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薛知恩透过凌乱的发丝去看面前愣怔的男人—— 高高壮壮的,周身气质在这老旧居民楼内有种鹤立鸡群的出众感,却又不失亲和,与身份证上略有不同的是—— 及肩长发被剪成爽利到耳尖的短墨,土里土气的红色公社马甲套在他身上也毫不限制精致的五官,反而衬得人更加白皙好看, 真是长了张阳光开朗、只是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的漂亮脸蛋。 还是个十足的烂好人。 ——帮她扔了一个多月的垃圾。 从外到内就像个发光发热的太阳,不留余力地照亮周边。 真叫人恶心。 “我说了,”她语气不太好,“薛知恩。” 齐宿握着笔的手收紧,笔尖在微微颤抖,努力压下不平的心绪,低头继续问。 “性别?” 薛知恩拉开领口:“你看不见?” “年,年龄?”齐宿没敢乱瞟。 “24。” “……” 完全对上了。 薛知恩,女,24,北城人,还有这个声音…… 再次开口,齐宿尾音轻颤:“我能看看你的身份证吗?” 薛知恩不懂人口普查的具体流程,以为这是正常流程。 刚准备抬脚进去,跨出一步身体顿住,撤回来拉上门。 “等一会儿。” 齐宿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心潮太激动以至于忽略了一些细节。 里面人的动作很慢,过了十来分钟房门才打开。 防盗门里,薛知恩立的笔直,将身份证递过去。 齐宿没去看下面的号码,睨向照片还有出生年月。 2000年,1月1日。 一样姓名的人很多,但是一个生日,还有一样脸的就不多了。 齐宿将身份证递还给她,深褐色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她。 认真看来,才发现头发虽挡住大半张脸,但依稀能辨认出容貌轮廓。 薛知恩神情冷淡,不耐道:“弄完了吗?” 眼前人跟记忆中的样子差别太大,他不确定道。 “……你是薛知恩吗?” “你眼瞎?” 薛知恩本就差的脾气被他彻底点燃,攥上门把手直接把门甩上。 ‘砰——’ 齐宿吃了一脸门风,站在原地怔了好久,才硬邦邦地掏出钥匙开门。 602。 薛知恩透过猫眼看着对方关门,转头望向无光的屋内,一开始不习惯还会磕磕绊绊,现在已经完全适应黑暗。 她一步一步往里面挪。 她走的很慢很慢,好像蜗牛,如果这时开灯,便能看到她走动时腿部姿势不太自然,尤其右腿,有些跛。 翌日,清晨。 刚出门的齐宿差点被门口的东西绊倒。 他看着地上成箱的苹果、橙子、鲜鸡蛋,哭笑不得。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送的。 抱起箱子,掂量掂量,够沉。 四楼的王奶奶腿脚不利索,应该是她最近回家探亲的儿子送来的。 瞅这些东西齐宿有点头疼,这么多他自己也吃不完……眼尾余光慢慢瞥向隔壁。 房间内全部窗帘死死拉合。 床上的女生双眼紧闭,蜷缩着的身躯在轻轻颤抖,冷汗顺额角扑簌簌地滑落。 倏地,她睁开眼,脸色苍白脆弱,瘦可见骨的手捂住右腿。 咬紧毫无血色的唇瓣,没发出一丝声音,直到嘴角流下一滴血珠。 薛知恩从卧室出来,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她头脑混胀一瘸一拐地到浴室,穿着衣服直接躺进冷水浴缸里。 这是她昨天下午放的水,还没来得及用就被隔壁打断了。 现在是北城的三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 外面还有人没脱掉羽绒服,放了一夜水寒可透骨,可就算如此也没能冲淡她脑中的混沌。 腿还是很疼,但人更困了。 她闭上眼滑进浴缸,口鼻快要被冷水淹没,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这次她不想理会,可对方不厌其烦,敲门声异常执着。 ‘哗啦——’ 薛知恩从浴缸里站起来,冰凉的水渍被带出一路。 “……” 齐宿抱着分出来的苹果、橙子,手里还拎着鸡蛋,看着面前跟水鬼一样的女生,忙空出手。 “你刚才在做什么?” “洗澡。” 薛知恩面不改色心不跳。 “不脱衣服就洗澡?不冷吗?”齐宿皱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才刚入春,天还冷,他都还穿着卫衣,这样肯定会着凉。 齐宿心底一紧,急得忘了分寸想进去,被薛知恩抬手制止。 “关你什么事?”她肉眼可见地厌烦这个邻居,“有事你就说。” 齐宿顿步,视线投到她身上。 这人还穿着昨天那件松松垮垮的睡衣,本就单薄的面料沾了水全黏在皮肤上。 过长的头发也糊在脸颊,发梢还往下哩哩啦啦地滴着水,从头到尾透着股凉意。 这时的齐宿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回荡,她怎么这么瘦了…… 他抿抿唇,把门虚虚掩上:“稍等。” 人走后。 薛知恩无神地眸光落到门口缝隙处的箱子。 印着红彤彤的苹果标识,倒映入她空白的眼底。 没有波动,像个死人。 很快门被打开,薛知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温暖的毛毯兜头罩住,太阳暖烘烘的味道倾泻而来,瞬间侵染所有感官。 她怔住。 齐宿站在门外俯身拉住毛毯两侧,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目光触到她破开皮的唇角,温热的大手不自觉要去碰。 “怎么……” 第6章 她碰他了!嘿嘿 ‘啪’地一声,齐宿的手被狠狠打掉。 他长睫颤了颤,指尖微微蜷缩,将背部泛红的手挪到身后攥紧。 “抱歉,是我冒犯了。” 薛知恩冷眼看他,又是一声巨响,门再次被大力甩上。 齐宿:“……” 那么瘦,力气却不小。 他看向地上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纸箱,胸口缓缓起伏。 回到对面,齐宿灌下凉水冲冲干燥的口舌,余光瞥到微红的手背,喉结轻滚。 近几年他也不怎么出门,常不见光,皮肤偏白,但没有薛知恩白,她白的跟雪一样。 许久,许久。 他还是没抵抗住……好像哪里还有她残留的体温,他神情陶醉。 薛知恩碰他了…… 薛知恩居然碰他了! 他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左看右看,怎么都看不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手背的红痕连拍好几张,还专门立了个相册。 名字叫: 【知恩给的】 弄完这一切后,齐宿心满意足地将手机塞回兜里。 关上门后,薛知恩盖着毯子在门口站了好久。 她耷拉下眉眼。 周围萦绕着一股很久没闻过暖烘烘的太阳味,跟毯子主人身上一样的味道。 讨厌。 恶心。 薛知恩松手,香软的毛毯掉到满是水渍的地上。 她跨过毯子往屋内走,路过浴室直接略过。 又被人打断,她没心情了。 就这样全身湿透地躺到床上,被子就在旁边,她连拉都不想拉,屈身抱紧自己,阖上眼沉沉睡去。 她没注意到因刚才擦身而过,窗帘被抚动开。 一缕光从缝隙中溢了进来,虚虚扫在床尾,照出一条明亮落在她冷白的右脚脚踝。 用了一天的时间齐宿把剩下的几栋楼统计完,下午到居委会交差,正好向吴翠打听一些事。 “吴姨,十栋六零二住的住户,你认识吗?” 吴翠拿出眼镜戴上,翻看普查表。 “你说陆家那小姑娘?” “您认识?”齐宿追问。 公布资料上,薛知恩的母亲就姓陆。 “这小区里还有你姨我不认识的?”吴翠抬抬眼镜框,“你跟她撞上了?” 齐宿挠挠头:“小区里那些流言您也知道,毕竟就住我对面……” 他话留了一半。 “齐宿,你怎么回事?”吴翠抬手撂下普查表,“居然也信那群长舌胡传?你这思想觉悟不行!正好过几天街道要开思想教育课,你也给我去。” 知道这是惹生气了,齐宿立马求饶。 “可别,吴姨我就是问问,您不想说算了。” 吴翠表情这才缓和了些,但想到陆家那个,又犯起愁,摘下眼镜搓搓太阳穴。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是不是见过她了?” 齐宿转着笔的手停下,垂眸低低道。 “嗯,见过了。” “……感觉她状态怎么样?”吴翠搓太阳穴的手顿住。 回想起那人的模样,齐宿摇摇头,如实说。 “不太好。” “唉,”吴翠叹了口气,把眼镜搁回眼镜盒,“陆家的,跟我和你妈也算是从小一块长大,不过我们有二十多年没见了。” 齐宿有些意外,他都不知道他妈还有这种人脉。 “那怎么没见她母亲?” 这一个多月,没人见过十栋六零二有人来,他明明记得薛知恩的母亲很关心她。 “……” 吴翠沉默,双手交叠抵着桌子,良久才开口。 “她母亲去世了。” “什么?”齐宿猛地抬头,不可置信,“什么时候的事?因为什么?” 新闻怎么没有报道?外界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吴翠思忖道,“有一年了吧,我也是人小姑娘来办手续才知道。” 记忆中陆家女儿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 永远穿着干净的小白裙,小白鞋,扎着漂亮整洁的麻花辫。 在那个不太富裕的年代父母宠爱,家庭美满,后来父母经商一路高升。 自身还优秀,同龄人还在过家家、玩泥巴,她已经各种奖项拿到手软了。 他们这些老乡就属陆筝最有出息,事业有成,嫁的也好,孩子也厉害……可人却这么早就走了。 “至于因为什么,那孩子不愿意说,但我估计是意外事故,”吴翠惋惜地摇摇头,“你说这么大个事,新闻也没报道。” 陆筝也算有名的企业家,还是一手培养出国家级运动员的伟大母亲。 去世了外界一点消息没有,这绝对不正常。 “……” 齐宿手里的笔早不知掉哪去了,低着头一言不发。 吴翠难得见他这么沉默,多嘴一句。 “我跟她母亲是旧识,居委会这边又走不开,你们是邻居平日里多少关照关照。” “小姑娘也是可怜,这边也没个认识的人。”吴翠感叹。 远亲比不过近邻,而且齐宿的人品她信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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