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霞把照片往后翻,“这后面有好多没看呢。”她指着照片中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说,“看看这是谁?” 小男坐着旋转木马,笑得很灿烂,旁边站着个和他面容相似的年轻女人。 徐澄微诧,没想到周南荀小时候还挺可爱的。 张凤霞指着照片里面的女人说,“这是南荀的妈妈。” 徐澄凑近看一眼,“很漂亮。” “就是太漂亮才惨遭不测。”张凤霞说。 徐澄带着疑问看过去,老人却不再往下说,“过去的事不提了。”张凤霞又翻一张照片,“这个是10岁生日,我们带他去市里游乐园拍的。” 同样站在游乐园里,10岁的周南荀脸上没有笑,眼神是和现在相似的淡漠。 张凤霞看出徐澄疑惑,说:“孩子对父母的感情旁人无法替代,这时候他爸妈都走了,他也没以前活泼,一直到现在都是这种性子,问他永远是报喜不报忧,什么都自己扛着。” 触景生情,徐澄捏着照片随口说:“我小时候最大的心愿就是去游乐场坐一次旋转木马。” “徐正清没带你去过?他那些钱带你去国外的游乐场玩也够了。”张凤霞说。 徐正清有钱没有时间,休息日忙着陪情.人,女儿得往后排,等终于排到徐澄了,继母又从中作梗,想方设法阻止徐澄和徐正清单独在一起。 徐澄没和张凤霞解释那么多,只说:“他工作忙。” 张凤霞往地上啐了口,“他不忙哪来的钱?没钱还哪有女人跟他?明枝就是傻。”她拉起徐澄的手,苦口婆心道:“你妈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死活不肯听我的话,非要嫁给徐正清。 你千万别学她,和南荀好好的。” 徐澄应下。 张凤霞又说:“和姑姥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吵架?” 徐澄心说:这是有火眼金睛吧。 嘴上极力否认,“您想多了,我们好好的吵架干嘛?” 张凤霞:“你们别以为,我老糊涂了什么都看不出来。夫妻之间有仇别过夜,说开就好。” 徐澄强颜欢笑,“真没吵架。” 老太太从她这边问不出来原因,又去找周南荀聊天。 回去的路上,徐澄没去问周南荀姑姥说了些什么,继续沉默,到家楼下,想下车推不开车门,扭头看周南荀说:“开门。” 周南荀不动。 “打开车门。”徐澄重复。 周南荀终于有了反应,侧身看徐澄。 他们之间不能像真夫妻一样做些什么,而送礼物这些寻常的哄人办法,周南荀全部用过,已经黔驴尽穷,索性直接问:“到底怎么才能不生气?” “你没必要这样。”徐澄目视前方,平静说,“等我学校的申请通过,我就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 周南荀带着对自己的嘲讽低低一笑,“我没想过要怎么样,只是我们结婚一天,我就要对你负责一天。” 徐澄讥笑,“周队责任感真强。” 周南荀不讲话。 “请让我下车。”徐澄不想再聊。 周南荀按开车门锁,等那娇小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他握住方向盘,垂下头,长长地叹了声。 晚上9点,徐澄接到初弦的电话,说要出去玩。 徐澄兴致缺缺地答应。 “橙子,你打车来临河公园,在公园南门进去,顺着路往里走,看见蘑菇形状的亭子就到了,我在蘑菇亭里面等你。”初弦说。 “好。”徐澄按照初弦的指示,打车去临河公园。 临河贯穿风絮县,临河公园是修建在河边休闲娱乐一体的开放式公园,非夏季又已经夜里九点半,公园里娱乐设施已关闭,只有小路两侧的路灯,闪着昏黄的光。 徐澄边给初弦发消息,边往里走,初弦没回消息,到蘑菇亭没见到人,打电话初弦不接,她不敢一个人待着,起身准备沿来路往回走,刚迈开步,路就被高挑的身影挡住。 瞧见男人熟悉的面孔,徐澄打他,“是你叫初弦约我出来的?” 周南荀没否认,任她捶打。 “我要回去。”徐澄推开周南荀往前迈步,走了两步,手腕被拉住。 男人低沉的嗓音缓缓想起,“橙子,回头。” 徐澄闻声往后瞧,浓黑的夜里亮起五彩斑斓的灯,摩天轮转动,海盗船摇摆......萧寂的公园,顷刻间通明绚烂,像在黑色的纸上泼满染料,说不上谁比谁更艳丽炙热。 周南荀牵起徐澄往流光溢彩的深处走。 圆盘之上,灯光璀璨,木马旋转,音响唱着: 旋转的木马,没有翅膀,但却能够带着你到处飞翔...... 周南荀按下暂停键,木马停住,他牵着徐澄走到一匹白色木马前,“上去试试。” 徐澄下意识拒绝,“我已经过了坐这个的年纪。” “没人。”周南荀笑着说。 徐澄环视一圈,游乐场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她抓住栏杆,跨坐上去。 圆盘转动,木马奔跑,音乐继续。 夜风吹起徐澄散落的长发,露出小巧精致的五官,她扶着栏杆,随着木马旋转,唇角扯起,笑得像个孩子。 围栏外,周南荀也在笑,黑眸映着缤纷灯光下的她。 “来陪我一起玩。”徐澄喊。 周南荀本能抗拒,见那弯起的唇角下落,立刻按着围栏翻进去,坐在徐澄斜后方的位置,随着她一起旋转。 木马停下,徐澄和周南荀一起在圆盘的边沿坐下,周南荀变魔术似的从怀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给她,“润润嗓子。” 徐澄畅快地喝一大口。 白天的不愉快在一圈圈旋转中悄然消散。 “还玩别的吗?”周南荀指着远处缓缓转动的摩天轮,“这摩天轮虽然不大,但转到最高处时景色也很好。” “不行我怕高。”徐澄顿了下,“读高中时,我和钟晴还有她当时的男朋友一起去游乐场玩,他们两个坐摩天轮,我在下面等,下来时钟晴告诉我,他们在里面接.吻了,当时我告诉自己,将来有了男朋友,一定要克服恐惧和男朋友去坐一次,也要里面接.吻,所以我除了有轻微恐高,还有这点原因,不想随便进摩天轮。” 第一次和人讲起这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很幼稚吧?” 周南荀郑重地摇头,“少女的憧憬,很美好。” 徐澄轻叹,“可惜少女时代结束,也没能实现这幼稚的憧憬。”她弯曲手肘撞了下周南荀,“你十几岁时,有没有幻想过以后要和女朋友做的事?” “没有。”周南荀属于晚熟那一类的,到大学都没开窍,后来嫌女人麻烦,直接边都不靠。 “怎么拿到的钥匙?”徐澄望着那些闪着灯光的娱乐设施说。 “宋季寒叔叔承包的,他叔叔在外市不常过来,管理方面全交给宋季寒。”周南荀脱下外套披在徐澄肩头,“原本想带你去市里的游乐场玩,怕你不出来,只能退而求其次。” 游乐场虽小,但没有拥挤杂乱的人群,很惬意。 徐澄对着凉凉的夜风,轻吐口气,“怎么想到带我来这?” 周南荀偏过头看她,扯唇说:“我们澄澄,根都可以自己长出来,还有什么是无法弥补的? 过去遗失的,我陪你重拾。”
第26章 温室玫瑰(五) “哈哈哈。”钟晴开怀大笑, 乐得肩膀直颤,“秦禹这次算碰到真钉子。”她竖起拇指,“周南荀也太男人了, 我要见见本人。” 徐澄满心担忧, 没心思聊其他,“秦禹会不会报复周南荀?” 钟晴笃定说:“不会的,秦禹只在咱们这圈子里猖狂,遇见狠角色也怂, 况且他是海王,女人的事不会太放心上, 商业纷争倒是有可能。” 徐澄悬着的心放下。 “这次秦禹估计会彻底断了和你结婚的念头。”钟晴说,“周南荀帮忙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但愿吧。” “等秦禹和别人结婚,你就无后顾之忧,随时可以和徐叔坦白。” “如果秦禹那边有好消息,早点告诉我。” “OK。”钟晴稍作停顿, “真到那天,你舍得和周南荀离婚?” 徐澄想也没想地说:“舍不舍得都要离,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不可能因为他停住脚步。” 钟晴叹了声,“希望那天晚点来。” 重获平静后, 徐澄的生活重心恢复回读书和思考《倾听》上。 这天中午, 徐澄在初弦诊所帮忙, 门口进来一老一小祖孙两人。 老太太和孙女的体重都严重超标, 并肩进不来门, 要一前一后才能走进来。 “初医生, 麻烦打一针。”老太太咳嗽着说。 初弦拿听诊器帮老人听了听,又量一次体温, “孙奶奶,我这做不了CT,咳这么久了,您该去医院仔细查一查。” “查一次要三四百,我可不去,我这老毛病了,按以前的药给我打两针就好。” “我不能再开药,您这样会耽误病情,要赶快去医院才行。” “不开药,我也不去医院,让我等死吧。”老太太往椅子上一坐,不动不语,摆出一副不开药就不走的架势。 老人身后的女孩看着十六七岁,低头看手机,全程不说一句话。 初弦对她说:“孙瑶,你奶奶的情况不能再拖,明天带她去医院挂呼吸科,检查费用向你爸爸要,听见没有?” 孙瑶的视线还是没从手机屏幕移开,敷衍地点点头,“今晚先给她打一针吧,要不半夜咳起来,吵得人睡不着觉。” 有学识和有体力的人,都离开风絮县去大城市发展,留在县里的多是年迈体衰的老年人和留守儿童,像孙瑶奶奶这种有病拖延的老人很多,初弦无奈地开了诊单。 老太太找了张床躺下打针,孙瑶坐一边看手机,奶奶的药滴没了也没发现,还是徐澄瞧见喊小护士来换的药。 孙瑶的冷漠,使徐澄多看她几眼。 已是暑假,孙瑶还穿着校服,前襟污渍斑斑,头发梳着最简单的低马尾,从头顶到发烧都泛着油光,唇边鼓着青春痘,眼角有晒斑,话少,目光阴郁冷淡,浑身透着股死气沉沉的萎靡,完全没有花季少女的活力。 徐澄觉得奇怪,向负责卖药的阿姨问情况。 阿姨把她拉倒没人的角落小声说:“离那么孩子远点,小心沾上不干净的东西。” 徐澄没懂,“她不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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