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歌手来录歌,通常要花一到两天,陆野这次租了整整两周。 很多个夜晚,他一遍又一遍唱同一个段落,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其他的时候,他不眠不休为一些非常细节的问题跟Guddy掰扯。 林栖亲眼看到一向好脾气的Guddy几次面红耳赤,几乎要跟陆野打起来,最后又因为达成了超出预期的效果而重归于好。 也亲眼见到陆野一点点长出的胡茬,和他眼睛里的红血丝。 他是拼了命在作歌,却没有让工作室的气氛因此而压抑。 大概是因为长得太好看的缘故,当看到他为一段满意的成品欣喜若狂时,整个团队都会跟着成就感拉满。 而且,这两周他包揽下午茶,小团队吃得很好,个个容光焕发。 林栖很快适应了这打仗一样的节奏,就是离战线太远,插不上嘴,最多只能算跟在Guddy后面的小尾巴。 一次,Guddy又和陆野吵得不可开交,这次他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尾巴,问:“你说呢,林栖?” 好几双眼睛看过来,陆野偏头,越过Guddy,看向他身后的小徒弟,眼睛像会说话,流露出深深的期待感,像拉人深陷的漩涡。 林栖眨了眨眼,十分公允地说:“我觉得Guddy说得对。” 因为那是一段钢琴伴奏,林栖还是比较有把握的,她拿出专业知识详尽地说明了理由。Guddy听完,抿了口奶茶,朝陆野挑眉一笑,别提有多得意了。 陆野气得站起来,连炫了三杯黄油芝士拿铁,最后还是听了他们的。 从那一刻起,林栖总觉得只要陆野和她在同一个空间内,空气就会变得冰凉。 以前她还会不时偷看一下偶像,这下不敢了。 第二天,学校放假,她早早来到工作室。 通常这个时候不会有人,但是推开录音室的门,竟看到陆野躺在沙发上睡觉,应该是昨天就没走。 林栖愣了一秒,蹑手蹑脚走过去,帮他拉上窗帘。 然而不管怎么拉,总有一条缝隙合不拢,晨曦的日光从那条缝里照射进来,打在陆野的脸上。 他的脸被照得暖茸茸的,细密的眼睫为眼睑覆上一小片阴影,随着光线照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林栖拿那窗帘没办法,亲自伸手挡在陆野的上方,为他遮住那一线阳光。 年轻的男人不再动弹,显得安静又脆弱。 林栖见他熟睡了,突发奇想,微微改变手的角度。 光影随着她的手,依次描摹着男人闭起的眼睛,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唇线…… 就在她玩地忘了天高地厚时,男人忽然睁开眼,视线咬定她的手,就在他眉眼上方存许。 林栖飞快地背过手,想起陆野可能还在记仇,更加不敢妄动。 陆野依旧是躺着,勾了勾唇角,问:“好玩儿吗?” 林栖一下子涨红,他是几时醒的! 估摸着自己大概玩了十分钟的样子,恨不得当场打开窗户跳下去。 然而,陆野似乎没有要找她算账的样子,也没有记仇。 “谢谢了。”他伸手挡了挡从那一线缝隙射进来的阳光,光晕落在他手指末端,将他修长白皙的食指镀了层金边。 “我弄醒你了吗?”林栖问。 陆野揉了揉眼睛,嗓音微哑,“我本来就睡得不踏实,总容易醒。” 在这间小小的,封闭的录音室里,他从来斗志昂扬,说一不二,从来没有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不仅仅是刚睡醒的朦胧,倦懒而已。 他的眼神,将这八个月的压抑,委屈,痛苦掀开一角,只是冰山一角。 林栖猝不及防地看进去,感到一阵莫名的,混杂不清的难受。 来不及确认,就被一声巨大的开门声拉回了神。 Guddy拎着一大袋咖啡斗志满满地闯进来,“要收尾了,来啊,今天干个大的!” 没曾想到录音室多出一个人来,Guddy着实一愣,陆野也在这个时候从沙发上弹射而起,整个人坐直,双手交握,乖乖地搁在膝盖上,气氛相当诡异。 “你们在干嘛啊?”徒弟是个脸红怪,习惯了,怎么连陆野也别扭起来?Guddy有一刹那觉得自己是来捉奸的。 “在等你啊干嘛。”陆野抽出一杯咖啡,也不看是 什么口味的,大口灌进胃里,也许是喝得太急,还没喝完就捂着肚子跑出门去。 林栖跟Guddy对视了一眼,Guddy摊手,“又是熬夜又是空腹喝咖啡,太不会照顾自己了吧。” 一向听话的小尾巴第一次怒视师傅,“您除了咖啡,也没买别的啊!” 。 一个月后,那部动画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一经上映,就登顶票房冠军,火爆全国。 陆野制作的OST贯穿影片,国乐的大气,悲怆,红了无数观众的眼眶。 影片结束的演职人员表里,配乐,主题曲词,曲,演唱,鼓……一连串的陆野二字,将所有人带到了一年以前,他正当红的那个夏天。 这个名字连带着他的“黑历史”再次被人提起,竟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声音。 有人为他翻案,为他鸣不平,有人骂天晟,差一点埋没了他的才华。 一度,#陆野涅槃#的词条霸榜热搜。 与此同时,陆野签约了另一家经纪公司,青鸟唱片。 这家公司专门运营歌手和音乐人,旗下多为实力过硬的唱将和创作人。 接下来,陆野连发了五首歌,连带已发的三首,第一张专辑《星》横空出世,在年底横扫各大颁奖礼。 陆野拿了这一年的“飞跃艺人奖”和“最佳主题曲”两个奖项。 林栖和许舒这样的粉丝,再也不用守着他的社交网页,抑或是不断在网络搜索他的名字,来获取偶像的蛛丝马迹。 陆野马不停蹄地参加各项活动,互联网上到处是他的动态,路透和舞台,亲身演绎什么叫做“现象级”。 转眼,大三即将过完。 夜深,音乐工作室已经下班,林栖利用这个无人的空档,泡在录音室录歌。 大楼紧邻一个体育公园,窗下是一片偌大的绿茵场,今晚没有人踢球,有人拿麦在唱陆野的歌,一首又一首,观众围坐,倾听、喝彩。 林栖循声望过去,只见草坪上人山人海。 她这才想起今天是陆野的生日,他们在开“陆野专场”。 六月六日,就连他出生的日子都暗含某种引人入胜的隐喻。 歌唱完,人群还不散去,拿蜡烛围在一起,高喊跟陆野的应援词,放佛在举行庆典。 许多歌手都有疯狂甚至极端的歌迷,陆野尤甚。 他被资本打压,跌落泥沼,又东山再起的故事,被歌迷歌颂为斩断资本的摆布,捍卫自由,浴火重生的传奇,不断被放大,歌颂,成为流量密码。 他的歌不拘泥于情情爱爱,更多展现对人生、自由的思考,不乏讽刺资本,鞭笞世道炎凉的战歌。 这更加激起了人们的崇拜。 这个时代缺的,谁不想来一次不顾一切的叛逃? 此刻,林栖才知道有多少人跟从前的自己一样,深陷身不由己的泥潭,颤颤巍巍伸出一只手,从偶像身上攫取自由的力量。 只是那些将陆野的名字和自由捆绑在一起,当街高喊的人,已经将偶像视为精神图腾,他们更加执迷,更加迫切,也更加盲目。 深夜十一点,林栖倚在十三楼的窗口,恍惚间觉得绿茵场涌动着危险的火焰。 她应该为偶像的涅槃感到高兴,可是…… 可能是八个月时间太长,让她再次见到陆野的时候,竟觉得陌生? 一声扣门打断了林栖的思绪。 她一惊,转头看去,竟是老板萨米站在门口。 就在她以为不会再有机会看到老板,那些demo早就成为过去式的时候,老板竟主动出现在面前,吓了她一跳。 “我就说么晚了谁把录音室当家呢,原来是爱送祝福的那位同学。”萨米莞尔笑道。 林栖瞬间紧张起来,好像坏事做多,终于被逮到的贼。 可是自从知道陆野和老板认识,她就再也没有给萨米发过信息了。 “儿童节快乐。”她弱弱地说。 满脸写着“已老实,求放过”。
第15章 陆野的声线和自己的一虚…… 萨米正想说什么,被楼下的喊声打断,他有些不悦地走过去,一把关上窗户。 随后低声骂道:“什么鬼迷日眼的。” 好像真的挺生气。 转而问林栖:“你偶像能了,还喜欢他吗?” 林栖一时说不上话来,这秘密明明藏得很小心,怎么会被老板知道? 她装傻,“偶像?谁说的?” 萨米微一挑眉,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到林栖对面,“写歌是很容易泄露心事的,你知道吗?” 林栖骤然紧绷,只能悻悻点头。 萨米望了望窗外,“那些歌迷都快成邪。教了,我很好奇,你还喜欢他吗?” 还喜欢他吗?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林栖的脑海里掠过陆野攻城略地的这八个月。 他的造型越来越视觉系,去年的芒果音乐节上,他打扮成暗黑天使的模样,唱到高潮处,从舞台上仰躺,砸在观众群里。 跨年直播的舞台上,他忽然仰倒在地,躺着唱完一整首歌,唱到声嘶力竭,最后没有声音,台下哭成一片。事后爆出那一天他其实高烧三十九度,引来无数歌迷心疼。 …… 每当林栖满怀期待想要完完整整听他唱一次现场,总会始料未及地撞见这些名场面。 无数人疯了似的在台下呐喊,但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听完一首歌而已。 就在前一天,一名十四岁的女生和父母吵架后割腕,遗书中写满了对于陆野的崇拜。 索性女孩被抢救成功,陆野去医院看她,让这件事有了洪水般的热度。 镜头中,陆野紧握女孩的手,他眼睛里显现出复杂的神色,令林栖一时之间,感到巨大的陌生和害怕。 “我也曾奉他为神祇”,她淡声道,“但是当神只是将自由当成口号,而不教世人方法,世人就会用最原始,最残酷的方法践行这个口号。” 林栖鲜少这么残忍地直面自己的失望,她否定的根本不是陆野,而是曾经那个痴迷的自己。 也不能对别人说起,因为许舒她们已经沉迷地不行了。 没有人理解的。 说人家立人设,难道不是她自己装清醒? 萨米扯了扯嘴角笑道:“他有足够的魅力翻云覆雨。也许是刚出道加上冷藏的那两年,压抑过头,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宣泄似的……” “不仅仅是宣泄,”林栖紧握手中的咖啡杯,有些词不达意,“更像是一种冰冷的表演。” “他就像厄里斯魔镜,诱使人们站在自己的欲望面前虚度时日,为之痴迷,其实他们根本分不清看到的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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