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芝麻烂谷子。”宋时礼不甚在意,和她讲道理,“我要是在乎,现在应该抱着你哭。” 苏岁柠被他逗笑,小声说:“你别哄我了,明明是你的过去,还得让你分心思来叫我释怀。” “说了不在乎。”宋时礼一把揽着她的肩,不由分说拎过来,“不许难过,睡觉。” 这天晚上,苏岁柠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她在一片昏暗里眨着眼睛,用目光描摹着宋时礼的侧脸。 她在心底默默做了一个决定。
第61章 明天见 ◎“谈婚论嫁。”◎ 回国之后, 苏岁柠去了一趟翠湾。 她用的借口是,宋可彤。 “姐姐给你买了蛋糕。” 为了表达不能说的歉意,苏岁柠特意绕远路去甜品店买了蛋糕, 顺带买了盒积木玩具。 坐在车上,她把盒子抱起来看。 买的是甜品餐车的拼装积木, 苏岁柠默默碎碎念:“她应该会喜欢吧。” 宋时礼说:“我看你挺喜欢的。” 苏岁柠:“…你别说出来。” 翠湾十九号。 盛夏烈日骄阳,宋可彤一蹦一跳地跑过来,她穿着奶黄色的蓬蓬裙, 领口还有只毛茸茸的小黄鸭。 苏岁柠把蛋糕递给她:“给你买的。” 宋可彤接过来, 甜甜地说了句“谢谢姐姐”,接着拖长声音:“有人从来不给我买小蛋糕。” 宋时礼:移开视线。 宋可彤朝他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拉着苏岁柠的手:“姐姐我们走。” 陪宋可彤搭了会儿积木, 小姑娘玩得不亦乐乎, 苏岁柠总算找到机会, 摸摸她的脑袋,说:“你先自己玩一会儿。” 宋可彤点头说好。 这天天气晴好, 偌大的客厅里铺满了金灿灿的阳光。苏岁柠走进厨房, 看到在吧台洗菜的梁晓夏。 水声哗哗,她系着格子围裙, 低着头。 苏岁柠站了片刻, 梁晓夏显然没有注意到她。苏岁柠张了张唇,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迟疑半晌道:“晓夏阿姨。” 梁晓夏抬起头,友好地微笑道:“嗯?” 苏岁柠抿唇, 舒了口气, 迈进厨房。 … 梁晓夏怔愣着放下手里洗好的菜。 “你说姚知婉?” 苏岁柠点点头。 梁晓夏的表情里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苏岁柠有些紧张, 她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来的。只知道当年梁晓夏和姚知婉关系很好, 不知道她们现在还有没有联系。 也不知道,梁晓夏会不会告诉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梁晓夏微叹口气,找出纸笔,在便签上写下一个地址。 梁晓夏转身把那张便签递给苏岁柠。 苏岁柠看了眼,是宜京市内的一条商业街。她有些讶然,没想到梁晓夏没有追问就把地址给了她。 苏岁柠小心地把便签折好收起来,表情认真地说:“谢谢您,您放心,我不会太打扰的。” 梁晓夏露出浅淡的笑意,温声道:“不用客气,她可能也想见你。” 苏岁柠一怔。 梁晓夏摇了摇头,告诉她:“其实这个地址宋家的人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再见面,知道也没用。” - 几天后,苏岁柠按照便签上的地址,来到那条在西城颇有名气的小吃街。 下地铁后走了段路,苏岁柠在一家面馆面前停下脚步,确认地址是这里。 面馆看起来有些年头,招牌都褪了色。 玻璃映出她的影子。 苏岁柠紧张地呼了口气,推开店门。 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这会儿不是饭点,店里的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着。 她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女人。 约莫四十来岁,身形单薄,脖颈修长,扎着简单的低马尾,耳侧几缕碎发垂落。 苏岁柠握着门把手,一时忘记关门。 隔着一道灿烂的阳光,她和那个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的人,漫长地对视一眼。 姚知婉也一愣。 她似乎是在辅导孩子写作业,小孩注意到母亲在走神,脆生生地说:“妈妈,你在看什么呀?” 姚知婉回过神,轻声细语地回答他:“有客人,你先自己看一会儿书,好不好?” 小孩乖巧地点点头:“好。” 语罢,她拢了拢耳侧的碎发,起身微笑着问苏岁柠:“你好,请问需要点什么?菜单在这里。” 苏岁柠扫了眼菜单,要了份面。 姚知婉又笑笑:“好的。” 付完钱,苏岁柠坐下,目光却还跟随着她。 那是宋时礼的母亲。 她和他有几分像。 她穿着棉麻的衬衫和长裙,笑意盈盈,给苏岁柠递上热气腾腾的面碗,叮嘱她:“小心烫。” 苏岁柠吃得心不在焉,几次三番想找姚知婉说话,但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她现在过得很好。 有一家和丈夫一起经营的面馆,有一个在上学的孩子,日子稀松清淡。 这里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的从前,曾经歌舞剧院首席舞者,宋氏现任董事长的前妻。 对她来说,现在的生活或许才是她想要的。 苏岁柠默不作声地放下筷子。 她觉得她不应该来打扰姚知婉。 当她表明身份,意味着姚知婉要被迫回忆那段并不美好的过去。她在那个故事里,就像精致体面笼子里,被圈养的一只金丝雀。 苏岁柠无言地拿上挎包,正准备推门离开时,却有人在她身后叫住她:“等等。” 苏岁柠下意识回过头:“嗯?” 姚知婉站在亮薄的光影里,迟疑着说。 “苏岁柠…是吗?” … “妈妈,这题不会。”小孩子拿着作业本,递到姚知婉面前。 姚知婉摸摸他的脑袋,耐心地说:“你先等等,妈妈现在有事。” 小孩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苏岁柠,听话地答应了:“好噢。” 苏岁柠轻咳一声:“您怎么知道我的?” 姚知婉垂眸:“不用这么客气。您您您的,我好多年没被这么叫过了。” 她给苏岁柠到了杯凉开水,一面说:“晓夏和我说过了,说最近会有个姑娘来找我,她说你长得漂亮,又高又瘦。” 苏岁柠其实猜到了,嗯了声,听到夸奖的话,她不好意思起来:“也没有啦。” 姚知婉笑得很开心:“我看是实话。” 沉默了会儿,姚知婉唇角的笑意慢慢敛起。 “你来,是想和我说宋时礼吧?” 她念那个名字念得很陌生。 苏岁柠很轻地点了下头。 姚知婉肩膀一松,目光很复杂,握着玻璃杯的指节也收紧了些,明显是在努力调整着情绪。 苏岁柠看不过去:“没关系,您不想回忆的话…” 姚知婉打断她。 “当年是我做得不好。” 周遭的一切声音沉寂下去。 “那几年的精神状态太差,我厌烦关于宋家的一切,把对他父亲的怨怼都报复在他身上。” “我确实做错了,也经常后悔,但是事已至此…后悔大概也没什么用处了吧。” 说到这里,姚知婉那双澄澈如水的琥珀色眼眸里,浮现出自嘲和苦涩的情绪。 “我没有资格再去见他,能见到你,我已经很诧异了。” 苏岁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姚知婉的痛苦是真实的,她给宋时礼带来的痛苦也是真实的。她现在的后悔和缺憾,也是实实在在的。 姚知婉抬着眼眸,认真地看她一遍,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他已经到谈女朋友的年纪了…这些年,过得像梦一样。” 苏岁柠垂眸,淡淡地笑:“他很少讲过去的事情,但我猜大概还是心有芥蒂,就以他女朋友的身份擅自做主来找您了。” 姚知婉思索片刻,站起身,跟她说稍等下。 她回来的时候,手心里躺着一个玉镯。 苏岁柠一愣,想都没想就拒绝:“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您的东西。” 姚知婉不由分说把玉镯塞到她手里,难得露出强硬的表情:“不值几个钱,你拿着。” 苏岁柠无奈,有种小时候跟着奶奶和亲戚推拉红包的即视感。 “真的不能收。” “哎,拿着。” “不…” 姚知婉的低马尾都乱了,实在是说累了,直接和她说:“再怎么说都是我儿子,总得给你点什么。” 苏岁柠明白她的意思,耳尖微红,声音渐渐变小:“真的不用,阿姨,您要说谈婚论嫁,那还太早了点…” 姚知婉说:“那你以后再来找我拿。” 苏岁柠看着她执拗的表情,心想着,这或许也是她为了了却缺憾做的一点努力吧。 她无可奈何地只好收下:“好,谢谢您。” 姚知婉总算满意,拍拍她的肩,目光柔和:“行啦,是好姑娘。” 她的眸色渐沉,带着几分过来人的口吻,提醒她:“生活在那种家庭里很不容易,苏岁柠,我希望你能有和我不一样的结果。” 苏岁柠动作一顿,心绪纠缠,忽然觉得手里的玉镯变烫了几分。 - 在后来几天的一个普通午后,苏岁柠斟酌好用词,和宋时礼说起这件事。 “你说,”宋时礼蹙眉,把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到她身上,“你去找姚知婉了?” 苏岁柠点点头。 毕竟是她擅作主张,也不知道宋时礼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抿着唇,默默等他的下一句话。 宋时礼只是蹙了下眉,表情很快恢复如常,语气随意地问:“你去找她干什么?” 苏岁柠挪过去,靠着他的肩,告诉他:“我就是跟她聊了聊,她说她很后悔当年那样对你…但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宋时礼弯唇笑笑:“…是没什么用。” 苏岁柠接着解释自己的想法,越说越小声:“我原本是想让你释怀点,但后来想想,我好像也没资格叫你释怀。” 宋时礼一下关上笔记本电脑,顺手揉揉她的头发,无奈地说:“你是来谈恋爱,不是在上班,用想这么多?” 苏岁柠急切地拉住他的手,脱口而出:“我想让你开心点嘛。” 宋时礼嗯了声,好整以暇地说:“我挺开心的,少胡思乱想。” 苏岁柠皱皱鼻子:“知道啦。” 她伸手在包包里翻找,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装着玉镯的盒子,打开给宋时礼看:“喏,还有这个。这是姚知婉给我的。” 宋时礼就淡淡地瞥一眼,目光忽地顿住。 他撩起眼帘,颇具意味地问:“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苏岁柠轻咳了声,慌张地别开视线。 想说句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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