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似乎已经陷入昏迷,疲弱的靠在他怀里,小小的一个。 他心痛的轻拍孩子的背,低声哄慰着,途中几度心酸的抿紧嘴唇,嘴角却止不住的打颤。 叶旎找来一张枕巾,用牙咬撕下一半,给小孩当纱布缠在脑袋上止血。 男人抱着孩子的手还在发抖,刚经历了劫后余生,思维还很混沌,他本能的抱紧孩子,哽咽得几度失控,眼泪大颗掉落在怀中孩子稚气的脸上。 2 点刚过,风暴中心正式登录,飓风肆意为虐,比之前更甚。 尖啸刺耳的风声像是从地狱袭来的索命符,拼命摧毁着途径的每一寸土地,大雨暴烈,远处的海域滔天大浪正狂怒翻滚着,随时准备要将这天地一并吞没。 明明没有电闪雷鸣,天地间却充斥着轰隆如雷震的巨响。 天光阴沉晦暗,世界如临末日。 所有人聚集在二楼的房间里,涌入的难民把外界最真实的恐慌带到了这躲避在安全区,隔绝外界时勉强还能自我宽解的人眼前。 有人打开了应急灯,却让末日绝望的氛围更浓烈,微弱的光源映照在流离失所的灾民脸上,大伙狼狈的席地而坐,浑身的脏污和汗臭弥漫在整个房间。 身旁的女人和叶旎对视一眼,艰难的挤出一丝苦笑。 眼下的安全能持续多久,没有人知道。 狂风暴雨已经持续快三个小时,岛屿被彻底摧毁,破败得难以辨出原样,可风暴重心才刚刚登陆。 叶旎抬头仰望天花板,担忧的盯着房顶某处。 她已经和林汀越失联三个多小时了。 不知道他在哪里,有没有找到安全的避难所,是不是受伤了,万一... 她目光不自觉的扫过房间里逃难而来的村民们,脑海里浮现的画面让她背脊发凉。 她心神难安,埋头抱紧双膝,努力维持镇定的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吓自己。 脑海中飞速回忆玛吉家的房屋构造,试图找到一个能说服自己安心的理由。 过了几秒,却不由自主的双手合十开始默念祈祷。 “那里有人?!” 金发男孩忽然站了起来,他坐在离窗户最近的床头,透过墙上的门板缝隙,瞧着十几米外的一个身影,“我的天!他在朝我们这边来!” 乍一下有人打破了沉默,众人纷纷循声伸长脖子朝窗外看。 一个男人躬着身体在风雨中艰难前行,风力强劲,他根本无法站稳,每迈出一步就立刻被推阻着踉跄倒退好几步。 他头上戴着摩托头盔,鞋子早就不见踪影,光着脚在一片狼藉废墟里跋涉着,吃力的抬脚跨过路障。 一屋子的人望着那个在风雨中显得形影单薄的男人,不禁紧张得捏出一把冷汗。 “有什么办法能帮他吗?”金发男孩忽然回头大喊,看向屋里的所有人,“我们得帮帮他!” 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并没比他好多少,他神情闪过一丝难过。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彼此都心知肚明,这偌大的灾难面前,渺小的人类能有什么办法? 能容身在这暂时的庇护所,躲风避雨,已是天大的幸运。 “加油!坚持住!” 金发男孩不忍看那男人就这么孤苦无依的独自对抗这满城灾难,明知自己声音会被泯灭在风雨里,却还是固执的想给予对方一点力量和希望。 他双手捂在嘴边,高声呼喊,“嘿!我们在等你!” 是给那个男人,也是给自己。 屋里的其他人同样渴望着那丝希望的火苗,漫长的等待早已将本就不多的乐观消耗殆尽,他们需要一点希望来振奋人心。 见状便三三两两的搀扶起身,自发的跟着金发男孩一起合力大喊着,为屋外的世界加油。 不知道那个男人能不能听得到,他依旧在狂风里挣扎着,几次摔倒在地,被风刮带着连连翻滚了好几圈,难以起身,靠抓抱住地上的灌木稳住自己不被劲风带走。 “坚持住!”房里的人们高声呼喊。 就这么僵持了二十分钟,男人一步一步在地上匍匐艰难的前进着,翻越残垣,眼看不到十米就能到达房前,即将获救的喜悦激发着他踉跄站起了身,躬腰稳住,拼尽力气想要跑几步结束这痛苦的挣扎。 突然,身后的一根电杆在风中摇晃了一下,再也扛不住飓烈的暴风,垂直倾倒下来。 男人来不及做任何躲闪,电线杆兜头砸下,身影顷刻消失在电杆之下。 “啊!” 屋内的人失声尖叫,老人迅速蒙住身旁小孩的眼睛,不敢置信的僵在原地。 天色昏沉阴郁,密不见缝隙的雨雾像一块欲盖弥彰的幕布,试图遮掩那些目不忍睹的凄怆。 叶旎惊惶得呼吸都停滞,加油的呼喊还在嘴边,喉咙却再也发不出声。 她愣怔怔的盯着那根电线杆,瓢泼暴雨从四面八方毫无章法的泼洒在电杆周遭,甚至连猩红的血液都来不及蔓延,就被稀释在混浊的水洼里。 那么大一个人,就这么一瞬间,没了。 终于有人崩不住,捂住耳朵瘫软倒在地上哀声嚎哭,男人倒在房前十米的地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活下来。 眼前的破灭让所有人心里那根绷了太久的防线顿时溃成一盘散沙,刚才还在咬紧牙关极尽克制着恐惧的难民们再也承受不住,崩溃的痛哭失声。 “我的儿子还没回来,”一位中年妇女掩面哭泣,悲痛呜咽,“我找不到他了。” 他们都是那个男人,此刻侥幸存活了下来,可之后呢? 风雨飘摇的世界,哪里还有安全的栖息之地,家园被毁灭,自己无路可逃,他们躲在这暂时安全的房子里,却感受不到真正的安全。 “别哭!”金发男孩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嘴巴哆嗦得控制不住打颤,他不愿相信,自我安慰的望向窗外那根电杆,“不会死,他不...” 话还没说完,一颗粗壮的大树再次倒下,倾压到那根电杆上,残败的树枝彻底将男人倒下的地方掩埋,再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叶旎失神的杵在原地,耳边哀恸的哭喊如洪水般淹没了她残存的最后一丝乐观,脑子卡顿着再也运转不动。 “墙顶裂开了。” 一个本地的中年妇女坐在墙角,哭得面目扭曲,她止不住抽泣的盯着天花板的角落,“裂开了。” 男人们还在努力平复着情绪,见状抬头望向天花板,一条蜿蜒曲折的黑色裂缝悄然从房顶盘旋而下,在雪白的墙面分叉绽开。 诡异,带着某种宣告的意味。 众人看着那道裂痕如伺机而动的毒蛇,慢慢延伸着入侵他们心里最后的的防御。 已经无力再挣扎。 叶旎望着那条裂缝,直到这一刻,近在眼前的死亡让她对这场灾难的恐慌终于具象了起来。 一小时以前,她甚至还心存一点天真的妄想,不停告慰自己只要躲在这房子里熬到台风过去就好,这栋房子有那么多房间,他们总能撑到最后。 恐惧,担忧,无所适从,心惊胆颤,万千的情绪从心里泄闸而出,横冲直撞的交杂着充斥到四肢百骸,人却僵硬无法作出任何反应。 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清晰了。 17 级台风,早上她还在问林汀越,他们处境是不是很危险。 五公里外的诊所,玛吉蜷缩在诊疗室的墙角,右手举着快见底的输液瓶,冗长的导液管在身前绕过,连到他的左手手背。 林汀越拉来一张移动病床挡在头顶,给他撘出一方安全空间,层层包扎的小腿如粽子一般厚重得无法收拢,被迫伸展在病床下。 头顶四米远的屋顶对角处,铁皮顶已经掀开了半折,在空中一掀一掀的飞摇欲倒,不时砸回墙体,尖声剐蹭又撞得哐哐巨响。 大风大雨毫不留情的泼灌进屋内,地面积水越来越深,各种颜色的药瓶和医疗器具在浑浊的污水里漂浮着。 林汀越匍身错过斜垮欲塌的墙板间隙,在隔壁房间的病床上找到两个枕头,他拿一个顶在头上保护脑袋,另一个夹在腋下迅速撤离回来,递给玛吉,“隔壁墙板已经开裂,撑不了多久,我们准备转移。” 诊所是由四合板做的墙体搭建,坚持到现在已是奇迹,整栋房子的墙面整齐划一的朝同一个方向歪斜了三十度,脚边的墙角已经在渗水漏风,坍塌是迟早的事。 “去哪里?” 玛吉迷茫难安的望向四周斑驳的墙面,诊所是临街独栋,周边最近的房屋距离也有几十米,贸然出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留在这里也是坐以待毙。 林汀越也无法回答,他蹲下把玛吉驮上后背,“去找找看,或许有地方比这里安全。” 玛吉丢掉手里的输液瓶,又拔掉手背的针头,顾不上急速渗血,把枕头护在林汀越脑袋上,两人贴着墙沿,在诊所的隔间里躬身跨过地上的障碍,小心翼翼的扒在一处门板缝隙,试探瞧向外面寻找容身之地。 一声尖利的刺耳声划破了这里最后的宁静,房顶掀断而飞,飓风霎时驰卷而入,强劲的风力让林汀越抵不住跌跄得连连后退,摔倒在淤水里。 怒风彻底泯灭了感官的判断,林汀越被如柱的风雨迷了眼,辨不清方向,他低着头,咬牙顶住狂风暴雨,把玛吉再次驮上后背,贴紧墙体艰难的磕绊摸索着探路。 终于,在抗过极度漫长的苦熬后,连滚带摔的摸撞进一个带门的空间。 可还来不及分辨,连续轰隆的巨响猝不及防的炸彻周遭,林汀越抬头,眼见铺天盖地的巨物从四面八方劈头砸下。 顷刻间,两人如蝼蚁般彻底湮没在了天翻地覆里。 第六十三章 三点,房间的落地玻璃被吹来的大排木栅栏打碎,瓢泼大雨倒刮进屋内,地面积水迅速积深。 众人果断开门去寻找还能避难的房间,老人抱着小孩有序从房间撤离,剩下的人们断后护送。 失控的激动情绪发泄过后,人也冷静了下来,对已经死里逃生过一次的人而言,让他们安坐待毙才更加难以接受。 无路可退后的向死而生反而让人变得更愿意坚强。 但事实是,各个房间的玻璃窗都被破坏,每间房都在漏风,地面全是玻璃渣子、树叶残片和垃圾在浑浊的积水里漂浮,脏乱不堪。 部分房间墙体已经出现粗细不一的裂缝,担心塌陷,所有人转移去到走廊的楼道拐角。 男人们自发的将老弱妇孺保护在墙角内侧,转移中途拆掉还剩下的门板,或背护在背,或顶在头顶,为身后的一方柔弱撑起一片天。 叶旎挤在重重的人群里,有人递过来一个头盔,暗红色的,上面已被砸出一个凹坑。 “谢谢你收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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