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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守一期年岁（2） “也做些未经鉴定的、不能经明面的陨石买卖与走私。情报贩子是拿不到邀请函的，只能汇集在‘潘多拉’周边小旅馆，时间一长就有了约定俗成的默契。受邀的人都会提前来到图森，就是先来暗市看看，是否有值得花钱的消息与黑货。”路从白介绍了几句，便下颌一扬，“你看。” 顾繁星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朝门口看去，进来的居然先前的那对白人夫妇。 “他们也来暗市交易？”她怕他们察觉，不敢多看地收回目光，还拿报纸半挡着低声问。 路从白点点头，实在看不过去她那业余特工接头般的欲盖弥彰，直接伸手没收了报纸：“应该已经转过挺多家旅店。这些情报贩子良莠不齐，有滥竽充数的，也有消息灵通的。” “那我们要不要也多走几家？”顾繁星提议。 “不用。暗市形成多年，也有自己的秩序和规矩，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距离‘潘多拉’最近的这家旅店做交易的。我们等从楼上下来的。”路从白语气虽淡，却是成竹在胸，说罢朝中间聚着喝酒那桌一瞥，就又低头闲看起了报纸。 隐约听出他意有所指，顾繁星也便沉下心来等着。喝完剩下半杯红茶的时间里，前后又来了两个搭话的情报贩子，同样是为出手所谓的“保密拍品名单”，三份内容对比有重叠的地方，也有不同之处。一个听起来带北爱尔兰口音，另外一个则是黄皮肤，路从白对他们的态度与第一个贩子一般无二，并不计较真伪，又送了两沓钱出去。 期间那对白人夫妇在与一个贩子短暂交谈后就离开了，而那桌喝酒的却一直没散，只是中途有个染发的年轻人离开进了电梯。再下来时，那古惑仔打扮的红毛就径直朝路从白这桌走来。 “这位先生已经在这里买了三份名单，还没有买到满意的吗？”红毛也不坐下，挨着扶手侧倚，直接从裤袋里抽出张卡纸晃到路从白眼前，流里流气地问，“我这里还有一份，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我们中国有句俗话，事不过三，这第四份名单，我已经没有兴趣了。”路从白双手交叉在身前，并不接那名单，冷冷地抬眼看向红毛，“如果你们老板不想做另外的生意，那我就当我来错了地方。” “哈，我们老板请您和这位女士到房间细谈。请跟我来吧！”红毛爽朗一笑，把名单随手又塞回口袋里，重新站直带路。 路从白这才将在桌上摆了一个多小时的邀请函收起，牵过顾繁星的手起身跟上。也许是他这一牵太过自然，顾繁星呆了呆，索性主动赶前半步进了电梯，转身顺势就挽上了他的胳膊。作为同来的女伴，挽着男士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电梯镜中的路从白的嘴角依旧平直，眼中却闪过不易觉察的笑意。 这家小旅店只有三层，电梯很快停下，红毛在前往左拐进走廊，在第四间房门前停下来敲了门：“老板，人请上来了。” “Please（请进）.”门从里头打开，顾繁星最先注意到出声的是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平头理得整齐，穿着西装背心，手拿雪茄。除去来开门的，套间里还站了两个和红毛差不多的年轻人，应该都是他的手下。这阵势，倒像极了电影大片里常演的黑帮小头目。顾繁星觉着这帮人不是什么善茬，下意识抽了手将长发勾到耳后，掩饰紧张。 路从白感到臂弯间一空，余光里瞧见了她的小动作，便了然地改换姿势，长臂一伸揽过她的肩，这才抬脚进门。 “杰森。” “路从白。” 两个男人隔着茶几简单握了手，路从白就带着顾繁星在沙发上坐下。 “路先生出手阔绰，一口气花了双倍的行情价在我的地盘上买了下面人的三份名单，不知道还看中了我这里的什么生意？石头？”杰森也重新坐下，抽出支雪茄递给他，“要火吗？” “一点小钱，当是见面礼。”路从白摆了个手势，表示自己没有抽烟的习惯，“我来也不是为了石头，是为一个人。” “哦？我这里可不搞人命买卖啊。”杰森饶有兴趣地一笑，随手把抽出的雪茄丢给旁边的红毛。 “只是找个圈里的老朋友而已，可关系不到人命。”闻言，路从白也跟着笑笑。 杰森听完，眯起眼慢吞吞吐出一个烟圈，并没有急着接话。这给了从进屋以外被烟味熏得有些思维迟钝的顾繁星理清头绪的时间。 一番话下来，她能听出杰森和红毛都是当地人口音，而杰森刚才开口就说旅店是他地盘，话里也透露出之前路从白买下的三个保密名单也都与他大有关系。可见那三名外地情报贩子虽然看起来全是各自单独行动，各凭本事与受邀人搭话做交易，实际上却都和杰森达成了某种协定，甚至于，他们卖的名单，都很可能是杰森分散透给他们的。 可见主要把控暗市的还是当地人，这些外来的情报贩子就像是古代的草寇只能拜个山头，跟个当家的才好劫道。 “什么人？要多少消息？”吐到第五个烟圈，杰森见路从白仍旧面不改色地坐定在沙发上，不显一点儿局促，这才问道。 “真名不清楚，圈里都叫他‘阿砳’，中国人，我最后一次听人提起他是在十年前。”路从白沉声，“需要你们留意打听他的行踪，是否在你们当地圈里出现过，或是在别的地方有任何相关线索，越详尽越好。” “十年前？路先生是真看得起我啊——”杰森说着按掉了剩下半截雪茄，一脸严肃地起身。 顾繁星见状不由抿唇，还以为他是不愿接这生意，准备逐客。谁知杰森却忽地咧了嘴，笑声豪爽：“但我喜欢有挑战的活儿！路先生的见面礼就当是订金，整个展会流程结束之前，我会给你一个准信！” “静候佳音。”路从白于是和顾繁星一道站起，颔首致意。 第三十三章 守一期年岁（4） 杰森的手下红毛只把路从白二人送到门口。房门在身后关上，顾繁星一直被路从白揽进电梯，才稍稍回神，有些不自然地侧侧身子，半搭在她肩头的手就落了个空。她对上路从白挑眉看来的询问目光，只好硬找了话来说：“这个杰森可靠吗？他都默许那些情报贩子在他地盘上卖假名单……” “别看这家旅店进进出出都是人，但所有买卖其实都在杰森的监视和掌控下。那桌喝酒的，也都是他的人，只不过红头发的是明面儿上的，负责上下楼传递消息。他在暗市的地位应该不低，只要阿砳曾经在图森出现过，就逃不过他的情报网。”路从白解释完，最后又盯着她的侧脸补充了句，“这些门道，你应该都想明白了。” “我、我是差不多明白了……再向你确认一下更安心。” 顾繁星说完这句话，电梯门正好打开，她就迫不及待地先踏了出去，快步往外。 就算被喝酒那桌看到，传到杰森耳朵里，也无非就是情侣吵架的八卦罢了。谁规定非得每天都牵着手腻腻歪歪才是恋人？她头也不回走出旅店时，如是想。 两人回到酒店住处，晚上没有安排别的行程，顾繁星从两间卧室里随意挑了间，房门一关就打算淋浴换衣后等侍者把晚餐送来。谁知才卸完妆，门铃就响了，她拿毛巾擦着脸等了阵，铃还在响，就猜测路从白估计已经在淋浴间里了，只得擦干手自己出屋开门。 门外不是推餐车的侍者，反而是白天那位副理：“晚上好，顾女士。老板让我来邀请您与路先生共进晚餐。” 顾繁星诧异地指指自己：“我也去？” “是的。”副理对她露出标准的公式化笑容，也不多解释什么。 “那你可能要稍等会儿，他……他应该还在洗澡。我会催他快一点儿的。”顾繁星总觉得这话由自己来答有什么不对劲，但事实又确实如此。 “不要紧。我就在走廊外等，两位自便。”副理点点头，说完就微微欠身主动帮她把房门重新关上了。 对着房门犹豫片刻，顾繁星还是走到了路从白那屋门前，做贼似的把耳朵贴上去，果然听到水声，于是边敲门边扬声问：“路从白？你听得见吗？” “什么事？”里头水声停了，传来路从白毫无波澜的问话声。 “刚才酒店的副理来了，说是他们老板要请你吃晚饭，还让我一起去——”顾繁星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说道，“我和他说，你还在洗澡，让他等一会儿。” “你替我答应了？” “……你不想去吗？你不是和他有交情吗？”路从白这一问搞得顾繁星一头雾水，半晌听屋里又没了动静，只得再次出声请示，“不然，我再去拒绝他？” “不用了。我马上就好。” 果然善变是一种人性，不分男女。顾繁星冷哼着撇撇嘴，兀自踱回自己那屋重新化上点淡妆，纠结了一会儿，又把太过随意的运动装换成了通勤风套装，款式时尚又不失正式感。虽然她多半只是个陪衬，但也不能显得太“low”吧？ 出卧室时，路从白也已是高定西装在身，衬衣上的袖扣考究，一字型折法的丝质口袋巾简约自然，分明是最简单的黑白色系，周身上下却都透着贵公子气，只一眼就让顾繁星忘了移开视线。 “走吧。”路从白用清冷的长眸打量她几秒，便将臂弯微曲。 顾繁星一怔，便走上前挽住他。为了配色不出错，她选择的是白色系为主、黑色元素点缀的套装，如今往他身边一站，倒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似的。 等在门外的副理见两人一道出来，服务周到的替他们合上门，然后侧身相请：“两位随我来。” 酒店四楼以下都是功能区，其中二楼是多功能宴会厅，将用来举行之后的晚宴与拍卖会，因此暂时禁止住客出入。托路从白的福，顾繁星提前进到了厅内，顶灯半明半暗，只有中央的白色长餐桌上烛光璀璨。 悠扬和缓的弦乐回荡在偌大的宴会厅中，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女人背对他们坐在餐桌前正优雅地品着香槟，听到脚步声渐渐近了，才缓缓放下酒杯，起身转到椅后。 一袭蓝色开衩裙尽显腿部的完美线条，外搭的黑色修身西装大气沉稳，其上几段紫色线条却衬出一丝神秘高贵的气息，高腰封金属扣则成为了视觉上的吸睛亮点。 原来与路从白有几分交情的幕后老板，是个外国女人。准确来说，是个成熟妩媚的美女，顾繁星看着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近，映出路从白身影的碧眼中仿佛有万种风情。 “路，好久不见。”女人的中文发音蹩脚，浅笑间的媚眼如丝却足可以让任何男人都忽略这一点。 路从白眼底清明，绅士地与她伸出的手微微一碰，就收了回来：“一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乔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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