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梨嘴唇颤抖, 已经吐不出一个字。 但周凛冬还在残忍地叙说。 “你知道我受伤了,你问过我一个字吗?” “我怕……” “你来看过我吗?” 白小梨哑口无言。 “就算我没告诉你, 你就不来了吗?”周凛冬一连串质问了这么多句,气息有些不稳, 他似乎带了许多怨恨, 最后冷声道:“抱歉,在你对我不闻不问的时间, 有人关心我, 照顾我, 我,变心了。我这样说,你懂了吗?” 白小梨仰起头,眼泪瞬间滑落。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其实早有预感,也早有假设,关于周凛冬的毫无消息。 所以她才没表现出平时的迟钝与慌张,她早已在脑海中演练了一百遍关于此刻的对话,有些甚至更冷酷无情。 但当他真的说出“你不是我想要的人”,她的心还是被撕碎了。 周凛冬以前有多疼她,今天伤她就有多重。 白小梨咬住下唇,合上了酸涩的眼睛。 最后见面那天,周凛冬灰头土脸向她跑来的样子依然清晰,走时他恋恋不舍地捏了捏她的掌心,眼神像只可怜的大猫咪。 再往前,周凛冬温柔地夸赞她:“慢点好,慢点不会跌倒,小梨这样很棒。” 他口口声声对朱阿姨说了好几次的“我是真的喜欢她”。 这样真诚炽热的周凛冬,怎么会轻易变心。 可若认真想想,他们似乎也从未真正开始过,就像一锅煮到一半的红糖水,放置太久了,煮的人不耐烦了,仓促又随意地倒掉罢了。 她白小梨就是里面那颗才刚刚融化自己的红糖。 或许心底还残余一点毁之不尽的侥幸,白小梨咽下所有苦涩,声嘶力竭:“我要见面谈。周凛冬,我要你当着我的面、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周凛冬挂了电话,发了一个位置过来。 白小梨面色惨白地对店长说:“店长,我出去一下。” 店长一愣,白小梨说话竟然这么快? 这不正常!白小梨的语速一直很稳定,除非遇到大事,否则不可能这么快! 他放下手中的活:“我陪你。” “不用。”白小梨擦掉眼泪,“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要自己面对。” “我送你。”店长开车带白小梨去了医院。 白小梨手脚冰凉地上了楼。 骨科住院部散步的病人不多,能见到基本都是上肢骨折的,偶尔有几个坐轮椅的被家人推着走,表情茫然而空洞,配上阴森森的冷白灯光,瘆人至极。 白小梨神情麻木,直盯着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随着脚步的接近,她的心跳越来越慢、越来越空。 病房门开着,是个单人间,干净整洁的沙发上铺着一条卡通狗毛绒毯,白小梨想起电影院那天,周凛冬是如何细心地将这条毯子披在她的身上,他的呼吸是如何滚烫隐忍,盯着她的唇心失神。 可是现在,他们的小狗毯上压了另一个女人的手提包。 有什么东西好像钻进了她的喉咙,她恶心得想吐,她捂住嘴干呕。 原来是真的,周凛冬真的喜欢上别人了。 周凛冬躺在病床上,胳膊和双腿都打着石膏,见白小梨进来了,也没有讲话。 白小梨的目光自上而下扫过他。 他瘦了一圈,寸头长了,唇周冒起泛青的胡茬,本就清晰紧致的下颌如今更显锋利,他淡漠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白小梨上前一步,周凛冬的眼神立马闪过一丝戒备。 只这一眼,就让白小梨明白了,周凛冬真的不喜欢她了,甚至鄙夷、厌恶。 做过无数次演习,筑起无数道坚墙,她把自己牢牢保护起来,透过一条小小的缝隙观察他的反应,她想着,只要他对她笑一下,她就推倒这些高墙,义无反顾扑进他怀里去。 如果他要离开,那她也会问清楚再放手。 她不喜欢,被他那样没首没尾地对待。 可到头来,白小梨突然发觉,最让她难过的,不是周凛冬不喜欢她了,不要她了,是她此时此刻的舍不得。 火焰照亮她的世界,他来了,她因此而感到温暖,他要走了,她比从前更怕冷。 周凛冬垂眸,声音波澜不惊:“你看到了,可以走了?” 白小梨颤声问:“你想好了吗?” “嗯。” 白小梨低下头,恍惚间,好像又退缩成那个胆小怯弱的小乌龟。 但那只是错觉,她开口,还是那个胀满了勇气的白小梨。 她从兜里掏出一块表,弯身,放在周凛冬脚边。 “这是给你的谢礼,谢谢你救了我和白白。表我调快了一分钟,希望你永远跑在时间前面,勇往直前。” 不断气地讲完这段话,就好像她已说过千百遍,白小梨咬了咬唇,转身走了。 门口迎面撞上一个高挑艳丽的女人,女人打量了白小梨一眼,擦着她的肩膀挤进屋里。 “凛冬哥,阿姨让我把炖的鸡汤送过来,你趁热喝吧……那女的谁啊?” 白小梨脚步顿了顿。 周凛冬不带一丝情绪的嗓音自内传出:“以前救过的人。” 一个救过的人而已。 那么她也还清了他恩情。 够了。白小梨想,够了。 亲眼见他还算完好,没缺胳膊少腿,还有人环绕,这就够了。 病房门口,女人倚着门框望向白小梨矮小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她冷飕飕笑了声,忽然听到周凛冬的一道警告。 “别碰她。” 女人掀起一点眼皮:“她和你有关系?” 周凛冬凝眉:“就是因为没关系,才要你别碰她。叶笔柔,别逼我和你发火!” “我没说要动她哦,是你自己紧张的。对了,我听说有个和你相亲的女孩……” 她笑了笑:“就说话特别慢的那个,她怎么没来?” 叶笔柔原以为刚才那个就是周凛冬口中的小乌龟,但瞧那女孩讲话挺利索,倒是不像。 周凛冬把鸡汤放到一边,寒声道:“把你的包拿开。” 叶笔柔翻了个白眼,满脸不情愿,可还是照做了。 他俩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叶笔柔爸爸是消防员,曾救过周凛冬一家,令人遗憾的是,叶父因此牺牲,周父也因抢救无效离世,周母感激叶家人,把她认做干女儿。 周母对叶笔柔倾尽所有,有求必应,周凛冬却不惯她臭毛病,他有自己的一根线,只要叶笔柔敢踩,他就敢发脾气。 最严重的那次,周凛冬直接入伍,从此再没回过周家一天。 决绝得很。 叶笔柔怕他。 周凛冬不再说话,叶笔柔习惯了他少言寡语的模样,在一边削苹果吃。 半晌,周凛冬说:“你先回去,我头疼。” 他的心很乱,外人在这里,他无法泄露一点情绪,只能咬牙忍耐。 但他要忍不住了。 他疼得几乎在经历第二次濒死。 叶笔柔意味深长地瞅了眼那块表,拎包离开。 门悄然关上,周凛冬终于敢碰那块表。 他将表按在心口,表针发出细微的走动声,像白小梨离开他的那串脚步,他仔仔细细、自虐般聆听。 他怎么会变心。 他是在工作中都不敢想白小梨一下、生怕会分神的周凛冬,怎么会不爱白小梨。 可是,这次死亡距他太近了,被燃烧着的大树压倒的瞬间,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苏平安拼尽全力救了他,但人毁了,今天还躺在重症监护室中昏迷。 医生说,平安早就不行了,是凭借意志力才将他背出火焰区的。 平安媳妇听到消息后当场昏厥,早产下一个男婴。 七月,本应是苏平安安全退役、妻子生产、一家三口团圆的日子,却因为一场人祸全部崩塌。 平安媳妇每日以泪洗面,通过那张伤心欲绝的脸,周凛冬看到的不是平安媳妇。 是白小梨。 他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多么可笑,竟然妄想用余生弥补白小梨。 可倘若他连余生都没有了呢? 他拿什么去补给白小梨? 他有什么资格和白小梨在一起。 他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下一个那么哭的女人,就是白小梨。 白小梨性格慢热,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改变,从她信龙子云的鬼话那么多年就能看出来。 他只能说最狠的话,逼她离开。 现在,他终于失去她了,如他所愿。 周凛冬戴上那块表。 这是一块机械表,感应到主人的脉搏就能工作,不需要任何电池,哪怕在极端环境下,也能提醒他时间的流逝,格外适合与时间竞高低的消防员。 他难以想象,在今天之前,还不知道他决定的白小梨,是抱着何种心态买下这份礼物的。 小乌龟受到了伤害,不仅没有缩起头尾,反而立起坚硬的龟壳,安静也用力地告诉他——她能过很好。 这就是白小梨的道别。 送他一句诚恳的祝福,确认他不会后悔,然后利落抽身。 但是。 周凛冬心知肚明。 不能放手的人,是他周凛冬。 作者有话说: 是甜文(无比确认),这是他俩携手一生中唯一一次吵架。
第20章 离开出现 ◎用火不规范,儿孙泪两行◎ * 五个月后。 春节前夕, 几辆消防车穿越张灯结彩的街道,来到了医院楼下。 医院的病人和家属不明所以,这也没发生啥火灾啊?咋这么多消防员来了呢? 且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更像是刚扑完火回来。 十几个消防员一溜烟钻进步梯间, 半分钟冲上五层, 齐齐挤进一间病房。 半岁大的小男娃咿咿呀呀, 用童真懵懂的目光观察着这些陌生叔叔, 最后对其中一个张开小胖胳膊, 可可爱爱地笑。 周凛冬脱掉脏外套, 抱起宁康:“又沉了, 好小子,真棒。” 平安媳妇乐得合不拢嘴:“平安去检查了,马上回来。” 杜旋风哟吼一声:“真的醒了?刚才队长告诉我们, 我们都不敢相信!” 总归正主还没回来, 一群大老爷们围着小宝宝打转,这个夸宝宝长得漂亮像嫂子, 那个夸宝宝个子高随了副队,屋内一片语笑喧哗, 玻璃上的福字红得耀眼。 平安进来,简直被他们的粗嗓门吵得头疼:“你们可小声点吧, 一会护士要来骂了!”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回望,落在了平安的脸上, 平安一一看过那些熟悉的年轻脸庞, 眼底泪光闪烁。 “我回来了,兄弟们。” 杜旋风嗷的一下哭出来:“副队, 你再不醒, 我们就要被周队练死了!他现在根本不当人的, 按特种兵的强度训我们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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