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思忖,阎天靖回答,“晚上在。” 反正他孤家寡人,去哪里都无所谓,偶尔来水云间住一住,无关痛痒。 “哦。” 喻立洋又是一点头。 请教问题这块,他对萧逆和司笙都不抱希望。讲得最耐心的,除了司风眠,就只有阎天靖了。 这位叔叔虽然属于外公讲的那类“避而远之”的人,不过,问个问题、利用一下……应该没关系。 阎天靖没把他的小冷淡放心上,给他收拾好东西后,就让他去卧室找萧逆了。 “叩。叩。” 隔着一扇卧室门,阎天靖跟司笙告别。 司笙没去开门。 作为将凌西泽灌醉的罪魁祸首,司笙能让阎天靖进门,纯粹是看在小师姐和凌西泽的面上。 阎天靖走后,客厅里有些微动静,大概是萧逆和喻立洋出来一趟,萧逆让喻立洋先睡觉,自己搬到隔壁书房去写作业。 上次月考的成绩,萧逆并没有主动跟司笙说,但司风眠第一时间跟司笙说了。 进步神速。 萧逆放下话说要拿司风眠的第一,让司风眠颇有危机感,这俩在较着劲学习,一个比一个晚睡。凌晨一二点睡觉,俨然成了他们的生活常态。 少年人,有干劲是好事。 司笙打着哈欠,单手支颐,百无聊赖地画着最新一话的漫画。 她的热情不多,一般都在弄分镜时就消耗得差不多了,画后面的步骤就当任务,全靠看到读者抓心挠肺反应的恶趣味撑着。 晚上十一点。 司笙完成最后一页的创作,有了些睡意,但一看到时间后,忽又清醒了几分。 不知道凌西泽睡着没有。 凌西泽一喝醉就睡不好,这倒是真的,并非他随口胡诌。 两年前,她在大西北跟凌西泽自驾游时,恶趣味地用两瓶烧刀子将凌西泽灌醉,结果—— 荒无人烟,两个帐篷。 人说,喝醉酒的人死沉死沉的。 话不假。 两瓶烧刀子,一点下酒菜,司笙将凌西泽灌得很猛,扶他去帐篷休息的时候,把司笙累出一身的汗。 “进帐篷后,套上睡袋,知道吗?” 将帐篷拉开后,司笙蹲在地上,有些发愁地跟凌西泽叮嘱。 荒漠地带昼夜温差大,纵然四月底,可最低温可达零下,那晚就四五度的气温,穿着冲锋衣压根不保暖。 凌西泽摁了摁眉心,头昏脑涨,拉着司笙问:“你怎么喝不醉?” “我千杯不倒。”司笙撒谎不打草稿,回完后意识到被拐跑话题,教训他,“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嗯,进帐篷,套睡袋。” 凌西泽点点头。 见他听话,司笙摸摸他被冻红的耳朵,说:“去吧。” “不去。”凌西泽拽着她,不肯让她走,“我想跟你在一起。” “冷啊。” 司笙抱怨着,将他往帐篷里推。 结果他进去半个身子后,就揽住她的腰,手臂力道一带,将司笙也拉入帐篷。 “不冷。” 他的手从她额角上摸过,手指粗粝,糙糙的,磨得有些刺痛。 黑咕隆咚的,他将手给司笙看,“出汗了。” “……” 还不是搬你累的! 司笙自作自受,被冷风一吹,哆嗦了一下,窝在他怀里哄他,“听不听我的话?” “听。” “那你套上睡袋,好好睡觉。”司笙崩溃地跟他掰扯。 “睡不着。” “那你要怎么才能睡得着?” “亲一下。” 他的气息很清冽,微凉,炙热,又有点酒味儿。 司笙喝酒是弱项,离他太近都觉得要醉了,把他安顿好钻出帐篷时,脸颊又烧又烫,光是用手指感知温度,都能想象得到皮肤红得能滴血。 钻回自己帐篷,司笙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她缩在睡袋里,睡意全无。 手指无意识的覆上唇,司笙有种被吃豆腐的不甘和不爽,但是,心脏噗通噗通的,又提醒她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睁眼闭眼,满脑子都是他。 下半夜。 司笙渐渐有了睡意。 耳边却响起手指刮动布料的摩擦声。 月朗星稀,纵然是夜里,光线亦是明亮的。 恍惚间,司笙烦躁一睁眼,就见到投在帐篷上的阴影,她一怔,半身挣脱出睡袋,将帐篷一拉开。 赫然见到倾身制造噪音的凌西泽蹲下来,跟她保持着一致的高度。 “干嘛?” 司笙挺冷的,被搅了睡眠,有点烦躁。 月光落到凌西泽身上,镀上一层的银光,淡淡一圈光边,他的眉目笼在阴影里,几分醉意,几分缱绻,看一眼,人都要醉上几分。 一瞬间,司笙情绪全无,小鹿乱撞。 殊不知,忽然从帐篷里冒出头的她,在如水的银光里,美艳得像个暗夜妖精,看得人呼吸一滞。 本是浑噩恍惚来到她帐篷外的凌西泽,登时清醒几分,恍惚了几秒,意识到自己所处何地。 他却不想走。 静静地盯着司笙的容颜,尔后,落到她略微红肿的唇上,凌西泽嗓音微哑,“睡不着。” “……哦。” 司笙换了个姿势,半蹲着,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停顿半晌,凌西泽又说:“想你了。” 眼睛微亮,随后又故作淡定似的,司笙没将那点小欣喜表露得过于明显,而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小紧张,小局促。 她避开凌西泽的视线,乱瞥着,意外注意到凌西泽就套着件冲锋衣,衣襟还是敞开的,看着就浑身冰凉。 眼珠一转,她问:“不冷吗?” 想伸手去给他拉上拉链,不过思来想去的,又忍住了。 “冷。” 凌西泽如实回答。 一皱眉,司笙跟找到机会似的,瞪他,“那你不拉拉链?” 凌西泽有点想笑。 她生起气来的样子,别提多好看了,一点点小情绪,能把人心啊魂啊的,都勾没了影。 “太冷了,手不利索。”凌西泽紧盯着她,试探地问,“你帮我?” 司笙还有点小傲娇,“就一次啊。” “嗯。” 凌西泽当即点头。 司笙打量他一眼,“那你起来。” 凌西泽依言站起身。 往上一看,司笙钻出帐篷,冷风吹得她也冷,她不愿走出去穿鞋,只得招呼他,“过来点。” 于是,凌西泽走过去了,跟她挨得极近。她低头给他拉拉链时,风从斜侧侵袭而来,吹乱了她一头如墨长发。 凌西泽微一低头,下颌就能碰到她的头发,又软又细,每一根发丝都裹着银光,令人心悸。 “呲——” 拉链很快被拉好。 “可以了。”司笙呼出口气,气息化作白雾,转眼被风吹散。她抬眸看他,叮嘱道,“你去睡吧。” 两人都傻了。 回帐篷睡觉,拉不拉拉链,又有什么区别。 偏偏,那时候,都没意识到。 “睡不着。” 又是这话。 司笙想到几个小时前的经历,又恼又羞,弯腰就钻回了帐篷。 可,两秒后,她又探出头,跟凌西泽吩咐,“快去睡!” 凌西泽没往回走,而是顺势在帐篷外坐下来,隔着敞开的帐篷门帘,瞳仁漆黑却透着亮光。 他问:“聊天吗?” 坐在帐篷里,司笙只手环着双膝,下颌抵在膝盖上,偏头看着坐外面的他,“聊什么?” 什么话题都能聊。 他们永远有说不尽的话题。 聊了十来分钟,司笙被冻得浑身冰凉,又心疼在外坐着的他,不知怎的就将他请了进来。 单人帐篷,二人待着有些拥挤,司笙本想等凌西泽睡着后去隔壁的,可这人醉酒后是真睡不着,好不容易等他睡着了,稍微一有动静,就又醒了。 司笙被他折腾得不行,干脆什么矜持都不要了,哈欠连天的从他帐篷里找出睡袋,跟他挤在一个帐篷里,凑合了一个晚上。 除了最开始醉得糊涂的时候,后半夜,凌西泽都非常谨慎地没有碰她。 …… 23岁的纯情青年,一去不复返。褪去青涩和生疏,就只剩老流氓的本质了。 司笙轻叹一声,将压感笔一扔,站起身。 * 书房里,萧逆做完一张理综试卷,刚想活动一下手指,就听到厨房里的动静。 还没睡? 站起身,将椅子往后一拉,走出书房,径直来到厨房门口。 果不其然,见到司笙站在冰箱前,翻箱倒柜的,不知在干嘛。 轻抿了下唇,萧逆盯着司笙片刻,倏然出声,“饿了?” 早听到他的脚步声,司笙一点都不意外。 “有点。”司笙懒懒回应着,拿起半盒鸡蛋,继而一侧首,疑惑地问萧逆,“醒酒汤怎么做?” 萧逆:“……” 麻烦从厨房里滚出去。 …… 萧逆接手了厨房。 二十分钟,他做了三份面条,外加一碗醒酒汤。 “萧逆。” 面条端上桌时,侧卧的门被打开,喻立洋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走出来。 嗓音软软的、嫩嫩的,充满了稚气,还有点含糊不清。 萧逆看他一眼,“你也饿了?” “嗯。” 喻立洋是被香味勾着起来的。 司笙踱步过来,淡淡一扫喻立洋,就跟萧逆吩咐:“去拿碗,给他匀一点。” 萧逆:“……” 一个张口就吃,一个张口吩咐,反正他就是做事那个。 不多时,三人围坐在餐桌旁,吃着临时夜宵。 “先前那股烧烤香味怎么没了?”司笙挑三拣四。 “没调料了。” “哦。” 司笙吃了一口面条,跟萧逆报了一串数字。 萧逆一怔,“什么?” “隔壁门的密码。”司笙淡淡道,“要什么调料,去隔壁拿。” “……哦。” 萧逆应了一声。 大晚上的,是面条还不够,还得吃狗粮。 腻得慌。 萧逆晚上还有作业任务,将面条很快吃完,碗筷往厨房洗碗机里一搁,就回书房了。 他不走,餐桌上还有他跟喻立洋说几句话,不至于沉默。 但是,他现在一走,不屑于找话题的司笙,和素来话少的喻立洋,根本就没有什么话说。 喻立洋年纪轻轻,操着老父亲的心,致力于跟司笙搞好关系。 吃到最后,喻立洋绞尽脑汁后,终于眼睛一亮,找到话题,“好吃吗?” “还行。” 司笙慢悠悠地瞜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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