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的事情草草而过,天子谋划的东西也未得到,林家的事情败露,静王府被暴露在明面上。天子那日多半是知晓消息,气急攻心,才昏迷了过去。 * 莫怀敲开门,禀报下面传来的消息。 屋内,青年持着书,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压在书页上,将其折好,再翻页,听见莫怀说了两三句后,他平静道:“姜家那边没动作吗?” 莫怀摇头:“三皇子和五皇子的人蠢蠢欲动,林家和静王府最近一直在互相寻绊子。但是司家和姜家还有我们已知势力的那几家一直都很安静。” 青年垂了眸:“徐宁玉那边如何说?” 莫怀再次摇头:“那边没消息,公子,我们要做什么吗?” 谢欲晚曲起手,指腹摩挲着书页。许久之后,他淡淡地摇了摇头:“不做。” 莫怀不会问为什么,只是应下。 莫怀再抬头时,就看见公子望着窗外那一树梨花。 是一种如雪的白 纷纷扬扬的,恍若不会停止一般。 风大些时,落得花瓣就多些,风小些时,落得花瓣就少些。不过一夜,树下就是皑皑的一片。 知晓没有他什么事情了,莫怀安静地退了出去。 * 姜婳端着一盅汤,轻轻敲响了橘糖的门。 她轻声唤道:“橘糖。” 屋内的橘糖擦了擦眼睛,忙应了一声:“小姐。” 虽然橘糖已经尽力忍耐了,但是声音中还是含着哽咽。姜婳一怔,轻声道:“先开门好不好。” 橘糖自然会开门,只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拉开门,看见了端着一盅汤的小姐。几乎是那一瞬间,她的手就有些颤抖,但还是不想让小姐发现异样,将姜婳迎了进来。 姜婳心疼地看着她的眼:“如何哭成这样。” 说着,她将汤放置到橘糖面前:“是母鸡汤,听莫怀说——” 还未等姜婳说完,橘糖一直不可抑制地吐了起来,姜婳一怔,然后忙跪身下来拍橘糖的背。 因为橘糖一上午没有用膳,此时吐出来的就只是些酸水。她看了一眼那盅汤,刚想说什么,又忍不住吐了出来。 过了许久,橘糖终于停了下来,向来红润的脸面色苍白。 姜婳眸中的担忧未停过,见橘糖终于不吐了,她端了一杯茶递过去,轻声道:“漱下口。” 随后,她直接走出房间,在厨房中寻到晨莲:“晨莲,去寻大夫。” 晨莲未多问,直接出了门。 姜婳迟疑了一瞬,还是直接回了橘糖的房间。 房间中,橘糖端着手中那杯温热的水,眸中的泪又忍不住留下。她知道,这一切她同小姐解释不了。 听见敲门声,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打开了门。 “小姐。” 她垂着头,不敢直视姜婳。 姜婳轻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让晨莲去请大夫了。之前也这样吗,还是因为什么,鸡汤的味道不喜欢吗?” 橘糖迟疑了一瞬,小声道:“应该是昨日熬夜看话本,有些着凉了。” 姜婳怔了一瞬,随后将手放到了橘糖的额头上。 真的有些发烧。 知晓了原因,姜婳安心了一些,将那盅鸡汤端下去后,拿了一壶烧开的水到橘糖房中,斟了一杯热水递到橘糖面前,轻声道:“那喝了水去床上休息,过会大夫就来了。” 橘糖望着姜婳,眼眸有些泛红。 她垂下眸,望着手中的水,轻轻地抿了一口。 “很烫,吹了再喝。”姜婳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橘糖忙点点头,轻声地吹着手中的水,只是吹一下,一颗泪就落了下来。她其实知晓她不能这样,但是她忍不住,她真的忍不住。 姜婳自然知晓橘糖没有说实话。 只是看着橘糖的模样,她今日已经不好再问。 适才橘糖呕吐那一瞬,她心中涌过许多不好的东西。如若真的只是因为熬夜看话本发了高烧呕吐,倒是也好。 烧退了,就好了。 将橘糖扶到了床上,大夫就过来了。 姜婳打开门的时候,只有大夫一个人,她望向不远处的晨莲,晨莲已经做起了其他的事情。 大夫原本在附近药堂,平日也会上门替人诊脉。 姜婳将人迎了进来,轻声描述了适才的情况。大夫点了点头,向着里面而去,坐在了床边,为橘糖诊脉。 橘糖原本昏睡了过去,如今也悠悠醒来。 她看着面前的老者,也明白是大夫,就没有再说话。 大夫诊了一刻钟有余,姜婳担忧地望着。最后大夫用手抬了抬橘糖的眼皮,轻轻捋了捋胡子。 到了外面,大夫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感染了些风寒,用两贴药就好了。” 说着,大夫寻姜婳要了宣纸和墨,开了方子。 “一日一副,用三日,忌油腥。” 姜婳一一记住,将大夫送了出去。 一番折腾下来,天已经黑了。送走大夫,看着手中的药单,姜婳轻轻松了口气。倒不是多累,就是看见橘糖那副模样,她很担忧。 橘糖不说,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照莫怀说法,橘糖身边一直有人护着,其实应该也发生不了什么大事。如果真发生了,寒蝉应该也不会如此平静。 姜婳想不明白,捏紧了手中的方子。 月光淡淡照了下来,姜婳本在在门边,一抬头,就看见谢欲晚从远处回来。她其实不太知晓他什么时候出的门,只是此时她刚送完大夫,恰好碰见了。 屋前有一盏灯,便很像从前。 她望向远处缓缓向她走来的青年,月光之下,青年长身玉立,像是雪地中的青竹。 她怔了一瞬。
第九十一章 她望着他, 随后视线落在了他手中的书上。 去书斋买书了吗? 青年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轻声应了一声:“去书斋了。” 姜婳望着青年手中的书,同丞相府从前那些似乎长得不太一样。她其实不太知道谢欲晚能够去普通书斋买什么书。 她不由轻声问道:“买的什么?” 谢欲晚将手中的书递给她。 在姜婳好奇的眼神中, 平淡说道:“一些书生和小姐在一起的话本。” 姜婳一怔, 随后眸微微弯了一分。她望向橘糖的房间, 声音轻了些:“橘糖感染了风寒,这些话本若是要给她,得明日了。” 月光下,青年望着面前的少女, 声音很平静。 “给你的。” 姜婳一怔,手中的话本突然有些重。她抬眸向谢欲晚望去, 轻声道:“现在夫子都改教话本了吗?” 青年低声笑了一声。 在这时候, 巷子外突然传来了马车的声音,谢欲晚轻望了一眼。 姜婳也随之望了过去, 不远处似乎动静有些大。 一旁的树上, 寒蝉下来,冷声道:“是天子身边的大太监。” 姜婳捏着话本子的手一瞬间握紧, 不由自主地望向了谢欲晚。 青年亦在看着她。 在姜婳正在犹豫要不要进门之时, 谢欲晚淡声道:“莫怀,你去。” 让莫怀去,便是不见的意思。 莫怀应声上前,今日公子在书房内同他言什么都无需做的时候, 他便知晓公子不会参与到此次的事情之中了。 公子若是不出手,说明出不得大事。 小院的门半开着, 青年望着姜婳, 轻声道:“无事,进去吧。” 姜婳没有多问, 只是捏紧了手中的话本子。她向着昏暗之处望了一眼,心中如何都落下了一颗石头。 谢欲晚一直静静地看着她,见她神色,也明白了几分。 他上前牵住她的手,将人带了进去。 他声音很低:“小婳,只是一个太监。” 姜婳望着他,还是不免担忧。司家的事情悬而未决,天子身体又出了事,丞相府被人占着,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解决。 入了院子,里面反而暗了些。 青年望着身旁的少女,她眉目间的担忧似乎要涌出来。 他心怔了一瞬,那许多日被他刻意忽略的东西又摆在他眼前。他轻轻地抱住了身前的人,一声‘无须担心’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让她为他担忧的人,不正是他吗? 谢欲晚垂下了眸。 陡然被拥住的姜婳怔了一瞬,随后软软地回报住了身前的青年,她不懂那么复杂的朝堂局势,但是她不想他再出事。 一点都不要。 月光之下,那方话本静静地垂在少女手中。 “谢欲晚,住持将那颗舍利子送入了宫,是不是就没事了。” 来的是天子身边的太监,而不是军队,其实应该就说明司家的事情过去了。如今天子病重,天子身边的太监来寻谢欲晚,所为的应该是托孤。 但是凭何他们对谢欲晚做了如此过分的事情,如今只是天子病重了,就能一笔勾销。 谢欲晚将人拥紧了些:“无事了。” 想起适才少女发颤的手,他又补了一两句:“舍利子送入宫,就算是买了司礼那条命,以后不会再出现上次入狱的事情了。” 虽是如此说,姜婳还是有些担忧。 她望向身前的青年,淡淡的月光之下,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她很认真道:“谢欲晚,你不能骗我。” 她知晓以谢欲晚的性子,干得出来自己做了所有却一声不吭的事情,她不希望他这样,如若可以,她希望他对她坦诚一些。 青年眸怔了一瞬,幸而夜色昏暗,未被看见。 他抱住她,像是从前无数次许下那个‘承诺’。 “......好。” 姜婳的心并没有因为这一句话安心下来,她望向他,轻声问:“谢欲晚,如若有什么事,你会告诉我,对吗?” “什么事。”青年温声道。 姜婳温柔望着他,语气却很坚定:“所有事。” 月光下,两个人对视了许久,青年终于还是应下了那一声。 “......好。” 他将怀中的少女拥紧,轻声在心底说道。 小婳,只要你问我。 他将头埋在少女的肩头,悄无声息地将人一点点拥紧。姜婳能够明显感觉出这个怀抱的重量,她轻声在他耳边说道:“谢欲晚,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 夜深之际。 橘糖掀开了被子,打开了门,走到了门外。她望着天空那一轮月亮,不知道要说什么。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落在她身前—— 是寒蝉。 寒蝉的声音很冷:“感染风寒了应该休息。” 橘糖坐在了台阶之上,歪了歪头,望向了一旁的寒蝉,记忆中她最后同他是永别。她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白日已经睡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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