 苏淮南骇笑:“他怎么有这个脸?” 郑扶苏娓娓道来:“当初他花了三十万做聘礼娶你……嗯,娶淮北,如今人财两失那是不用说了。不过他当初付聘礼是欠了十来万外债的……” 苏淮南陡然站起:“不是你给了他十八万平事儿么?为了给他平帐,你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郑扶苏抬起头来:“可是你妈又把钱要回去了你知道吗?我也是才知道,当初黎总跟他有和解协议,他把钱吐出来,咱们追究他买卖人口。要不然起诉罪名不一样,判刑就大不相同。”说到这里,郑扶苏叹了口气:“他现在走投无路,病得死去活来。这个病我知道的,压根儿没有体力打工干活儿。烧起来的话通身盗汗,躺在那里都精疲力竭。你说他一个病人在城里混,得了这个病就更别提赚钱还债了……” 苏淮南走到玻璃边儿,她担忧地看着郑扶苏:“你这两天舒服些了吗?我任性不来看你是我不好。我听说你好多了,才贪玩没来的。” 郑扶苏勉强笑一笑:“我没关系的。我就要好了。”他隔着玻璃认真地按着她的手,两人的手指隔着玻璃相依相偎了好一会儿,郑扶苏才继续说:“樊贵……他想拜托我帮着求求你,苏董事长福大命大。可他现在贫病交加,还有一身外债,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思前想后,认得的人里,只有你大富大贵。他想求大小姐借给他几个钱,让他还还债,养养病,这辈子结草衔环也要念着你的好处,以后再不敢胡作非为了。” 苏淮南脸色不愉:“他是畜牲!我不跟他一般见识!我不明白你跟我长篇大论说这些疯话干什么?难道你还想着劝我答应了他?!” 郑扶苏默了默:“南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局限性。在樊贵生长的地方,花三十万换个媳妇儿回来,是理所应当的事。何况他并不知道你不是林家闺女……当地就是这个混账风俗……这个人啊……没老婆想疯了……” 苏淮南勃然大怒:“什么叫地方局限?!怎么就理所应当?他当初要把我抢回去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风俗如何?习惯又怎么样?风俗习惯就能违法了是吗?哦!没老婆就可以买一个?那缺钱了他怎么不去抢银行呢?买女孩子无非是欺负女孩子无力反抗!谁都缺钱,怎么没见谁去跟押钞武警比划的?下三滥就说下三滥!” 郑扶苏让前妻喷得很不自在:“我知道你特别讨厌他,可他也有难处,你听我慢慢和你说……” 苏淮南已经出离愤怒:“你怎么了?!这有什么好说的?!苍蝇你不拍死就算了,还端到我眼前恶心我?!你和他打过架!你知道他不是好人!”说到这里,苏淮南蹙眉呵斥:“江森!报警!跟保安说以后不许樊贵在咱家附近溜达!不许让他进门!更不许他见扶苏哥哥!” 郑扶苏扶着玻璃站起来:“南南!你听我说!你说的都对。可这樊贵现在光棍儿一个,别说前途未来,眼看着命都要没了。他要是豁出去不活了伤害你怎么办?他要处心积虑传染你和你身边的人怎么办?何必苦逼虎跳墙呢?你就不怕他跟你鱼死网破吗?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咱家又不缺这一点儿半点儿,好歹给他几万度度难关。你就当施医舍药给个病人,替我积德行善不行吗?我手里现在没钱,但凡我有,我不跟你张这个口!” 苏淮南强压怒火,她只当郑扶苏病糊涂了:“你一病不起的时候,谁给你几万过难关?我知道你今年七灾八难身体不好。你要是想求求菩萨拜拜佛,我都依你。你要怎么发心怎么供养怎么施舍都没问题。你只管说,我去给你办。我就不把心意糟践在牛鬼蛇神身上!” 郑扶苏有些喘:“南南!你是什么人?生来娇贵,活着就是躺赢。樊贵是什么人?穷途末路,投胎在VERY HARD模式。你何苦跟他呕这个气?不要把事情做绝了!我……我真怕你把他逼到绝路上……他害了你……咳咳……你就是他眼里的稳赚不亏……” 苏淮南走到玻璃房子边儿:“你以前不这样的!你以前不会迁就坏人!就像你说的,樊贵拼尽性命就是想娶个老婆!我给他钱,让他度过这一关,然后呢?他再买一个回来?这不是坑别的姑娘吗?” 郑扶苏一时语塞,他说:“话是这么说……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啊……” 苏淮南大声嚷嚷:“对!这样的人多了去了!可要把我绑走的就他一个!我就针对他!我有错吗?!” 郑扶苏红着脸劝:“南南……成年人的世界哪里那么多对错呢?给他一条活路,于你来说九牛一毛……你想想那个托尼老师……从牢里出来还不是一样胡作非为?更别提宋岷现在跑得无踪无影……我是担心你啊……” 苏淮把脸贴近了玻璃:“扶苏哥哥,你生病了,你精力不够脾气都变了。你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又发烧了?你应该好好休息。去睡一会儿吧。睡醒了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郑扶苏用尽全力扶着墙:“南南,我没有精神不正常!你不要这么说我!” 苏淮南拂袖而去:“你好好休息吧。我有空儿再来看你。” 郑扶苏面红耳赤:“南南!” 苏淮南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江森放下闲书,追着苏淮南就走。 郑扶苏对着江森的背影大喊:“江森!看好她!” 江森回头很同情地看了郑扶苏一眼,扭头走了。 听说女儿跟她前夫吵起来了。黎丽觉得这把闺女做得对!哦,抢她闺女还给钱,有天理吗?那以后还不人人都来她家抢闺女?郑扶苏真是病得不轻!也难怪,天天发烧,脑子能不糊涂吗? 从那之后,一连几天,苏淮南都没去见郑扶苏。一半儿为了呕气,一半儿是觉得他烦,郑扶苏性格坚定,认准的事儿他一定会啰嗦个没完!他可真是一朝为师,终身为父,爹味儿的要命,总恨不得她听他的。 苏淮南现在身体健康,脑筋清楚,她已经不喜欢别人事事替她拿主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得严的关系,樊贵后来真没出现过。 苏淮南也给郑扶苏面子,下班回家绝不出门。 在家呢,就有些百无聊赖,虽然和郑扶苏隔着一层天花板,可她还是怪不得劲儿的。躺在大床上,偶尔能听到楼上落寞的脚步声。苏淮南都要叹气了,他们俩算什么?罗切斯特先生和他的疯妻子?她早不是当年十五岁的小女孩了,他怎么就不能顺着她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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