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礼握着她的手腕,目光复杂。 他把刚才的事情说给她听。 - 两小时前。 宜京最繁华的街道之一,此刻的南巷路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不缺开着豪车载着朋友兜风的富二代。 发动机声浪渐停。 片刻,宋时礼没什么表情地打开车门,看到在锦时春外头等着的路简之,随意打了个招呼。 路简之等他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等人。” 没多久,程从榆从后头一辆车上下来,阴沉地甩上车门,瞥宋时礼一眼,嗤了声:“我可不是来帮你的。” 宋时礼耸肩:“我也没这么觉得。” 锦时春的经理当然认识他们,不知道这几位公子哥这么大张旗鼓的是奔着什么来,额头上差点儿渗出汗:“不好意思啊,今天的包间都订满了…” 宋时礼笑笑,打断他:“找人。” 经理一愣:“找谁?” 程从榆在门口边抽烟边打电话,皮笑肉不笑地说:“809是吧,我知道了…叔叔。” 走道宽阔,锦时春包间的隔音很好。 程从榆不耐烦地看手机,是和程初栀的聊天界面。他今天再三追问,程初栀终于松口,给他看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臂。 因为程初栀帮苏岁柠说话。 程仰觉得她不听话了。 路简之的脸上露出鄙夷之色,别开头:“对自己女儿都这样,真是让人开了眼。” 包间门打开,浓烈的酒味和空调的冷气迎面而来。宋时礼微不可查地皱皱眉,在看到里面的画面之后,扶着额厌烦地别开视线。 路简之一手搭着他的肩,轻啧了声:“没眼看。” 程仰揽着个女人的腰,醉醺醺地抬头,眯起眼睛但没看清是谁,含糊不清地问程从榆:“小榆,你带谁来了?” 他摇摇晃晃地起身走过来,等看清楚是宋时礼之后,脸色变了变,装傻道:“时礼?” 宋时礼笑得很冷:“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 程仰闻言,堆着的笑容里闪过一丝不屑。 他好歹这个年纪,怎么可能轻易被几个毛头小子吓到,这说出去他还有面子吗。 程从榆看他又要浑水摸鱼,忍无可忍地一个跨步过去拎起他的衣领,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你就是这么对你女儿的?把她打成这样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程仰猝不及防地后退,但还是笑眯眯地打圆场:“小榆,这是我们的家事,我教育自己的女儿,不用外人来关心。” 程从榆显然无法接受这个解释。 他的怒意更甚:“我还叫你一声叔叔…” 程仰打断他,被自己的侄子拽着衣领质问,说出去实在是掉面子。他的眼神慢慢冷下来:“既然知道我是你叔叔,就不要做这么无法无天的事。” 程从榆不吃这套,一字一顿说:“今天是你祖宗。” 包间里坐的都是程仰的一帮狐朋狗友,喝得烂醉如泥,趴着睡觉的有,不敢说话只敢看气氛的有,过来劝架的也有。 包括一开始坐在程仰身边的女人,她过来轻柔地按着程仰的肩,好声好气地说:“好啦,别跟他们生气,年纪小不懂事呢。” 有了这句话,程仰来了劲头。 程仰的脸紧绷着,面色不善地想甩开程从榆的手,但甩不开。他声音陡然提高,气得直呼大名:“程从榆,你放尊重点,我管我自己的女儿怎么了?我不但能管她,还能替你爸管你!” 程从榆也不是好惹的,丝毫不惧,直接说:“那你来啊。” 程仰借着酒意,抄起桌上的酒瓶往程从榆的头上砸过去:“你给老子松手!” 眼看酒瓶就快砸中额头,宋时礼眼疾手快一挡,面不改色地握住程仰的手腕反手一掰,酒瓶掉落在地,伴着一声脆响碎成玻璃渣。 程仰呲牙咧嘴:“你!” 宋时礼要笑不笑:“我怎么了?”
第59章 恋恋 ◎“女朋友在等我呢。”◎ 场面一度失控。 程仰铁青着脸, 怒不可遏地甩开程从榆抓着他衣领的手,照着他的脸来了一拳,啐道:“反了你了, 滚出去!” 程从榆挨这一拳头,发了会儿懵, 咬牙切齿道:“你打程初栀是不是也这么打?你特么是人吗?” 路简之一手抄着兜,嬉皮笑脸地按着一旁看热闹的人的肩膀,装作随意地问:“玩得挺开心是不是?” 男人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他怀里还搂着个人呢, 毕竟是不光彩的关系,撑着脸皮说:“我就吃个饭,没什么事的话先走了。” 路简之笑意不减:“慢走。” 另一边, 程仰虚胖, 没两下就被程从榆按到桌子上, 脸挤着桌面,眼镜歪七扭八, 模样滑稽。 程从榆脸侧青了一片, 但他无所谓,按着程仰的肩膀, 满脸嫌弃地顶了顶腮。 程仰气急败坏, 嘴里越骂越脏。 酒瓶的玻璃渣碎了一地, 酒味浓郁。宋时礼穿着马丁靴, 踩过那些玻璃,鞋底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他面无表情地弯腰, 一双眼睛掩在鸭舌帽帽檐的阴影里, 闪烁着淡漠的冷意。 “你以为我不会来找你?” 程仰动了动胳膊, 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宋时礼, 你去问问你爸,我说的话有哪里不对吗?” 又想搬出宋栋远来威胁他。 宋时礼置若罔闻,唇角扯了个笑出来:“是,我是宋栋远儿子,不像你,赶着当人孙子。” “你!”程仰瞪他,“你真是疯了…” 路简之倚在墙边,实在忍不住,抱着臂插了句嘴:“你当众扯着个姑娘的头发造谣她当情人,在家里把亲生女儿打得遍体鳞伤,这些时候,你有想过你自己才是个人渣吗?” 程仰显然没这么想过。 宋时礼低着头,用指节敲了敲桌面。 “我再说一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找宋栋远谈联姻的筹码是怎么来的,您别骗得连自己都信了。” 程仰听到这里,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细微的慌张的表情,他的眼神到处乱瞟,没说出个所以然。 宋时礼伸手拽起他的头发,让他抬头,语气不咸不淡:“你今天是不是就这么扯着她的?” 程仰心虚了,眼珠子圆滑地转了一圈,妥协道:“我不会去打扰了。” 宋时礼松手,同时示意程从榆松手。 程从榆冷哼了声,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掰得咔咔响。 宋时礼踢开地上的酒瓶,正要往门外走的时候,程仰突然扑上来按住他的肩。 路简之伸手一拦:“干什么你?” 程仰的额角渗出细汗,扶着眼镜叫住他,语气软了几分:“我也不想撕破脸…” 宋时礼瞥了眼程仰按在他肩上的手,眼底流露出几分厌烦,就淡淡说了句你不想没用,得看我想不想。 出去之后。 反正在包间里都一身香烟味了,宋时礼索性破罐破摔,跟路简之一块儿点了支烟。 程从榆蹲在街角,边抽烟边打字。 南巷路夜景繁华,停车位里连着几辆超跑就足够惹眼,宋时礼今天随便开了辆车出门,也忘了它是不是全球限量。 有鼓起勇气上前搭话的姑娘,羞赧地拢着耳边的头发,小心翼翼问:“帅哥有女朋友吗,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宋时礼站在阴影里,肩膀撑着松垮的卫衣,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乱。 微仰着下颌,一副颓痞公子哥的样儿。 他懒懒地撩起眼帘。 “不好意思,女朋友在家等我呢。” 家。 宋时礼想,他以前从来没称那个地方叫家。 现在因为苏岁柠在,她笑眼弯弯地跟他说,你家的装修真好看,以后就是我家了好不好?他总算感受到点人间烟火的气息。 几个人忙说“打扰了”,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说了句“祝你们幸福哦”。 宋时礼笑笑:“当然。” 宋时礼掐了烟,准备回去的时候,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程从榆说:“谢了。” 程从榆撇着嘴:“我说了,我不是来帮你的。” 对视一眼,程从榆嘁了声,别开视线。 路简之搭着宋时礼的肩,抬起手看看表,笑嘻嘻地调侃道:“行了宋大少爷,赶紧回家吧。” - “…” 苏岁柠愣愣地看着手心。 顿了两三秒,她伸手,搂着宋时礼不放。 宋时礼拍拍她的背:“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看着你被欺负。” 他总觉得苏岁柠跟着他,受的委屈不少。 他不舍得,也没办法。 - 这是苏岁柠会翻来覆去地想起的一个暑假。 后来几年,夜里辗转反侧,她无数次坐在深蓝色的窗前,眼眶酸涩得不像话。 七月,宋时礼帮她一起办了加急签证。 这是苏岁柠头一次出国。 周末,她收拾行李收拾累了,懒洋洋地躺到床上,任由长发垂到地毯。 宋时礼顺手给她把头发拢起来。 苏岁柠把手机递给他看:“你看我这四级成绩,虽然过是过了吧,但到时候都听不懂别人说话怎么办…” 宋时礼故意逗她:“这么担心?那我自己…” 苏岁柠板着脸坐起来,知道宋时礼在开玩笑,陪着他闹:“这可不行,我这么有趣的女朋友可遇不可求,不带我,你会少很多乐趣的。” 苏岁柠本来是有睡裙的,但她更喜欢穿宋时礼的衬衫,墨色的长发垂在胸前,锁骨的线条明显,颈间是一条细细的项链。 她有时候会忘记摘,等宋时礼把手臂递给她垫着,觉得硌人,就无奈地说:“苏岁柠,你这破记性。” 他们最近的生活就是这样。 稀松平常,像每一对普通情侣。 … 盛夏里,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 机场人来人往,苏岁柠见到了Tracy。 是这次邀请他们的人。 Tracy是法国人,今年四十岁。她一头精致的棕色卷发,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好久不见,Lyle,怎么称呼你的女朋友?” 苏岁柠正准备现想个英文名,宋时礼干脆地报大名:“苏岁柠。” Tracy学了下发音,她说中文的口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笑盈盈地夸苏岁柠漂亮,把她给夸不好意思了。 出机场的路上,Tracy顺口问起宋家,宋时礼耸肩:“老样子。” Tracy曾是宋家的家庭医生之一,在宋家工作了接近十年。几年前,她辞去工作,但还是会时常打电话来关心宋时礼的耳鸣问题。 辞掉工作后Tracy以自由摄影师的身份四处旅游,最近和丈夫在尼斯的庄园度假。 正值盛夏,庄园里绿意漫野,葡萄园更是青葱,湖面波光粼粼,闪烁如碎钻,时有天鹅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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