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前,苏安拉着何雨璐说:“你先送林老师回酒店吧,他有痛风,就去这种酒局折腾了。” “那我呢?”何雨璐问。 “你就在酒店呆着吧,你也不能喝,别去了。”苏安语气不耐。 “哎我怎么不行呢?我可能喝了,你别瞧不起人啊!”何雨璐偏要逆反。 苏安懒得跟叛逆期没过的人争辩:“随便你吧。” 但到了饭店,公司总经理上来就开了两瓶茅台的时候,何雨璐直接就傻了。 “苏苏苏苏……苏安,我喝不了白酒。” “实在不行你装过敏吧。”苏安压低声音对她说。 但她没想到,何雨璐的演技到了该用的时候反而拖后腿。她到底还是没抵过项目公司的狂轰滥炸,被灌了好几杯酒下去。 何雨璐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哪被这么灌过酒,很快脸上就红透了,说话时舌头也打不直,身子一软就往桌子底下滑去。 苏安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在她胳膊内侧肉最多的地方狠狠一拧。何雨璐顿时疼得精神起来,但双眼还是迷离的,俨然彻底醉了。 她不想管何雨璐,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只能把针对她的火力拉到自己身上。 给她挡了几番酒后,项目公司的人见她们是两个姑娘,也高抬贵手放过了她们,派车给她们送到了酒店。 下了车刚一吹风,何雨璐就忍不住了,蹲在酒店门口的绿化带狂吐。 “你起码撑到房间再吐啊?”苏安一手拉着她,不让她栽到绿化带里,一只手伸进包里摸索着纸巾。 “你能站住吗?你自己站稳了行吗?”苏安几乎是在何雨璐耳边咆哮,但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知道抱着一棵半死不活的树,一边吐一边傻笑。 苏安几乎是凭着意志力把她拎回酒店房间的,一进房间,何雨璐就倒在床上不省人事了,而苏安也瘫坐在地上。 骤然松懈下来,她的意识几乎陷入混沌。 她喝了何雨璐的三倍都不止,早已晕到不行,好似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中疯狂旋转着,停下来时已经不知天地颠倒。 但她没吃什么东西,偏偏又吐不出来,而且强烈的晕眩感更是让她完全无法入睡。 她扶着家具挣扎着走到阳台,点了根烟试图驱散醉意。 刚点起烟,湛钧就打来了视频通话。 苏安接了起来,湛钧的五官近距离出现在屏幕中。低配的画质丝毫没有减损他五官的深邃,她的脸上不自觉就带上了笑。 “应酬结束了?”湛钧问。 “刚回来。”苏安深深吸了口烟。 “少抽点,待会又睡不着。”湛钧点了点屏幕。 “就一根,醒醒酒。”苏安半眯着眼睛,扶着额头,“真的太能喝了这些人,我们那个同事醉到不省人事,我第一次知道喝醉的人这么重。” “喝了多少?”湛钧问。 “我也没注意她喝了多少。” “我是问你喝了多少。”湛钧的语气有几分无奈。 “我还行,没喝太多。”苏安敷衍了过去。 “还行吗,不行我明天过去?” 苏安夹着烟的手抵在额角:“我应付得来,而且黑湖的项目,你永昼的老大过来算什么事?” “谁说我是以永昼老大的身份过去的?我就不能去给你当助理?实习生也不是不行。” “我赚这几个钱可雇不起湛总当实习生。” 苏安说着就笑了,湛钧三言两语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让她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她听见屏幕外有邱科的声音喊湛钧,连忙道:“你有事就快去吧,我这边没事。” “稍等一下,”湛钧扬声对邱科说道,然后又转向苏安:“一定注意安全,你那个女同事不太靠谱,也小心点她。” 苏安已经开始嫌他烦了:“湛总,我不是刚毕业的小姑娘了。” “好,那早点休息,别加班到太晚。” “知道了,过一遍财报就睡,挂了。” 视频刚挂掉,苏安身后就传来一声夸张的尖叫:“苏安!你果然和湛钧在一起了!” “我x”苏安一个向来不说粗口的人这时候都被何雨璐吓出了一句国骂,夹着的半支烟也掉在了地上。 “你大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疯?”她骂道。 何雨璐大着舌头,说话不清不楚:“我来……我来听你墙角啊。你看,被我抓到了吧!” “快来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在经历那——么大一番狗血后还能在一起。” “哦对了,你当时到底为什么和家里翻脸啊?家人嘛,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你都这么大了,估计他们也都理解了。” 喝醉的人完全没有看别人脸色这个技能,当然,何雨璐在清醒的时候也没有这个技能。 现在苏安只恨不得能把她打晕,让她闭上嘴一觉睡到第二天。 “你到底睡不睡?你不睡就把费用做个详细拆分,跟今天技术尽调的内容核对一下。” “不了不了,”何雨璐连连摆手,“本公主先告退了,陛下您继续挑灯夜战吧。” 一眨眼的工夫,她就又钻进被子了,好像刚才根本没起来过。 苏安打开会议纪要,正戴上耳机开始整理,就见何雨璐又是一个垂死病中惊坐起: “哎苏安你别多想啊,我就是好奇,湛钧谈恋爱也面瘫吗?他吻技怎么样?哎,他是不是就连贤者时间都要和你讲项目啊? “何!雨!璐!你他/妈是不是嫌命长了!” * 凌晨三点,苏安才将当天的纪要整理好,又将财报细细地过了一遍,列好访谈提纲。直到难受的醉意被困意压过,她才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八点一到,苏安的闹钟响起。 她的闹钟是手机自带的铃声,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的情况下,铃声能直接将人吓醒。 昨晚她始终戴着耳机听录音,摘了耳机后就忘记调音量这件事了,早上闹钟响起的声音之大堪比防空警报。 何雨璐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着火了?” 苏安一共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睡眠质量很差,闹钟响起时她也吓得不轻,她挣扎着起来按掉,却没来由觉得一阵心慌。 她坐在床边深呼吸,试图让心跳平复下来。 “你怎么了?你脸色好差啊。”何雨璐也注意到了苏安的不对劲。 “没事,”苏安摇摇头,“走吧,上午还要去研发中心。” 公司的研发中心就在高新技术园区中,昨天已经见过的创始人唐谷带着他们一行人参观。 唐谷年纪四十出头,在体制内的研究所搞了将近二十年的研究,为人热情耿直,拉着苏安一行人一一介绍他们的研发团队。 走了一段,苏安呼吸间觉得有些不畅,她借着去卫生间的借口吃了一片曲美他嗪,很快便回去了。 下午是和财务部门的访谈,苏安是审计出身,对财务方面的了解比业务更深一点。 公司的CFO叫李康宁,巧合的是,这位李总也是从申信事务所跳槽出来的,和苏安是名义上的前同事。 借着这层交情,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一些。 李康宁身材微胖,圆润的脸上挂着一丝憨笑,像尊弥勒佛。 他笑着说:“苏总之前是在哪个组?” “我在金融组,在贾总手下,李总您呢?” 他笑着说:“贾总啊,都是老朋友了,我是在制造业组,做成了几个IPO。”他说了几个上市公司的名字,都是申信做过的知名项目。 “贾总真是经验丰富啊,跟您比,我做的项目都小儿科了。” “哪里哪里。” 两人商业吹捧几句,终于进入正题。 苏安问了几个关于公司宏观政策、未来发展和融资计划的问题,李康宁都侃侃而谈。 “我们计划五年后的三季度科创板交表,次年上半年年实现上市。到时候产品已经成功上市,预计出货达到一千万套,销售额大约五亿人民币,按照市场估值,能给到两百亿的估值。” “四十倍PS?”何雨璐惊呼出声。 苏安没有说话,但也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 四十倍的市销率,这已经不是梦想了,这简直就是幻想。 而李康宁看到她们吃惊的表情,却不以为意。 他摆了摆手:“你看最近上市的那几家大热的科技公司,不也都给到了几十倍的市销率。现在的科创板,还是很有想象空间的。” 苏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科创板最近的估值确实偏高,但本质上还是二级市场上堆起来的泡沫。是泡沫总会有破的一天,这种繁荣不一定能维持很久。” 李康宁却并不赞同:“哎,苏总你这话我可有不同意见了。你们年轻人还是经历的少,泡沫确实是会破灭的,但绝不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看股票周期的轮动,最少也要十年。所以找好上市窗口期,泡沫也是可以被利用的。” “倒是也有点道理。”何雨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见有人认同,李康宁更来了兴致:“你不知道,我做了很多IPO项目,公司上市前投行会进行择时……” 李康宁继续他的夸夸其谈,苏安不走心地应着,悄悄给还在申信的前同事发微信,请她帮忙打听一下李康宁这个人。 和李康宁聊完后,苏安又和公司的两名财务进行访谈。两名财务,一个是公司成立初就在的老员工,一个是今年刚招的应届毕业生。 通常的业务尽调和访谈环节,主要都是集中在高管和核心技术人员,很少涉及普通财务员工。 但因为有湛钧多听多看的嘱托,外加苏安自己的财务背景,她觉得能多聊一聊也没什么不好。 财务老员工不爱说话,业务能力中规中矩,苏安问什么就答什么。 而新招的应届生脾气却很暴躁,当苏安问到她没接触过的工作时,她没好气地说:“我才来半年我怎么可能会?” “哎……” 何雨璐刚要说话,苏安踢了她一脚,让她闭嘴。 “都来半年了,还没接触报表?”苏安问,“就只是做账?” “还有贴发票,报销。”应届生不耐烦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我要下班了。” 苏安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半,是公司规定的下班时间。 她笑着问:“平时不加班?那还挺幸福的啊。” “加什么加,挣这几个钱都不够交房租的。” 苏安转笔的小动作停下了,她双手交叠,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赚多少啊,我看你也是211院校毕业的,应该不能太少吧。” “211顶个屁用。”应届生翻了个白眼,“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工资。” “我们是来尽调的,也不能说?”苏安更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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