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确定?” “确定。”沈宴宁答得干脆笃定。 孟见清笑了下,手慢慢松开。 聚在周围的人下意识伸头探了探,就连沈宴宁也跟着紧张起来,桌下的手不自觉蜷紧。 骰盅完全打开的刹那,灯光忽然聚焦到桌面上,答案一目了然。 三个骰子,六点朝上,一共18,最大。 沈宴宁押对了。 孟见清对结果并不意外,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我输了,你想要什么?” 赵西和和几个公子哥在一旁附和打趣,“宁妹妹,你赶紧诈他一顿,咱三哥最不缺的就是钱。当然其他东西他大概是拿不出来......” 至于是什么东西,赵西和没有明说,但以沈宴宁的聪慧也不会猜不出来。 男女之间的礼尚往来最怕的就是情爱。 而情爱在这个圈子里是最廉价的。它甚至都比不上孟见清手里的那杯酒。 沈宴宁仰头,笑得好似什么也听不懂,指着孟见清手腕,说:“我就要那个。” 其余人视线齐齐移到他手上,不禁冷吸一口。 赵西和皱皱眉,“宁妹妹,你要不换个......” “可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孟见清不带一丝犹豫地摘下手腕的佛珠,扔到沈宴宁面前。 “三哥......” 赵西和从小和孟见清一起长大,自然是知道这串佛珠的重要性,可如今那视若珍宝的东西就这样被随意丢在桌子上。 沈宴宁拣起桌上的佛珠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珠子陈旧,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每颗光滑的珠面上都雕刻了梵语,送礼的人一定是花了心思。 而他这么轻而易举地送出去,是让沈宴宁意想不到的。 最后,她在一颗有裂缝的珠子上轻轻一扯。 圆润的褐色珠子落到她的手心。 沈宴宁心满意足地笑笑,把佛串重新递还给孟见清,“孟老板,我就拿你一颗碎掉的佛珠,不过分吧?” “就要这玩意儿?”孟见清淡笑,摩挲着那处空缺的珠绳,“那珠子不值几个钱。你再好好想想,换样东西。” “我觉得它挺好的。”沈宴宁打定主意就要它。 孟见清还想多说几句,门口突然一阵攒动。 赵西和扬起嗓音喊:“三哥,是梁宵一!” 孟见清随着人看过去,余光瞥到沈宴宁正小心翼翼地把那颗褪色的珠子放进挎包夹层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值钱宝贝。 他漫不经心扯起嘴角。 这年头没见过这么傻的人。
第05章 包厢门被推开,外头进来一个男人。长相极好,眉目染着倦意,微开的衬衫领口蹭了一抹艳丽的口红印,锁骨上还有几道醒目的抓痕,暧昧得惹人遐想。 赵西和端着香槟杯走上前,笑眯眯地说:“不好意思啊,打搅梁少的美人梦了。” 梁宵一踢了一脚他的膝窝,越过他,径直坐到沙发上倒了杯酒,脸上不满不言而喻。 “得嘞,看来这温柔乡不温柔啊。”赵西和嘴贱,非得怼他一句。 梁宵一睨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这俱乐部听说花了你爸不少钱啊......” “哥,哥,我错了,真错了。”赵西和听到自己糗事,立马改了嘴脸求饶,“可别让老爷子再流放我一次了。” 变脸其快让人称叹不如。 梁宵一嗤笑一声,四周看了圈,目光落在了沈宴宁身上,随后看了眼她身边的孟见清,若有所思。 赵西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吧,原来三哥喜欢这种类型的。”顺便把刚才的事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他说得口干舌燥。 而梁宵一却只捕捉到了两个字——“京大”。他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神色不明。 包厢里的侍应生给沈宴宁倒了杯饮料,她低声说了句谢谢。手推了推桌上那堆赢来的筹码连同那块百达斐丽手表一并移到孟见清面前。 他挑眉,“嫌少?” 沈宴宁摇摇头。 “那是怎么个意思?” 沈宴宁抬头看向他。 直到多年以后,孟见清都能记起她此刻的表情。那是一种被命运摆布的无奈,挣扎以及几乎要灼伤人的痛苦。 她轻轻地说:“孟见清,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 普通到无法承受你如此昂贵的筹码。 孟见清的笑容一丝一丝抽开,他垂下眼睑,仿佛老僧入定般陷入长久的沉思中。 音乐鼓点密集,酒杯互相碰撞,香雾萦绕,包厢里是一群无忧无虑的年轻人,他们的人生自出生起就被安排好,无须为生活疲惫,无须为前途奔波。而孟见清只是这群人中的其中一个。 音乐声越来越大,沈宴宁看见他嘴唇动了动,表情有些玩味,凑近才听清。 他说,我也就是个普通人。 接着又像是安慰她:“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带你来就是纯玩儿的。”说完,指着花蝴蝶似的往人堆里扎的赵西和,说:“赵西和人不坏,你只管放开玩,我带来的人,他总不会亏待。至于这些东西,给了你就随你处置,要不要你自己做主。” 沈宴宁听了这几句话,就知道他是在挽救她那点薄弱的自尊。他待她处处周到,好到让她忘乎所以,犹如惊弓之鸟,她深知有些东西在逐渐偏离轨道,而她显然无法掌控。 她慌乱地起身,借口说要去趟洗手间。 孟见清依然周到,让侍应生带她过去。 她这一走,梁宵一趁着空隙走过来。捞了把一旁的空椅坐下,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心不在焉地问:“介意吗?” 孟见清淡淡瞥了他一眼,“随意。” 金属点烟器打开,钨丝亮起,一股浓厚的烟味弥漫开来。孟见清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转性了?头一遭见你带小姑娘过来。”梁宵一吐了口烟,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也不等人回答,自顾自地说:“也就赵西和这二货在国外鬼混几年,也以为你跟他们一样整日泡妞。” “他们?”孟见清瞧了眼他领口的口红印,讥笑,“你不是?” 梁宵一猛吸了一口烟,磕灭烟头丢进酒杯里,风轻云淡地一笑,“我?我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但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小姑娘看着挺倔。”他突然严肃起来,“我们这种人婚姻向来不自主,有些人遇到了是缘分,但也没必要太当真。” 他这话说的其实挺无情无义的,但的确又符合他们这个圈子现状。 孟见清抬头看了眼门口,来往人频繁,却唯独不见沈宴宁。过了一会儿,视线里多了道清瘦的身影,动作缓慢又小心地合上门,踮起脚朝里望了望。 他忽然轻轻笑了一下,说:“人这一生这么短,总要去做一些蠢事。” 沈宴宁在洗手间多呆了一会,回来时看到孟见清独身一人站在露台。 房间里热闹喧嚣,衣香鬓影。他着单衣站在阳台,手臂撑着玻璃护栏,背影在萧瑟的黑夜中更显寂寥。 他孤单伫立,明明富有却又空洞,贫瘠得如同岸边遇难的破船。 世俗将他囚禁起来,让他变成一无所有的穷人。 沈宴宁走过去,恰好与梁宵一擦身而过,后者喊了喊她。 “京大法语系的?” 沈宴宁驻足,看向他。对方并无冒犯之意,眼神自然得仿佛只是偶然兴起问了一嘴,她如是点点头。 梁宵一笑笑,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赞叹,说:“你们法语系的人都挺厉害的......” 两句话说得没头没脑,沈宴宁正斟酌着回答时,却见他闲庭兴步走去了别桌。 显得刚刚的谈话有些莫名其妙。 沈宴宁继续走至阳台,拉开玻璃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怎么不进去玩?” 孟见清听见声音回身,将酒杯随意搁置,浅褐色的液面随之一晃,顺着杯壁往下滑。 沈宴宁发现他这人不抽烟,但嗜酒,且偏爱往酒杯里塞满冰块,然后就着烈性的酒下肚,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这极致的快意。 而这短暂的快意之后回应到他身上的恶果是一连串令人心惊的咳嗽。 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越是这样,喝得越凶。像个赌徒,放肆地高额下注,让人胆寒。 沈宴宁原本想说些什么,但想到自己的立场也并无资格,于是话到嘴边溜了一圈又咽下去,摇摇头,“我和他们不熟。” 孟见清换了个姿势,倚在护栏上,眼睛里倒映着明暗光影,“赵西和在京郊有个雪场,等到了冬天带你过去滑雪。” 那晚的风一定足够醉人,要不然她怎么会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沈宴宁的眼睛弯成月牙,灿烂地笑,“好啊。” 浮白夜空中散落几点群星,缕缕微风袭过脸颊。 其实夏日并不漫长。 “以后离梁宵一远一点。”耳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沈宴宁愣了会儿,下意识问为什么。 孟见清喝了口酒,说:“他不是好人。” “那你呢?”她笑盈盈地看着他,双眼灼灼。 孟见清顿住,捋了一绺落在她额角的碎发,凑在她耳边,声音像指甲盖滑过金属,令人头皮发麻。 他促狭一笑,说:“你猜。” 沈宴宁到底年轻,资历尚且,遇到这样的阵仗,瞬间脸红了起来,没了言语。 孟见清的手落到她肩上,笑了会停下,“天太热,进去吧。”他的指尖泛着热意,似火熊熊燃烧。 后来她才知道梁宵一是梁又安的亲侄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屋里放着音乐,赵西和在小型舞台上抱着话筒,身体扭得妖娆妩媚。 沈宴宁听不懂歌词,旋律听着熟悉,像是闽南语版的《舞女》。 孟见清领着她找了个位子坐下,说:“他祖上是闽南人,到了他爷爷那一辈才迁到了帝京。赵西和从小在他爷爷身边长大,闽南话说得不错。只不过他母亲那边规矩比较多,不太喜欢他说方言。” 赵西和模样底子不错,慢悠悠摇着身体唱歌,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女孩跟着他一起跳舞。偶尔用他那双勾人的眼睛四处调情,目光轻佻。 他们包厢里另一桌的人在打台球,听见他唱歌,嬉皮笑脸喊他:“赵公子,换首歌呗。” “换——你——妈——老子又不是点歌机!”赵西和停下来,捏着话筒直接喊麦。 那一桌的人也不甘示弱地回呛一句,谁也不让谁,整个房间里闹哄哄一片。 沈宴宁都忍不住笑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肆享受过青春了。 孟见清靠在她身边,大约是被她传染,弯了弯唇,眼底碎了一片星光。 赵西和吵得累了,拎了半瓶香槟转身来他们这边,在梁宵一那遭来一顿碰壁,扁扁嘴觉得挺没趣,转过头恰好看到沈宴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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