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总警司在这个词上停顿片刻,放下笔,看陈不周一眼,重复问了一遍,“她告诉你,她中木/仓的部位是肩胛骨吗?” 不是……肩胛骨? 可她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撒谎。 陈不周没什么情绪地垂着眼,拇指摩挲了一下长裤布料,才问,“那她中木/仓的部位是哪?” 徐总警司:“她的伤口,离心脏只有三公分。” 徐总警司停顿片刻,才问:“你知道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三年前,我们第一次营救行动失败。知道事情不对后,警方搜索各大医院,甚至是黑市医生。 那时,有一个人满身血腥气,持木/仓,闯进医院内,指着医生的脑袋,让他们给那个中了木/仓的小姑娘做手术。” “那个小姑娘,就是你口中,不谙世事、单纯冷静的盛小姐。” …… 三年前。 由盛父盛母打头阵,警方紧随其后,试图救出被绑架的那位千金小姐。 可谁能想到,绑架案居然演变成了犯罪组织的内部厮杀。 等到警方听见木/仓声,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匆匆赶到的时候,地上只躺着盛父盛母的两具尸体。 而那位被绑架的盛小姐不知所踪。 地上剩下一滩血。 很明显,有人中木/仓了。 徐总警司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那个年代的医院还没有严谨的无菌室,所谓的手术室,也不过是一个用围布隔开的小房间。我被派去搜查最近的几家医院,竟然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我那时还没坐到总警司这个位置上,还不是文职,也爱拼、敢拼,和你现在一样,爱逞英雄主义,那时几乎是独自猛踩油门飞去医院。 我赶到的时候,正在手术中。” “我拉来帘子一看,在病床上正接受手术的就是我们在寻找的盛小姐。可当时,所有医生都沉浸在手术之中,没人说话。” “等我再反应过来时,背后已经抵上了一把木/仓。”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个人的声音,雌雄莫辨,低沉阴冷。” “他只说了两个字。” “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那些医生说的——‘继续’。” 徐总警司不知在何时已经背对着陈不周,站在窗户前,双手交叠在身后。 “后来你和我说了,我才敢肯定,我那天遇到的果然是个女人。而这么大的犯罪组织,它的头目,竟然是个女人。” 陈不周没有说话。 是操牌手亲手救了盛夏里?—— 她甚至亲自将她送到医院。 难怪、难怪,她并没有那么害怕操牌手。 她们之间的态度如此模糊暧昧。 他胸口气压慢慢地沉了下去,仿佛被烈火捏紧心脏,只是面上神色不动,轻描淡写继续道:“可这能证明什么。” *** “哗啦——”一捧冷水浇头而下。 盛夏里被冻得一哆嗦。 她睁开眼睛,瞳孔却只闪烁着冷静平和的光芒,不见慌张。 她甚至还能冷静出声,问:“那个阿姨,还活着吗?” 坐在她面前的男人看上去约莫已经六七十岁了,眉宇间已有深深皱纹,似乎不大明白她的意思,略微一皱眉,“什么?” 他身后的几个手下上前一步,神态恭敬。 “邵老,我们在抓这个小丫头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老婆子。” “那老婆子和疯子一样,不知的还以为她是她亲闺女呢,疯了一样冲上来对我们又抓又挠的,你看,我手上还留着一个牙印。” “要不是不能引起条子注意,我早就开木/仓崩了她了。” 盛夏里缄默不言。 她知道他们口中的老婆子,就是薛太太。 在遇到危险的电光石火间,盛夏里反应极快,她是跑了一小段路才被抓住的,途中,她有喊过救命、甚至喊过着火。 可是没有人出现。 除了薛太太。 盛夏里都不知她是从哪里出来的,只觉得对方在听见“救命”两个字时像是触及了哪根敏感的神经,她就是是飞奔而来的。 薛太太就像是从天而降,像疯了一样冲上来,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背包。 “囡囡,囡囡。” 薛太太就这么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 而她知道——薛太喊的不是她。而是那个很早就已经去世的女儿。 薛太是把她当做了那个被□□杀害的女儿,她一面疯狂拍打,撕咬,一面潸然泪下,眼泪大颗大颗地随着挥甩背包的动作洒下。 双拳不敌四手。她最后被几个壮汉拉扯开,倒在地上,被踹得鼻青脸肿。 而盛夏里被他们用麻药捂住口鼻、套上黑头套前,最后用尽全力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女人。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了那个为她死在三年前的妈妈。 她在薛太太身上看见了妈妈的影子。 妈、妈。 无声之间,盛夏里的眼睫被什么液体濡湿,沉浸在一片不知天地的黑暗之中,下坠,下坠。 陷入昏迷前,她张了张口。 “妈……” …… “——你想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还有气儿?” 邵老慢慢悠悠地转着手中的木/仓,说话也悠悠的,年迈苍老,却还有精气神在,“盛小姐,请问你拿什么来和我谈条件,还敢追问我?” 盛夏里闭了闭眼睛。 她淡淡问:“前两天的杀手团也是你派来的吧。为什么抓我?是因为江家给了你好处?还是……你想挑衅操牌手。” 她觉得那天不是操牌手的手笔。 操牌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样对她出事——盛夏里的这点自信甚至可以说是被纵容出来的。 昆娜是什么样的人? 她巴不得全世界都以为她是恶人,害怕她,惧怕她,她不需要任何人的仰慕——她只要所有人、这世上所有人都怕她。 哪怕不是她干的,她也会慢悠悠应下这恶名——因此才慢悠悠还给警署发出一张joker牌,像逗猫逗狗一样对待他们,吓唬众人。 盛夏里这么一问,反倒让邵老高看她一眼。 她的长相介于柔和与清冷之间,巴掌大的脸,五官精致,不笑时,眼睛冷静而锋利,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清。 他以为这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被绑架的第一反应大概是哭得撕心裂肺、梨花带雨,可没想到,这小丫头还挺冷静的。 她身上,隐隐有那个人的影子。 他想到这儿,脸色微微冷硬下来,也没再转那把木/仓,而是啪嗒一下将木/仓扔在了桌面上。 他指尖轻敲桌面,声音带着笑意:“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活得这么好,还和条子搭上了关系。三年前,那个女人居然放了你一把。” “没想到她还有在乎的人嗬,我以为她在乎的一直只有她那条狗呢。” 他口中的那个女人,大概就是昆娜。 而那条她在意的狗,说的不是盛夏里,她也不知道是哪一位人物。 “——是啊。” 盛夏里缓缓睁开眼睛,眸底光芒强盛,甚至略带讽刺意味地轻轻笑了一声,“夫人是很在意我。所以——你敢动我吗?” “你敢对我出手吗?” “或者说,和操牌手为敌的代价,你能承受得起吗?” 邵老盯着她。 盛夏里微微抬起下巴,不偏不倚,杏眼泛着某种冷静透析的光芒,与他从容对视。 半晌。 他笑了。 他笑得越来越大声,肩膀耸动,单手支着额头,唇角弧度夸张,声音带着某种讽刺似的笑:“有没有人曾经对你说过,你真的很像她。” 盛夏里冷笑一声。 头顶白皙到苍白的光投落在她脸上,将她柔和的面颊照耀得有些森冷,她偏过头,冷冷淡淡地撂下两个字。 “——是吗?” 作者有话说: 嗐,陈sir还以为自己给夏里添麻烦。殊不知她才是危险人物 谢谢支持——
第81章 On Call ◎“BlackJack”◎ Chapter 81 唰—— 门忽然被人推开。 那道神秘身影不快不慢地踏入房间, 她略微停顿,上下扫了一眼盛夏里旋即皱眉,视线落在她淋湿的、结冰的发丝上,旋即冷冷发问: “你就是这么对待她的?” 其他人敏感地拔木/仓, 仿佛下一秒就会发生一场木/仓战。 谁知道她是怎么找来的?! 盛夏里没说话, 只是轻眯眼睛, 只看见她的神秘身影朝自己走来。 她已听见门外的声音,却依旧没有任何畏惧的意思, 被绑在椅子上连挣扎都没有。 Queena慵懒沙哑的声音传来: “又见面了。” 她的声音很有辨识度, 大提琴般优雅、成熟、大方、低沉、却又充斥着无限神秘。 盛夏里对其他所有声音,恍若未闻。只是直直地与Queena对视。 Queena同样回望着她, 对门口冲进来的几个打手视而不见,双眸罕见地微微眯起来。 望着盛夏里那双不服输的、倔强的、不肯后退的眼睛,操牌手眼底终于隐约浮现出一二回忆的神色来。 当年,她也是这样的眼神。 坚韧的充满韧劲儿、充满生命力的眼睛。像棵小白杨一样。 充斥着韧劲, 还有狠劲。 她太喜欢她眼睛里的那种恨意了。 那种属于野生动物的、狼一般的眼睛。 半晌, 操牌手才缓缓开口:“My Alice。说真的,我真的越来越欣赏你…” “……” “他们对你怎么样?欺负你了吗?” “……” 盛夏里没有立刻开口。 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朋友,也不会再为这种事惊慌失措, 多掉一滴眼泪。 她只是缄默,缄默。 甚至丝毫不畏惧地和此刻掌握她的生杀大权的这人对视。 操牌手微微俯下身,对一旁指着她的木/仓管视若无睹,声音带着沙哑笑意, 仿佛带着什么奇诡的魔法。 “——害怕吗?” “……” “怕死吗?” “……” “有些时候,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甜心, 你知道姓江的那家想要动你吧。”操牌手像是因想起什么而发笑, “哈。他们居然敢找上我的人, 想求我——帮忙动手。” “你知道的,我绝不会伤害你。” “……” 盛夏里当然知道。 她不蠢。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从船上那一次宴会就知道,江家和黑杰克有联系——否则他们和炸弹是怎么悄无声息上船的。 江家要她的命,可她从不害怕。 否则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下上法庭。 操牌手盯着她,优雅,却攻击性极强,像是在欣赏着此刻她眼底的这分冷静,神色微微炽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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