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晚眼底掠过一丝错愕。 她这位婆婆可是出了名的娴静温雅,平日里说话都是轻言细语。即便训斥下人,也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从来没有这样失态过。 更从未听她说过如此恶毒的话。 宁婉珍还不解气,再次挥手。 容止扼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母亲,刚才那一巴掌,已还你和父亲的养育之恩。” 宁婉珍怒道,“谁是你母亲,你不过是远山找来替行止挡……” “母亲。你确定要当着大哥大嫂的面闹开?”容止瞳眸黑沉,厉声打断。 宁婉珍喘着粗气,瞪大了双眸,脸上气得微微扭曲,“你……” 桑榆晚见状,脸色一沉,走到他们面前。犀利冷冽的眼神如刀子般射在容止的脸上,“二爷,松手。” “是。家主。”容止深邃的眼眸里,是克制的情绪。 话音落下,他猛然松手。 宁婉珍趔趄,桑榆晚下意识去拉她,结果两个人身体同时剧烈晃动,差点摔倒。 弦思和下人在后面扶住了她们。 宁婉珍喘着粗气,面上带着愠怒,“容止,你刚刚叫晚晚什么?” “家主。”容止冷声道。 宁婉珍愣了半秒,似才反应过来,惊喜道,“晚晚,你不会有喜了吧?” 除开这个理由,桑榆晚没有任何道理接任家主之位。 灵堂里,空气弥漫着淡淡的焚香与未散的凉意,交织在一起,难以言喻的沉重与肃穆。 桑榆晚捏紧了手指,嘴角勾出一抹无奈的笑,“嗯。” 宁婉珍激动地落泪,“晚晚,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桑榆晚轻轻抿了下唇,笑容有些僵硬,“还不到一个月,我不敢乱说。” 宁婉珍眼里含着泪,哽咽,“好孩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顾忌着这些。” 桑榆晚眉梢轻轻上扬,加重了语气,“这是行止的孩子,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宁婉珍哽咽,“行止有你这样的妻子,是他的福气……” 许是强烈的情绪堆积到了一起,她话未说完,又晕了过去。 下人们匆匆把她送去了偏院。 容止眸光悌向桑榆晚,她正好抬眸,清澈黑亮的眼眸好似两团火焰,焚烧着他。 他平静出声,“大嫂,我去换身衣服。” 桑榆晚目光微凝,应了一声,“嗯。” 容止阔步离开。 她看着他挺括的背影,手指一寸寸收紧。 他如此高调维护自己,绝对是捧杀。 明明家主之位垂手可得,他却弃之如敝履。 他到底想要什么? 桑榆晚朝水晶棺看了一眼,垂下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心里突然兀得一跳。 孩子…… 第6章 我想要你…… 入夜。 灵堂里静悄悄的。 布幔随风轻轻摆动,发出细微而低沉的声响。 凄凉,悲切。 薄行止的遗像,面容安详。那双似乎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在静默中仿佛在诉说着生前的故事。 明朗给水晶棺下的长明灯添完灯油。起身,赫然看到一道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厅口。神色一紧,叫了一声,“二爷?” 桑榆晚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捏紧手指,看了过去。 惨淡的光影里,换了孝服的容止长身玉立。 阔步走来,冷傲孤清又盛气逼人。 他淡淡地环视了一圈,薄唇轻启,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大嫂,你下去休息,今晚我来守灵。” 桑榆晚唇角微勾,“不用了。” 容止顿了几秒,嗓音低沉道,“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应当顾惜自己的身体。” 这话,就像一根细长的银针,深深扎进了桑榆晚的心里。 话里话外。 讽刺至极。 她脸色一白,指尖狠狠抵住了掌心,“明朗,你先下去。” 明朗看了容止一眼,不安道,“夫人?” “下去。”桑榆晚眉眼染了些怒气,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明朗心头一抖,“是。” 桑榆晚见他走远,目光一沉,俏脸覆了一层霜雪,“说吧,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七日前的问题,今天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 容止眼帘微垂,凝着她的脸,幽邃的眸仿若深幽的潭,“如果我说,我想要你……” 桑榆晚心脏跳停了一秒,一股怒气窜到了天灵盖,“薄容止,你太放肆了。” “叫我容止。” 低沉的嗓音,似带着一种别样的蛊惑。 桑榆晚顿时羞愤不已,眼底红红的,无端端生出一种美人动怒的风情,“我是你大嫂。” 容止凉凉开口,“我不姓薄。我姓容。” 桑榆晚一怔。 他姓容? 容止又道,“六年前,我就已经不是薄家人了。” 桑榆晚眉心重重跳了跳,心里顿时惊疑不定。拧紧眉心,愤恨道,“你既不是薄家人,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容止的目光明显暗沉了下来,“我来送送大哥,好歹我与他有几年的兄弟情分。” 桑榆晚不禁讽笑,“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难不成你也是薄行止的男……” 心跳一紧,“朋友”两个字吞回了腹中。 容止薄唇轻抿,“我的性取向没有问题。” 桑榆晚闻言,心跳突突,脸色一下红了起来。 他有没有问题,她很清楚。 除非,他男女通吃。 容止见她沉默,又说了一句,“我不喜欢男人。” 桑榆晚愣了下,面红耳赤,冷声道,“你喜不喜欢男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容止眉心闪了闪,眼眸微眯了一下。 她微仰着头,眸中跳跃出两簇怒火。 容止眼眸低垂着,浓睫覆在其上。 四目交错。 暧昧掺杂进空气里,不受控地发酵,丝丝缕缕在两人心上扩散。 桑榆晚起伏着胸口,“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想要什么?” 容止身体微倾,目光与之平视。 “我想要个孩子。”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 “我和你的孩子。” 每一个字,都带着极重的压迫力,让桑榆晚心跳加速。 她瞪着他,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愤怒和恨意。 “容止,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容止紧紧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眼神里似乎笼罩了一层薄雾,里面有两团炙热的火焰在燃烧。 目光热烈,带着期待。 “除了孩子,我什么都不要。” 他再次开口。 低低沉沉的声音,如同海啸席卷。 深入骨髓的寒冷,一寸寸冻结了桑榆晚的血管。 她僵在原地,指骨隐隐泛白。 容止脚步一转,走到祭拜的蒲团前,跪坐好。 过了好一会儿,桑榆晚才稍稍回神。咬牙,半低着头,眼底凝着压抑的恨意。 “有种看着你大哥,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容止看向薄行止的遗照,眸光沉了沉,不轻不重地吐字。 “比起不相干的人,大哥更希望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缱绻的声线,温柔,入了骨的偏执。 桑榆晚心头大震,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快要站立不稳。 她慌忙坐下,双手紧紧的攥着椅子扶手。 缓了缓,她怒极反笑,嘴角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 他想要的,竟然是孩子。 夜风徐徐,仙香缭绕。 灵堂内的空气本就有些凉。风一吹,桑榆晚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阿嚏……” 容止拧眉,关心道,“回屋休息,这里有我。” 桑榆晚没觉得他这是在体贴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轻勾,“薄行止和你,真的只是兄弟关系?” 话音落下,水晶棺下的长明灯如烈火烹油一般,“滋滋”炸开。 灵堂内的气氛,莫名的诡异。 桑榆晚的心突突直跳,无端涌出一丝不祥的预感。 容止脸上没什么表情,反问了一句,“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桑榆晚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揪紧了孝服,心脏随着他的这句话极速往下沉。 “薄行止死了,你正好夺位,为什么要把机会‘让’给我?” 容止眼眸微抬,不动声色,却压迫感十足,“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桑榆晚表情微滞了一下,冷笑,“我想要,你就要帮我?” 容止面色无波无澜,“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得到。” 桑榆晚太阳穴重重跳了跳,“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喜欢你,你相信吗?” 容止嗓音低磁,像碎裂的玻璃片,一点一点割裂理智的弦。 桑榆晚头上有如惊雷炸开,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你和薄行止,还真是好兄弟。” 容止跪在蒲团上,脊背挺得很直。 “他是他,我是我。他欺你,骗你。我却未必。” 桑榆晚脸色骤变,怒意如潮水般涌上脸颊。她抓住椅子扶手,愤然起身,冷凝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容止,从今往后,记住自己的身份。你要再敢跟我说这些混账话,我一定家法伺候。” 容止薄唇半勾,“想要坐稳家主之位,孩子是关键。” “你……” 第7章 我不让你进来,是嫌你脏 桑榆晚走出灵堂的时候,刚刚那番话还在耳边回响。 她当然知道容止是什么意思,可是…… “夫人,四小姐来了。”明朗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低声道。 桑榆晚脚步一顿,“我不想看到她。” 明朗心下明白,低声道,“我马上把她赶走。” 迟了一步。 一名身穿黑色大衣,带着墨镜的女人已经迈过台阶,朝他们走了过来。 明朗心头惊跳,快步跑过去,伸手拦住她,“四小姐,站住。” 女人摘掉了墨镜,目光像是淬上了毒药一样狠戾,“明朗,这里可不是明家。我再恨她,也不会动手。” 然后视线忽然一转,看向不远处的桑榆晚,嘴角微微勾起,“晚姐姐,好久不见。”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桑榆晚清透漆黑的眸底,映着跳跃的火焰。强压住扇她的冲动,汲气,迈步,往偏房走。 直接无视。 女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晚姐姐,薄爷都已经走了。你还担心,我把他从你身边抢走么?” 桑榆晚脊背一僵,停下脚步。侧眸,“明媚,我不让你进来,是嫌你脏。” 明媚眼波流转,笑得玩味,“那就请晚姐姐叫二爷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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