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大概是听见了她的心声,所以把她的人生安排得蜿蜒曲折......太曲折了,许梦冬都想不到人生路途的下一个拐角能发生什么。 就比如,此时此刻,她踏出小区门的下一秒。 谭予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带了一身淡淡的酒味和热气,不由分说把她拉进怀里,死死按住。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即便他们都穿了厚重的外套,可许梦冬还是清楚感觉到心跳,一声声,两个人的,像交叠的荒诞鼓点,响在凛冽的夜。 路上的车不多,偶尔有亮着空车标志的出租车在他们面前疾驰而过,一丝停留都没有。司机都认为他们这样的不像是要打车,分明就是一对喝多了在夜里踟躇的男女。谭予的下巴搁在她的颈窝,他低着头,呼出的热气让她发痒。 “给你钥匙啊?”许梦冬使劲儿歪了歪脑袋,钥匙圈套在她的手指上,叮叮当当。 “嗯,”谭予哑着嗓子。 “你不会刚刚吐了吧?”许梦冬说出自己的猜想,“要不要去前面药店给你买点力克?” 喝了酒就不能吹风,当时没事,一吹风就醉倒了,这种情况很常见。 “没有。” 谭予依旧埋首在她肩上,就在许梦冬思考他醉得这么厉害,该怎么把他抬回家的时候,谭予的手自她肩头绕过,捏着她下颌逼她转头,他微微俯首,印上她的唇,舌直截了当尖抵进去,交换一个吻。 许梦冬有点懵,谭予的眼神幽深,被路上偶尔驶过的车灯切割细碎,再细看,哪有什么醉意。无可怀疑,又被摆了一道。 “谭予,你干嘛?” “不是你说的么?”谭予牵她的手,连她的手一起揣进外套口袋里,“走,带你回家。” 实难形容,许梦冬觉得自己呼吸都漏了一拍,她的成长按部就班,家庭原因令她无从经历青春期的叛逆,那些年流行的校园浪漫爱情故事也没有令她有什么代入感,私奔,逃亡,为爱走天涯...... 她当时觉得无趣,可如今她二十六岁了,才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 谭予饶有兴趣地长久看她,清澈黑眸藏着细碎的光亮,外套口袋里,两个人的手十指紧扣,黑色夜幕安安静静,只有风声,只剩风声,在许梦冬耳边聒噪 ——人生的新冒险要开始了,你准备好出发了吗? 许梦冬被谭予牵着,从走,到跑,十指连心,她能感觉出谭予也明显陡升的心率,他那样妥帖的人,要他不计后果地做决定,实在是稀奇。许梦冬只能将此归结于他们之间的能量场链接太过强大。 明知是悬崖,蒙眼也跳。 这是玄学,她也解释不清。要命的是她以为只是去送个钥匙,连手机都没拿,如今两手空空。 谭予拦到空车,一言不发把她塞进车里,自己也跟着上来,他把自己的手机扔给许梦冬,而后静静看着她,许梦冬明白,接过手机,默然揿亮屏幕,按下了姑姑的号码。 “姑,我到谭予家了......” “嗯,他醉得厉害,刚刚还没事儿呢,可能是冷风一吹,就难受了。” “......我今晚不回去了,他这样我有点不放心。” “......好,放心吧,我照顾他。” 挂了电话。 到底是撒谎,许梦冬心有余悸,下意识去摸自己微热的脸颊,抬头,发觉后视镜里出租车司机偷瞄过来的讳莫如深的眼神。 外人眼里,他们是寂寞长夜排解孤独的男女。 许梦冬却觉得,他们更像是冒险路上的伙伴,旅途中互相取暖的行人。 无声无息盘旋而上的激动和觳觫,车内气温飞快攀升,令她的脚趾都在紧张,手不知不觉回握紧了,她需要谭予帮她分担这份快要满溢出来的情绪——来源不明,也不知将在哪里宣泄。 她用余光看向谭予,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眉眼里却有微微笑意。 她挑眉。 他压低声线,用四个字评价她:“色厉内荏。” 这说法文雅了,许梦冬心里有数,她就是有色心没色胆,想吃蛇,怕蛇咬,想赏雨,又怕雷劈到自己。 谭予慢悠悠地:“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给你随时抽身的权利了。 我们只是短暂的亲密关系,有一天你要走,我也不拦,也没逼你跟我天长地久,你怕什么? 这怎么看都是一场无须投资即可享受回报的买卖,且回报率很客观,毕竟谭予给她的欢愉是实打实的。许梦冬其实认真厘清过,要想在这段关系里真正全身而退,无非一点——别走心,或者,别走太多。 她忽略了自己本性,重情义的人要想做出薄情的姿态,比死还难。 “我没怕。” 她说。 谭予低低笑了声,落在许梦冬耳朵里,又是钩子一样的。她一路被谭予牵着回到他家,老旧家属楼,楼道还是声控灯,不大灵敏,使劲跺脚才能亮。谭予停在家门口,伸手示意许梦冬拿钥匙。许梦冬在自己羽绒服口袋里掏啊掏,口袋太深了,没摸着,声控灯已经灭了,她指尖堪堪碰着冰凉钥匙圈,她想跺脚使其再亮,可汹涌的热气已经逼近。 她不懂谭予怎么就急成这样?怎么就不能等她掏出钥匙把门打开?她的背抵在铁门上,和那一晚别无二致,灼灼呼吸交融,许梦冬几乎昏了头。 比她更昏的是谭予,黑暗里摸索,好不容易把门打开,他把许梦冬抱起,勒令她把手臂绕到他颈后,自上而下地亲吻他。 他发觉自己很享受仰视许梦冬的这个角度,他仰头去够她的唇,她接吻时那样认真,眉尖会轻轻皱起,长睫颤颤,眼睛微阖,温暖灯光下镀一层温柔的影,神态十分安静虔诚,这几欲让他发疯。 占有欲是男人的本能,谭予也不例外。 只是不知为何,或许是真的隔了太久没有过,他有些急切,甚至滋生一丝破坏欲。 如同春天新生的湿沃土地,鲜嫩草皮,而他是浩荡而过的季风,没耐心一点点扫过,而是极其糟粕地想要粗劣对待,斩掉每一朵花,揉捻每一颗细草,直到枝叶都软,草汁磅礴四溢。 许梦冬绷紧成一张弓,谭予卧室的床品实在单调,无愧于一个单身男人的独居生活水准,许梦冬揪住床单一角,棉织布料有着横竖交叠的纹路,她以指腹去感受,然后被谭予抓着手腕拖回来,十指紧扣。 “抽屉,拿给我。” 许梦冬这时候突觉自己进了网,谭予连东西都准备好了,显然是预谋了很久了。 她断断续续:“......什么时候买的?” “上次你从这张床上走了以后。” 自那时起,他就没想着还有第二种可能。 用骗,用诱,用逼迫,总之,先把人扣着再说,天底下姑娘千千万,谁让他喜欢一个这么野的呢?人野心也野,还会跑,他没和许梦冬说,自己时常会被她气得三叉神经疼。 太要命了。 许梦冬在黑暗里描摹他的轮廓:“谭予,有种说法男人过了二十五岁体能会有明显下降。” 谭予操作好,也与黑暗里和她对视,捏着她的脸:“那要看怎么比。” “和你十八岁比?” “那你可以试试,再下评论。” 许梦冬咯咯笑着。 她做好迎接他的准备了,而且有些难为情,鉴于自己也是空窗很久,潮汐浮涌,有些失控,出乎她的意料,最奇怪的是,因为紧张,自下午始的小腹坠疼越来越明显...... 许梦冬捧着谭予的脸,看他急切的目光,忽然觉得不对劲。 真的,愈发,不对劲。 她皱眉的表情越来越严峻,谭予注意到了,于是在边缘停下。 “怎么了?” 许梦冬:“你能开个灯么......” 谭予以为是她想,那开就开呗,只是台灯打开,他眯了下眼睛,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心下一惊。 而许梦冬。 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心里只剩一个念头——死了算了。 她深深呼吸,最后竟是谭予先把她拉起来,安慰她:“......没事,没事。” 的确没什么事。 不就是大姨妈提前了吗。 许梦冬懊丧到想原地自杀,她坐在卫生间里回想这吊诡的一整天,越发觉得这是老天给她的惩罚。 让你冲动,让你不计后果,让你玩心跳。 栽了吧? 她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以隔绝谭予清理床单的窸窣声。他整理好一切,又下了一趟楼,给她买好用品,顺道在便利店捎上来一袋红糖,在厨房用热水冲了,喊许梦冬出来喝。 他以指节轻叩门:“你要在里面写感想吗?” “写遗言。” 许梦冬将门拉开一条缝,接过塑料口袋,躲在门后看谭予,然后瞄到桌上那杯冒热气的红糖水, “说来你可能不信,刚刚我在家看我姑姑给姑父泡蜂蜜水,我就在想,喝醉了有人照顾真幸福,我本来也想试着给你泡一杯的。” 谭予听了想笑:“所以呢?许同学?” “倒头来还是你照顾我。” “荣幸之至。”谭予简直要无语到苦笑,“所以您赏个脸,出来喝了?” “那个......我先洗个澡。” 她把门阖上,片刻,又打开。 “谭予,你怎么办呢?” 多少有点心存愧疚,她竟还担忧谭予的身体。箭在弦上了再硬生生撂下,是不是对身体不好啊? 透过门缝,她上下打量谭予,做出邀请手势: “要不,一起?” 谭予再次被气笑了。 “饶了我吧。谢谢你啊。” 作者有话说: 能看到这番话的都是自己人了! 到底还是分了两章,不过字数绝对不打折扣。一会儿还有一更,不着急睡就等等,困了就明早看。 晚安好梦!感谢在2023-07-25 01:12:08~2023-07-26 00:3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nooooooooo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言情百合可以兼得 10瓶;Fair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破土 太顺了,最近的一切都太顺了。 伊春毗邻小兴安岭原始森林, 空气质量好,气候也好,但许梦冬发觉家乡的优点不止于此。 每个背井离乡人脚底都生出一条根, 连接家乡的土地和一颗渴望远行的心, 外面的世界固然好, 但只有踩在这片土地上, 你的心才是安的,脏腑才是平静的,许梦冬回家这两个月,明显感觉自己身体状况要好许多, 虽然依旧一身毛病, 胃还是时不时不舒服,睡眠还是成问题,结节问题始终困扰...... 但起码,有进步, 她内分泌好些了,大姨妈不那么汹涌且痛苦了。 她抱着暖水袋, 两只脚底和小腹都贴着暖宝宝,手边搁着马克杯,里边是热腾腾的红糖姜茶, 望着空旷的院子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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