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折听着,心中蛮不是滋味,不难想象有个少女为了一腔爱意而辍学的豪放潇洒,也不难想象一个少女等着一份空空的希望,结果只是等来“分手”两字。 她又呢喃:“在这里啊,我做过美甲,做过纹身,挨过打受过骂,也有过两天没吃没喝,曾一度乞讨,但却笑着说没事,因为那时我心里有信仰,信仰叫作爱,而信仰的对象是他,可是……一场从北吹来的风,吹散了我的一切,也让我的信仰和这些年的幼稚倒塌。” 李婷燕吸了最后一口烟,这是第二支被她扔入河流的烟了,没有刻意的去扔,只是它在两指无力滑落,而后孤寂的落入河水。 背后是无比璀璨的城市,和无数路过的车辆。 黄昏过去,便是黑夜。 “我在这座城市待了二十多年,我一直以为我就是它的一部分,因为我在这生活了这么久,认识这么多人,但后来的我却无比清晰的感受到,感受到我在和这里逐渐离远,它没有动,依旧矗立在这;远走的是我,我愈发的远了。” 李婷燕忽然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林青折很熟:“那里是齐兰大,万千学子梦寐之地,我也如此,如果没走的话,大概会是你学姐吧。” 她又指着桥底背后的一排璀璨高楼:“那是归岸大厦,很华丽的地方,我曾无数次梦想能在那买套房子。” 她忽然哭了,泪水滑下了她的妆容。 “还有这里,我遇到了陈妥,杨竹两兄弟,还遇到无数行人,那边我和我曾经的好闺蜜每天最喜欢的地方,因为那有个很有名的雕像,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摄影师出现,我们便去蹭镜头,让我们的影子保存在别人内存卡里。” 李婷燕仰着头,猛吸口气,又吐出,似乎在释放灵魂的叹息。 她有些自嘲的说道:“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爱上这里,爱上这座城市和这里的人,却只用了三年,九百多个日夜,去否定了曾经的一切!” 这种孤独和痛诉让林青折无言,从他们初次相遇到现在也没有很久,但每次都很刻骨铭心。 李婷燕很久没说话,只是看着前面的河流发呆,偶尔傻笑,偶尔痛哭,偶尔嘲讽。 她看着自己手臂上洗去的三个字,淡淡消失的痕迹如同她可笑的过去,都在时间里消失,也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说不定,多年后未来某天,他们会不经意间相逢,兴许那时陪伴他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牵着孩子,他们其乐融融。 而李婷燕自己路过时回头,看见他也回头……然后呢?讥言嘲讽?还是如同陌生人一样视而不见? 那些都算不得放下,那时的李婷燕,大概会面露惊讶,然后礼貌笑笑,之后再挥挥手,算是作别这场荒诞却美丽的过去。 “这座城市太大了,人太多了,可是,我留在这的回忆也太多了,所以,小青……不久,我大概会走吧,这周内,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也和所有人都分开;换个手机,换个号码,提前和所有人说好,然后,彻底离开这里,离开齐兰。” 说到这里,李婷燕似乎又想拿起一根烟,但发觉自己今晚抽的太多了,有个人说过不喜欢她抽来着。 于是她又关上烟盒,抹掉泪水,淡淡微笑里有着些许憧憬,她坚决而轻语。 “这次……不回来了。” 林青折的内心像是被铁锤狠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婷燕,但看到的只有那抹淡淡微笑。 他是无法切身体会这份感情的,只能沉默不语,但却被那份释然和悲伤共同伤在心里。 “这几天?” “这几天。” “真的……不回来了?” “是。” “那……祝你能在新的城市里找到新的人。” “也祝你和苏知简白头偕老啦,只是你们未来的婚礼我大概是来不了了。” “好。” “那我走了,过几天我就离开这里了,到时候可别太想我。” “嗯,那有缘再见。” “小青,有缘再见。” 她走了,没有回头,背影被灯光拉长,马路上的各色车辆被路灯染成金黄。 林青折回头走向回家的方向,车辆路过的风声刺耳,有些无力,有些感叹,有些遗憾。 他的如伞下的人,在这座庞大的城市里显得那么小巧无力。 有缘再见,是多么敷衍的话,很多时候,在离开时,那种缘分便不见了,不是别的,单单是因为偶尔的雾太浓,本就躲藏的人又如魂魄,看不清,摸不着。 莫大的孤单降临在林青折身上,这时一个视频电话打来。 “小青,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林青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状态,连忙擦下眼泪。 “没怎么,你到了吗?” “刚到酒店,呐,你看,很不错吧。” “是挺好看的。” “说下吧,为什么哭?”显然这种低级的转移话题并没有什么用处。 “小知,你一定要回来好吗?”林青折还是没忍住,带着些许哭腔。 “小青,你再这样我都想现在飞回来抱住你了,但是,我们都成年了,记住,我的爱,永远是你,两周后,我想在机场第一眼看见你。” 林青折点头:“这些日子里,我走了好多朋友,我与过去真的,隔得越来越远了,连回忆的目标都没有,真的很难受。” 苏知简摸了摸摄像头,把摄像头对准天空。 “看到那个月亮了吗?” 林青折抬头看去。 “看到了。” “那是我们不曾离开的证明不是吗,因为此刻我们正在看同一颗月亮,记住这一刻,日后抬头的每时每刻,我都在你身旁,而你也如此。” “好……” “小青,我很想你。” “我也是。” 第五十九章 独自走过这条空荡的街 “小青,你知道吗,这边的臭豆腐是真难吃,还有我楼底下的米粉店,也是好油啊,没有齐兰那边的好吃。” 林青折笑笑,他明白,苏知简的意思是不是那边的东西难吃,而是离你远的地方,吃什么都不开心。 “那你回来后我们每天早饭一起去吃,然后再去吃一碗这的臭豆腐。” 当然,这样的搭配很黑暗,但苏知简却很开心的点头。 “好啊,到时候你带我去吃。” 两人相视一笑,不禁扪心自问当真是说的是米粉或者臭豆腐吗? “你怎么还在外面,快回去啦,要不你去我家吧,这几天杨群呓应该都不在。” “唉,那我睡哪?” “我房间啊。” 林青折一愣,不禁揶揄问道:“这……合适吗?” 当然,他心中还是期待的,但道德限制了他。 “不合适吗?哪有的事,你可是我的男朋友啊,不过先说好,要洗个澡再睡我的床,还有,别乱翻!” 林青折耳朵发红,连忙点头,他的出租屋平时没怎么住,也不知道灰积了多厚,绝不像苏知简的清新房间。 说起来,期待值还是蛮高的。 想到这里林青折不禁露出轻笑。 苏知简却鼓着嘴:“不要那么猥琐的笑啊,先说,不可以动我衣服……尤其是内衣!” 林青折连忙点头,也明白她的误会:“好的好的,对了,我其实并不变态的,相信我,我没那种癖好的。” 苏知简噗嗤一笑:“逗你啦,再说就算你有那种癖好又怎么样,只要不对别人,我还是可以接受的嘛,对了WiFi密码是某人的生日。” “某人?” “明知故问。” 林青折笑了笑,这种被在意的感觉很好,只是可惜她不在身边。 他们聊了会就结束了对话,夜晚的寒风吹来,林青折想搭辆车,只是无论怎么招手都没人应答。 林青折清楚知道苏知简家离这的距离,不远,但至少要一个多小时才能走到。 但路灯的昏黄和树影闪烁都让林青折有些胆怯。 黑夜很容易激发人内心脆弱的一面,林青折连续挥手了十来分钟,没有一个人应他,兴许,此刻所有人都在寻找归途。 怕黑这种事是绝不能说出口的,毕竟林青折也要脸,不过事实如此,也没办法。 林青折往黑夜中前去,路灯成了他心中少见的依靠,但偶尔闪烁的灯,正符合他此刻焦灼的内心。 不知何时,这片夜景也变得如此熟悉,晚间的冷风吹醒了过往的梦。 曾几何时,有个小男孩在这里前行,有个比他稍大的女生在那指引他方向。 男孩偶尔蹲着不敢动,因为他害怕黑夜,以及害怕黑夜的各种传说,女孩却牵住他的手,把他一次次的抓起,拖住,和他一同前行。 林青折将手向前,竟然与这段幻影重合,手也牵住那个扎着单马尾的女生。 “小青,加油啊,我们在走几步就到家了。” “嗯,知姐姐,可是我好害怕有鬼来抓我们。” “没事的,我在,区区孤魂,也敢放肆?跆拳道听过没,我可是黄带啊喂。” 小男孩点头,对眼前的小女孩有这一种朦胧的依赖。 小男孩使劲握住小女孩的手,像是真的抓住了一切,便不再怕什么了,一腔热血充斥,似乎有着一夫当关的气概在心中出现。 渐渐的,小男孩走在了小女孩前面,看着眼前无尽额空荡街巷,周边塑料袋横飞,各种掉在地上烂掉的水果周边围绕苍蝇。 小女孩似乎有些怕,小男孩却捂住了她的眼睛,牵着她的手,对着她说了句。 “没事的,闭着眼和我走。” 小女孩点头,握紧了小男孩的手,两人就这么向前走去。 不知何来的的力量,小男孩越过无数可怕影子,在这个他也怕的黑夜,一路前行。 小女孩其实已经睁开了眼,看见这个比自己小的男孩,为她走过自己的内心,一时,有些迷离。 林青折不知道的是那时发苏知简,在这个不经意的瞬间,便将男孩的身影记在心中。 因为那句话,她愿意等他五年。 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啊,和林青折的相遇是她每日都会在那坐一会的成果。 守株待兔固然很傻,但也傻得可爱不是? 庆幸的是,你忘了一切,却没忘来这。 林青折止步在这条空荡的街巷,看着前方不存在的幻影,林青折哑然失笑。 “可惜你不在这,可惜没法牵着你的手再走一遍。” 记忆恢复的很突然,像是忽然的大雨。 林青折独自走过这里,幻影为他引路。 街巷很出名,很大,但林青折却找到了一条最近的路,一条小道。 路的尽头是个还没歇业的小饭店,主要是卖酒的。 这个点,大概……是留给一些有着惆怅的人留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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