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的离世向来是这样,在接受现实之后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难过了,但所有熟悉的物件都囊括那一时刻彼此的情感,宋湜也看着宋定安桌上他们的全家福、她小时候随手刻的印章,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江淑妍叹息一声,表示理解:“你爸爸突然去世,你肯定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整理。但是阿也,集团也需要你担起责任。张伯伯是你爸爸最信任的助理,你有不懂的都可以问他,坚强起来,集团里的老顽固都等着你去治!” 宋湜也抹了抹眼泪,将相框重新摆正,点头称好。 会议准时召开,宋湜也同江淑妍一同走进会议室,首席的位置为她留了出来,左右分别是祝京南和宋定文。 这场会议聚集了集团所有高层,有许多都是看着宋湜也长大的,现在宋湜也要做他们的上司。 他们的目光质疑、审视、探寻,宋湜也仰首坐下来,微微一笑:“各位阿姨、叔伯,下午好。你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现在我代替我父亲与各位共事,倘若有处事不周全的时候,还请各位体谅,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整个宋氏实业越来越好,谁的行事准则与我们的初衷相悖,谁就应该离开。” 宋湜也说完,不自觉地瞥了一眼右手边的祝京南,他抬眸,两人四目相对,宋湜也先收回目光。 会议室在她话音落下之后静默了一会儿,祝京南和江淑妍带头鼓掌。 坐在末席的男人鬓角已经白了,双手握着手杖,眼神却像鹰似的,他是宋湜也的叔公:“阿也,不是叔公不信任你,只是你年纪还小,又没有在基层训练过,集团的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 宋湜也对他印象不太好,她父亲在的时候,这位叔公就仗着年龄大,时不时唱反调。 左边第三个穿着黑西装的年轻男人附和道:“叔公说的有道理,况且,阿也你毕竟是女孩子,我听说你书还没读完?” 那是宋定友的长子,宋湜也的堂哥,宋丁泽。 宋定文看向两人,出来打圆场:“叔公、丁泽,阿也是有需要学习的地方,你们暂且给她一些信心,倘若实在做得不好,再教导也不迟。” 叔公嗤了一声。 祝京南转着笔的手停了,薄唇挑起,声线淡漠:“宋湜也女士现在是宋氏高层的最大股东,所有决策都要经过她同意,对于法定的股权分配,各位有异议吗?” 宋湜也望了他一眼,笑容挂到脸上:“这样的共识,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样最好,也不必我们再赘述。” 宋丁泽一手撑在转椅上,斜倚着身子,看向祝京南神色不虞,低头轻笑:“祝公子,说句不好听的,你到底是外人,集团内部的事情......” 宋湜也将他的话截断,语气不疾不徐:“堂哥,坐在这里开会的人,从不讲外人内人,你狭隘了。” “你!”宋丁泽被宋湜也驳了面子,话头哽在喉中,但宋湜也只是朝着他露出一个体贴的笑容,让他说不出话来。 处理了会议上的两个硬骨头,宋湜也向众人表现出强硬的态度,没有人再敢多言,这场会议总算能够顺利展开。 结束之后,宋湜也留了一会儿,向宋定文问好。 宋定文向来是不热衷于集团中的事情的,宋湜也很意外,今天会在高层会议中看到他。 宋定文朝她笑得温和:“高层的这些老顽固,一个个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三叔与你父亲一母同胞,肯定要为我的侄女撑腰。” 宋湜也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还是说:“谢谢三叔,我会尽快成长起来的。” “不过......”宋定文沉吟,“祝京南和他背后的君望,到底还是外部资产,你要有所堤防,虽然你母亲与祝家是故交,但生意场上是不讲感情的。” 她点头:“我知道的,多谢三叔教导。” 宋定文要说的都说完了,先走出会议室,宋湜也一个人坐了几分钟,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这场会开得她筋疲力尽,想要拿上包回家了。 司机把车停在车库里,宋湜也的视线却落到边上那辆墨绿色的宾利。 祝京南喜欢自己开车,他坐在驾驶座,两人的视线隔着挡风玻璃相望,宋湜也转头让司机先回去,坐进了祝京南的副驾。 “阿也,不要轻信今天会议上的任何一个人。”他望着她,声音沉郁顿挫。 “我知道。”她点头,目光垂落在手上,复看向他深邃冷峻的眼中,“那你呢?” 你值得信赖吗?
第7章 “我听说湜也同你大哥快要结婚了?” 宋湜也只在祝京南的房间里睡了一晚,担心第二天起来又要被何妈唠叨,便回自己房间了,宋宅里人本来就不多,钱诗回北京之后,每次餐桌上就只有宋湜也和祝京南两个人。 宋湜也有种说不上来的尴尬。 她和祝京南理应是很熟的,但多年没有联系,要这样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她总觉得这个感觉很奇怪。 像什么呢?像夫妻。 宋湜也匆忙看一眼祝京南,立即埋头吃饭,担心自己的心思被他看出来。 太吓人了!她都快要和祝听白结婚了,现在居然觉得跟他弟弟像是一对! 她脸一热,匆忙用手绢擦了擦嘴,站起来说:“我吃好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上楼。 半个小时之后,宋湜也的房门被敲响,进来的人是曾管家,说是北京祝家和钱家递来消息,邀她后日去北京挑婚纱。 香港这边的习俗,新人结婚要大办宴席、登报告示,才算是正式结婚,但宋湜也孝期没过,不宜在港大办喜事,两家商议着没有一场正式婚礼不显重视,便筹划在北京办。 等她孝期过了,再在香港办一场更隆重的。 宋湜也趴在床上,翻阅曾管家送来的婚纱图鉴,抬起头问:“非要办婚礼吗?” “夫人的意思,小姐结婚,一定要好好操办的。” 她穿过的礼裙很多,对于各种各样新奇设计的婚纱也都屡见不鲜,一时间让她选,还真选不出来。 “我自己去试纱?听白哥不来?” “是。听白少爷还是十一月三号归国。” 话音才落,祝听白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也收到北京那边的消息了,略带歉意说:“抱歉阿也,要让你一个人试纱了,我已托Vivian回国,她会陪你一起。” 宋湜也想了想,说:“听白哥,其实我没想办婚礼。” 她不是很在意这个形式,刚好他们之间也不是因为爱情结合,自然不需要一个向公众证明他们彼此相爱的宣言了。 祝听白那头静了静,说道:“阿也,婚礼一生只有一次。” 宋湜也那时候脑袋里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谁说我一辈子只结一次婚?万一我结好几次呢? 她赶紧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袋里扔出去,妥协道:“那好吧,我等Vivian回国再说。” Vivian是她在英国时雇的造型师,她频繁参加各种晚宴,需要一个发挥稳定的造型师为她打理,一直都是Vivian全权操办。 几本图鉴被她来回翻着,实在看得累了,把图册一扔,抱着抱枕坐到阳台的摇椅上。 白天,不远处的海岛上棕榈树清晰可见。 其实在国外这五年,她跟祝听白从来没有以男女朋友的方式相处过,她date过几个对象,祝听白也都知道,她把他当兄长,他对她照顾有加,彼此之间不过多了一层婚约,并不妨碍他们朋友相处。 可是这么突然的,他们居然就要结婚了。 开放式婚姻对于他们两个来说不现实,也就是说,他们会牵手、亲吻、上.床,宋湜也简直不敢想,自己要花多长的时间去适应。 宋湜也现在学着上手公司的事情,每天坐班四个小时,周末休息。 十月二十六号这天,她在英国一起玩的朋友蔡思言回国,她去机场接机。 蔡思言家里是做地产的,跟宋湜也自幼相识,在同一所女校读书,十六岁那年宋湜也去了北京,她被家里送去巴黎学设计。 蔡思言去伦敦办展,兜兜转转,两人再度相逢。 起飞地和香港温差过大,蔡思言里面穿吊带热裤,外面裹了件羊绒大衣,刚下飞机就把大衣脱了,头发烫成羊毛卷,被她随手绑起来。 她们在中环找了家刚好能看见维港夜景的粤菜餐厅吃饭,宋湜也问她:“你现在有什么安排?打算一直留在国内吗?” “待一年吧,然后就回巴黎了,我要开个工作室。”蔡思言答着,戳了戳宋湜也的手臂,“你呢?伦敦那边的朋友可都知道了,你跟祝听白要结婚了,何时办婚礼?请我们喝喜酒呀。” 宋湜也低垂着眉眼,说:“说是公历新年前后,我也不知道,不是我安排的。” “你自己结婚都不上心?” 宋湜也将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语气无所谓:“又不是我要结的,我有什么好上心的。” “真结?” 她皱皱眉:“这还能有假?你结个假的给我看看。” 蔡思言仰头笑了笑,临近夜幕,维港开始亮灯了,她又说:“这样的话,你跟他就真的没可能了,他还得喊你一声阿嫂。” 宋湜也浓密的长睫颤了颤,投在脸颊上的扇影扇动,璀璨的灯光照得她头晕目眩,遂合上眼睛,认命道:“就算要跟我结婚的人是他,我们也不会有可能,他又不喜欢我。” “欸,假设真是你们两个结婚,你会不会积极一点?” 她凝眉,筷子在红米肠上乱戳:“哪有这种假设啊。” “如果呀!” 宋湜也摇头:“不会。” 蔡思言勾勾她的下巴:“这么多年了,别喜欢他了呗。” 宋湜也挑眉,闷促地笑了笑:“早就不喜欢了。” 饭吃了半个小时,两人什么都说,蔡思言还提到,宋湜也要结婚的消息在圈子里传开之后,最伤心的莫过于弗朗克,听说他把珍藏的红酒都送人了。 宋湜也佯装生气:“随手就送人?可见十分不用心!我惦记他那瓶酒很久了,还说让他送我做新婚礼呢。” “你少逗他了吧,让他把酒送你做新婚礼,他大概要自投泰晤士河!” 宋湜也被她逗笑,笑得东倒西歪,这是她回国这一阵子,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宋定安去世的阴云蒙蔽她太久了,迫切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她不断开导自己,还是应该开心一些、积极一些,爸爸化作一颗星星在天上思念她,也一定不愿意看她郁郁寡欢。 蔡思言看得出朋友心情不佳,任谁经历亲人去世都没有办法尽快抽离,宋湜也的笑容也总是掩着一层朦胧的雾。 她问宋湜也:“你想喝点酒吗?我们回丽景花园那边,阿朗说给我办接风宴。” 宋湜也欣然接受这个提议,她是需要喝一点酒,她需要用酒精麻痹一些疼痛,但一个人喝没意思,和祝京南喝更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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