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怀看向了不远处的公子,发现公子只是淡淡地望着小姐。晨莲弯起眸, 轻声道:“好,小姐先坐。” 说着, 将自己特意做的那一份饺子放到了姜婳面前。 做完这些, 晨莲又去厨房将自己和莫怀的两碗饺子端了出来,放到了木桌上。 姜婳入了座, 望向了前方的谢欲晚,意味昭然若揭。 青年一怔,坐在了她身旁。 姜婳轻声一笑,待到所有人都坐下来后,拿起了筷子。她望着碗中的饺子,用筷子夹起一个,轻咬了一口。 对面的晨莲竖起耳朵听着。 但食不言寝不语,用膳的时候,姜婳一般都不会说话。 晨莲弯眸笑了一瞬,也开始用起了碗中的饺子。除了小姐那碗,其他人的饺子都是莫怀揉的面、碾得皮、剁得馅,然后再包成饺子,下锅,捞起来。 长安城这一片夜已经深了,周围只有夏日虫鸣的声音。 只有这不算繁华的一角,树上挂着四五盏灯笼,同月光一起映亮下面的人。 用完了饺子,姜婳望向了屋前的躺椅。 如若不是夜实在深了,她其实觉得躺下来一起看看星星也不错。晨莲同莫怀一起收拾着厨房,姜婳净了手,轻声‘哈欠’了一声。 有些太晚了,这几日太累了,她实在有些困了。 “去休息吧。” 姜婳抬眸望向身前的人,指了指那间屋子,轻声道:“好,但是要沐浴。等到沐浴完了,就可以去睡觉了。房间里面干净的褥子都套上了,不过可能没有从前丞相府的舒服,日后我们再去寻舒服一些的。” 说到这,少女顿了一下,笑意如夏花。 “谢欲晚,那是你的屋子。” 在所有分房间的宣纸上,她永远最先落下的,都是他的名字。 青年顺着她的手向前方望去,就看见了月光下那满树的梨花。他怔了一瞬,随后听见身后的少女温柔道:“好啦,谢欲晚,明日见。” 他转过身,望向身前的少女。 对上眸的那一刻,两个人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周围的灯笼被风吹落了一盏,扑腾的灯光让姜婳颤了下眸。青年一直认真看着她,许久之后,轻声道:“明日见。” 莫怀和晨莲再出来时,发现谢欲晚正在拾地上的灯笼。 那灯笼虽然从树上摔了下来,灯光又扑腾了许久,但最后还是顽强地燃着。青年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贴在灯笼上,温热的光映着他手上的筋脉,他静静凝望了许久,对着莫怀轻声道:“那边的事情做完了吗?” 莫怀望了晨莲一眼,知晓公子未说,便是无需避讳。 “调查完了,这一次来长安的不是谢青长老,而是三长老。谢青长老在公子入狱的时候,‘恰好’病了。族中这一段时间主持事务的都是三长老,但是三长老之所以来长安,是来看望大女儿谢宁,只是‘恰好’碰上了公子的事情。” 谢欲晚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灯笼放置到了石桌上。 一旁的晨莲补充道:“三长老同大长老向来不对付,倒是五长老同九长老和三长老的关系比较好。上次公子将商阳那边的人都撤回长安,他们应该是以为公子发现了什么才这般猴急。不出意外,当时出卖谢大人的那个人就在五长老同九长老之间。” 莫怀望了晨莲一眼。 谢欲晚垂下眸:“谢宁?” 莫怀应声:“是这两年才随着夫家一起到长安的。” 其实商阳那边的事情,晨莲了解的比较多。莫怀望了一眼晨莲,晨莲接着补充道:“谢宁是三长老谢华唯一的女儿,谢宁十岁之际,谢华的夫人便逝世了。这些年谢华都没有续弦,甚至府中连小妾和通房都没有。这一次是因为谢宁怀了孩子,谢华才来了长安。” 晨莲没有继续说,她自己分析到这里,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谢华只有谢宁一个女儿,在谢宁出嫁之前,谢宁基本上不管族内事务,日日只守着谢宁。谢宁出嫁之后,谢华才参与到族中事务之中,这两年虽然也做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但是二十年前—— 莫怀也意识到了不对。 谢欲晚淡声道:“去打听谢宁这些年的事情。” 灯笼映着青年好看的眼,他静静地望着,想起牢狱前那一盏摔得‘粉身碎骨’的灯盏。他望向她的房间,发现里面已经熄了灯。 他静静地看了许久。 * 御书房内。 天子望着面前厚厚的一沓奏折,垂下了眸。 他低低地咳嗽着,最后还是持起笔,继续写着什么。御书房灯火通明,一旁的香炉内燃着香,只是香气不知为何有些太浓郁了。 太监嗅到,向着香炉走了过去。 还未走到香炉旁,身后突然传来了重物倒地的声音。 太监忙回头,看见是什么倒下去之后,大呼:“陛下,来人,来人啊。” 孱弱的天子从龙椅之上摔了下去,昏迷过去之际,大口大口吐着血。鲜血染在明黄的龙袍之上,淡淡地渗进去,远处的香炉升起一缕又一缕烟,纤细而苍白。 一夜之间,所有御医都到了天子的床前。 他们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轮流上去请脉。天子的身体一直不好,他们心中其实都知晓,没有多少时日了。只是这样的话,要如何对天子以及那些皇子言,一众太医面面相觑,他们只能商量一个统一的说辞。 天子因为几年前那支毒箭坏了身子,这几年其实一直都在靠名贵药材吊着。 若是平日不操劳便算了—— 但这是天子,哪里有操劳不操劳之说。堆积如山的奏折,全国上下的事务,还有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太医们不说,心中却是懂的,天子只要在这个位置上,病就只会越来越严重。身子被熬了这几年,已经快油尽灯枯。 只是有天南地北的名贵药材吊着,可能还能‘苟延残喘’几年。 但天子如何能用苟延残喘形容呢。 是为国,为民,为社稷。 明黄的床上,躺着脸色苍白的天子,太医一个个上前,望闻问切。身后的太监焦急地待着,各个宫的宫妃已经都赶了过来。 很远的地方,徐宴时也在静静地看着,他的眸中没有什么表情。 一旁有人匆匆忙忙撞了他过去,是徐沉礼。 徐沉礼面上很慌张,似乎连撞到的人是徐宴时都未看见。徐宴时看着徐沉礼破开人群到了床前,满脸的担忧。 夜幕下,似乎有什么在这一瞬开始变了。 * 从前皇宫出了大事,长安城就要热闹起来了。但这一次天子吐血晕倒,一众皇子连夜入宫,平日最喜欢传播这些消息的茶馆和酒肆都打烊了一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一次不太对了。 长安城街上依旧热热闹闹,但是私底下,众人都猜测着这一次天子驾崩了谁能登上皇位。 按照正统定是太子,中宫皇后之子。但是皇后出自殷家,殷家不提也罢。除了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也有上位的可能。 一个背后有梁家,梁家有兵权。 一个背后是李家,上一个丞相出自李家,朝中官员半数都是李丞相的学生。 皇宫发生的事情,很快也都传了出去。 一时间各地的亲王都蠢蠢欲动,新帝上位,正是最好分一杯羹的时候。 三皇子和五皇子各自防备,太子焦头烂额。 唯有长安城的一方小院岁月静好。 * 小院中。 姜婳晨起,推开门,才发现用早膳的时间已经过了。 她怔了一瞬,晨莲来伺候她梳洗。 几乎在斜对面那方门要开的一瞬间,她从里面关上了门。晨莲望着她的动作,笑了一声:“小姐,这样关门,会被看见的。” 姜婳红了脸,忙梳洗打扮起来:“清晨为何没有唤我?” 晨莲眨了眨眼:“公子吩咐的,说小姐这几日累了,也没有什么事情,让小姐多睡一会。” 实际上公子并没有吩咐得这么详细,但是晨莲很好心地为公子扩展了一下。 姜婳擦干净手上的水,轻声呼了一口气。 无论是牢狱,还是昨夜,月光和烛光都不算亮,起码没有白日这般明亮。如若是在白日,有些话她就该说不出了,有些事情......她也该做不出来了。 梳洗完了,姜婳推开了门—— 院子里面空荡的一片,并没有人。
第八十九章 姜婳一怔, 然后就听见晨莲道。 “小姐要用膳吗,奴去为小姐端过来,再过半个时辰橘糖要来了。奴今日在厨房熬粥时, 看见莫怀出门了, 浅问了一句, 莫怀说是去接橘糖的。橘糖来了,小姐应该就不用吃奴做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姜婳原本还在想着为何门开了谢欲晚没有出门,陡然听见这一句,轻声道:“不奇怪。晨莲做的不是奇怪的东西, 只是和我们寻常吃的不太一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昨日摘好的梨花面前。 昨日被清水泡了一夜, 花反而更好看了。 她轻轻地用手碰了碰, 就听见了不远处的脚步声。她一怔,转身望去, 就看见了谢欲晚从厨房走出来。 他手上端着一碗粥, 应该是晨莲为她温的那碗。 她看着青年将粥放到了石桌上,也走了过去, 坐在桌前。她习惯用甜粥, 但是看着谢欲晚,想着算了。 再入厨房或者唤晨莲去拿,总是不太好。 她拿起汤勺,用了一口, 粥还是温的。随后,她眸睁大了一瞬, 因为粥也是甜的。她抬眸望向谢欲晚, 发现他也正看着她。 她轻声道了句‘谢谢’。 青年没有说话,只当应下。 姜婳垂着眸, 安静地用着粥。青年坐在她旁边,不同往常总是一身雪袍,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锦袍。 像是雾中的青竹的颜色。 若是远山寺那片青竹没有枯萎,应该就是这样的颜色。 很江南的颜色。 姜婳望着青年的时间有些久,自己发现这件事之后,趁着青年没注意,清淡地收回了眼神。 完成了一系列动作之后,她轻轻地用了一口粥。 一旁的谢欲晚唇角含了淡淡的笑,也没有揭穿,只是陪着少女用完了这一碗粥。 “还要吗?” 见到粥见底,青年低声问道。 姜婳摇了摇头,才起床,用太多肚子会不舒服。她望向他,轻声道:“橘糖要来了吗?” 说这话的时候,姜婳望向了厨房中的晨莲,眸中划过了一分犹豫。 昨日晨莲那方册子上是橘糖的字迹,虽然她不太了解事情始末,但是......关系不太好应该是真的。 就在这时,青年淡然的声音传来:“不是要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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