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越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路程仿佛因此变长了。 金禧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头发的桂花香气若隐若现,她呼出的热气仿佛顺着皮肤滑到了他的心上,让人心痒。 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于是他放慢了脚步,却忽然听见金禧在闷声低语,“林祈越,我很重吗?” 林祈越顿了顿。 “……没有。”他温柔地问,“还想不想吐了?” 金禧摇了摇头,可能是被他的声音触动,眼眶一下子热了起来,“我还挺羡慕张峰的,今天婚礼上我还在想,如果我没有跟周任远提分手,下一个这么幸福的会不会是我……” 她本来想忍住的,可好像怎么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也落在了他身上。 林祈越的身影瞬间被眼泪凝固,僵立在原地。 金禧总是大大咧咧的,无论做什么事都义无反顾,但她其实很重感情,她在婚礼上佯装无事云淡风轻并不代表不在意。 “他要去相亲了……” 金禧的声音埋在他的颈窝,听到的声音是沉重的,她似乎比想像当中要更难过。 林祈越的心也跟着往下坠,其实在得知她分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却是庆幸。 但现在,她遇到这样痛苦的事,他又不那么想了。 她和那个人比翼,他会从心里祝福她的飞翔,还是会难过,但也会高兴。到底该是什么情绪,他也不确定。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嘶哑着嗓子低声说。 金禧转为哼哼唧唧的抽泣,“赵丽红那么要面子,牛都吹破天了,现在女婿跑了,我又没工作,她会打死我的。” 林祈越郑重其事地说:“我挡你前面。” “嗯。”金禧应了声,半天又很认真地说:“姑姑脸皮薄,被人笑话又不敢还嘴,肯定会憋在心里。” 林祈越语气斩钉截铁,“那我帮姑姑吵架去。” 金禧的心情突然美丽了起来,然后又想起问他:“金歌以后没游戏搭子了,你也管吗?” 林祈越嗯的应了一声。 忽而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 “切,你又不会打游戏!”金禧收回手,骂他,“大猪蹄子!” 林祈越无语地笑着,又听见背上的人吸了吸鼻子,“等我到家,我妈会不会把我乱棍打死啊……不行,我不回家了,你送我到车站,我去上海吧。”说着她挣扎着要跳下来。 “不会的,赵阿姨才舍不得打你,姑姑就更不用说了。”林祈越双手牢牢稳住她,又开始走。 “我不信,你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金禧越说声音越低沉,最后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金禧是在自己柔软的席梦思大床上醒来的,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睡衣。屋子里漆黑一片,她以为还早,此刻因宿醉头疼欲裂,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姑姑金兰应该在厨房忙活着,饭菜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油烟味飘过来,慢慢唤醒了她。 金禧坐起来,穿好衣服,扶着床沿起身,缓缓走到门前,耳朵贴着门听动静。 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和新娘大伯拼酒那阵,她摸了摸脸蛋,又拉开领子看了看身上,好像没有乌青。 或许是姑姑拉住了赵丽红,没有动手,只动嘴了,也不知道她骂得解不解气…… 金禧打了腹稿下楼作深刻检讨,但心里直打鼓。 下到一楼楼梯口,姑姑金兰刚好端着早饭出来,对上视线,金禧犹如惊弓之鸟,愣靠着墙边。 金兰看她一眼,神色如常,把粥往八仙桌上一放,“快点,胃不难受吗?” 金禧小步挪动着,发现赵丽红已经在桌前,太阳穴剧烈一跳。 家里惯例四菜一汤,小时候家里揭不开锅,赵丽红和金兰都没在吃上面亏待过她和金歌。清蒸鱼,炒山药,臭苋汁蒸南瓜,肉末毛豆,就是汤换成了白粥,外加一碟糖醋腌萝卜。今天的菜清淡些,许是姑姑照顾她宿醉的肠胃。 在金兰的催促下,金禧蹑手蹑脚坐下,低着头不敢抬,眼角余光中,赵丽红拿起了筷子,金禧吓得身后往后一仰。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筷头并没有落到她身上。 赵丽红的脸色显难看,觑了她一眼,“一惊一乍的,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金禧快言快语地小声嘟囔:“怎么没打过?小时候打的还少吗......” “死丫头,都记本上呢!”赵丽红才不肯担下打女儿的恶名,虽然昨晚她是有动手的冲动,但一想到她一个人苦苦坚持了这么久,心里还是不落忍。 赵丽红瞪了她一记,“那是因为你小时候太皮了,整天跟着张峰出去野,都没个女孩样!” 金禧理亏,自然不吭声。 金禧的幼年时期和少女时代,是滚在泥里,淌在河里的。赵丽红刚带着金禧从婆家搬出来,就怕哪天下班路上看见村口小河上飘着是金禧。后来传闻邻村有女孩被拐,又担心她出事,索性就把她锁家里,里里外外上了三道锁。谁成想,金禧居然能跳窗跑出来。 不过,也多亏她这一跳,在观潮台上遇到了正准备跳江的姑姑金兰。金兰当时去意已决,交代了几句后事。金禧那会儿沉迷《情深深雨濛濛》,猜到姑姑要像依萍那样跳下去。她人小鬼大,装肚子疼满地打滚,生生把金兰骗到了卫生所。赵丽红看出金禧在装病,气得抬手就要揍下去,金禧抱头乱窜,却看到姑姑也下意识缩在角落抱头。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新伤叠着旧伤,她才知道姑姑一直被家暴。赵丽红一下愣住了,半天没缓过神来,搂住两人抱头痛哭。 “女孩总归是皮点好,机灵。对了,我昨天去村口给小禧算了一卦,瞎子先生说我们小禧有福,这辈子不愁吃穿,还能嫁个好老公。不像我似的,福薄命浅。”金兰半生坎坷,总把自己命不好挂嘴边,离婚后就一直虔诚礼佛。别的不说,精神层面效果显著。 赵丽红听到这冷哼一声:“信这些还不如信自己,她能给你饭吃吗?她能……” “呸呸呸!神明在上!”金兰回瞪了一记,赶紧放筷子给菩萨上了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南无观世音菩萨,我大嫂是无心的,千万别怪罪她……” 金禧向来不掺和姑嫂俩的口舌之争,盛了碗粥,喝了一口,胃里顿觉暖暖的。 赵丽红偏身看她:“……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金禧明白这事过不去,便放下筷子,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洁明了一说,中间省去了陈通方许多恶心人的操作,也坦白和周任远婚事告吹,已无任何复合的可能了。 说完,她极有眼力见的低头认错。 “妈。” “姑。” “我错了。” …… 饭桌上静的可怕,金禧有些不安,手却被金兰温柔拉住,安抚性地摇着,“没受委屈吧。” 金禧眼睛一酸,摇了摇头。 赵丽红拍案而起,铿锵有力地问候了陈通方他祖宗十八代,“狗日的,敢动我女儿!那天把他堵了打一顿。” “他不敢。”金禧还真有点怕赵丽红动手,虚张声势站起手猛地一挥,“我当时就给了他一巴掌!” 赵丽红了解她,翻了个白眼,“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敢跟家里说!” 金禧气势一下就没了,噗通坐下来,“先想想怎么在村里立足,不少人背地里看笑话呢!” 村子里娱乐活动少,农忙完闲着无聊就喜欢在村口聊八卦,谁家老头搭姘头,谁家子女离婚,谁家母狗生崽都能传个二里地。当初姑姑被赵丽红接到家里,还被村子里的八婆八公说闲话,王麻子背地里骂她克夫,见不得小姑子婚姻美满,就破坏人家家庭。 赵丽红扒了一口饭,不以为意地说:“看就看呗,还能少块肉吗!还有啊,不是我说你,你年纪轻轻,操这么多心干嘛……实在忍不了就骂回去,买桶红漆半夜泼回去!” 金禧瞪大眼,“妈,你泼过谁家?不会是王麻子吧。” 赵丽红挠了挠头,“好像……有那么回事。” “吵归吵,可别动手。”金兰转头问金禧,“你什么时候去艺杨家?” “吃完饭走吧,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金禧囫囵把粥咽了下去,“姑,等会儿我洗碗啊。” 金禧洗完碗收拾好行李,骑上小电驴就往金艺杨家跑。 金艺杨家在镇上,白墙黛瓦的二层小别墅,是姐夫赵雷的父母生前留下来的自建房。 还没把车停好,许是听见动静了,赵萌萌就跟燕子似的从楼梯上飞奔下来,抱着她的大腿撒娇,“阿姨,我在家好几天了,妈妈都不带我出去,你带我去玩好不好啊!” 金艺杨在城里体检中心常年蝉联销冠,临近预产期还在居家办公,现在打工作电话也顾不上,扔给她一把车钥匙,让她带着孩子去城区玩。 金禧还没坐下来喝口茶,就带着大宝往城里跑。她不得不佩服六岁孩子的精力,还没三个小时她就扛不住了,赵萌萌依旧生龙活虎,冲到海绵池里拉都拉不住。 最后好说歹说,买了个巧克力小蛋糕才把人骗上车,大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金禧把车停好,抱着孩子上楼。 经过金艺杨房间时,金艺杨一把将她叫住,道:“我羊水破了。”
第7章 做女人到底有什么好? 金禧一瞬间肾上腺素飙升,马不停蹄地把人送到医院,一颗悬着的心还没放下,医生又说胎儿出现心跳异常。 刚还面容平静的金艺杨心一下就慌了,手紧紧拽住金禧,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着要妈妈。 金禧心里一恸,金艺杨的母亲在她上大学毕业那阵儿就得病去世了。 还没安慰两句金艺杨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金禧抱着孩子在手术室外傻愣愣坐下,坐下来就开始抹眼泪,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给大伯和姐夫打电话。 金兆丰跌跌撞撞赶到,身上衬衫扣子都没扣齐,他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直到手术灯暗下,医生宣布母子平安,他才靠着墙站了会儿。 金艺杨很快被推了出来 ,金禧和金兆丰涌上前,只见金兆丰一下哭趴在病床边,他动作幅度过大,就被护士嫌弃地推开,“这位家属!你碰到产妇伤口了!” 金禧突然觉得把大伯父喊来,是多大的失误。她主动说要留下照顾,金兆丰也自知在医院帮不上忙,就说要带着大宝回家。 金艺杨朦胧间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喊道,“让大宝留在医院,爸你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照顾一个孩子。” 金兆丰是出了名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金艺杨都觉得是母亲把他惯成这样。 金兆云撇了撇嘴,只得悻悻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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