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恍惚惚,腊黄的脸变得像张透明的白纸,用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睁开千钧重的眼皮。 先是天花板,再是不断晃悠的陌生人。 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乐乐背着小书包,在面前叫妈妈。 乐乐的小手摸着叶淮宁的眉毛:“妈妈你看,眉毛都皱了,不好看了。” 叶淮宁挣扎着抬起被子下冰冷的手,拖到乐乐面前,却摸不到乐乐的小脸蛋。 全然虚脱般:“妈妈不好看了,乐乐还爱妈妈吗?” “妈妈我开玩笑的,乐乐爱妈妈,乐乐让妈妈做剖腹产。” 魏山意在乐乐身后,把满满两大包东西打开。 分门别类的放进衣柜里,都是产妇和婴儿要用的。 叶淮宁嘴唇发白,裂出了一道道血口子,谢谢两个字黏在嘴上,吐不出来。 魏山意转过身,看到她血红的双眼,连忙把病床摇起来。 他用棉签沾了沾温开水,轻轻擦拭了叶淮宁干裂的嘴巴,让叶淮宁润润喉。 “淮宁,一定要放松,我刚刚煮了菜饭,煮得软一些,你先吃了好有力气。秋禾在排队买手撕面,还在路上,让我先带乐乐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她点了点头,把水噙在嘴里,环视病房,刚刚气焰嚣张的两个人全无踪影。 魏山意:“叔叔阿姨去吃饭了,你先睡一会儿。” 他关上柜子门,把乐乐抱在怀里:“秋禾刚刚和隋末联系了,阿姨叔叔不会再对你造成任何影响了。你一定要保存体力,调整好心情,来完成下一关。” “嗯嗯。” “淮宁,不要怕,我们都在。” 不一会儿,隋末来了,他拽着一张要账脸进了病房,冷冰冰地看着床上的叶淮宁。 乐乐趴在魏山意的肩膀上,转头愤愤不平的看着隋末。 他站在角落里,胡子拉碴,面如菜色,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双手插袋。 他一瞪眼,立刻吓得乐乐浑身不自在,环着魏山意的脖子背过脸去,不敢看他。 隋末觉得自己两边受气,媳妇躺在床上装佯,乐乐小白眼狼这会儿也给他脸子瞧。 他扯着嗓子随口吐了一句脏话,冲上去抽了乐乐一个嘴巴:“怎么,嫌你老子我丢人,你攀高枝儿了?” 于蕾吓得大喊:“你疯了吗?打孩子逞什么英雄。” 叶淮宁一直在等隋末先开口关心她,被这一巴掌吓得发抖,所有的委屈都咽了进去:“隋末,你疯了?” “怎么,不是在外人面前说我不称职,不顾家吗,我教训孩子你看不见呀,我说为什么别人怀个孕,生个孩子都没这么多事儿,就你事儿多,你干什么吃的呀,又要钱又要人陪,合着别人一天啥都别干就陪你得了。” 病人和家属大概是在医院等的太久太无聊了,看到大戏开场纷纷聚了过来,围成一团,叽叽喳喳发表见解指点。 “如果你不是来帮忙的,就出去,淮宁不差你一个。” 魏山意感到乐乐伏在他肩上抽泣,他轻轻地抚摸着乐乐的小脑瓜,紧紧的把她箍在怀里。 “你他妈的你是谁呀,她可真有本事,这么大的肚子还能就跟你搞上?” “隋末,够了,孩子还在这里呢。”魏山意抱着乐乐,捂住了她的耳朵。 “够什么够,我容易吗?我都失业两年了,为了这个家一直忍着没说话,每个月按时给你寄钱,养你们母女,我跟你说这次你要还生不出个儿子,咱俩就算球。” 他恶狠狠地瞪着哭得乱成一团的乐乐:“连这小玩意儿一起掐死,你就看我敢不敢吧!” 他转过身,想从口袋里拿出根烟抽,却毫无防备的吃了秋禾一个大嘴巴子。 “我看你敢,姑奶奶我借你仨胆儿,看你今天出不出的去,失业这么久,当甩手掌柜,让她伺候你一家老小,还伺候出个你不容易,装什么大头蒜呢?” 魏山意站出来挡在秋禾前面,瞪着隋末,警觉且充满敌意:“你想干嘛?” 秋禾推开挡在身前的魏山意,把手里装着手撕鸡汤面的保温饭盒和零食递给他。 转身照着隋末的脑袋又是一巴掌。 “姑奶奶我今天就揍你了,你他爹的有本事和我互殴呀,就你那个损样儿,谁怕谁呀!” 秋禾又甩了一耳光在隋末脸上,巴掌噼里啪啦得像年三十晚上的鞭炮。 隋末脸上都是深深的五指手印,害怕秋禾出其不意,双手抱在胸前,敢怒不敢言。 “县城就这么大,你是真想红呀,魏山意,开直播,让大家看看他是个什么吃女人的嘴脸。” “我跟你说,叶淮宁可不赖着你,这趟结束,咱们就离,但你也别想祸害别人了。姑奶奶我好事做到底,快拿手机怼着他的脸,把他这些犯罪证据事实都记录下来,上了法庭,没有一条是对我们不利的。” 病人越聚越多,你一言,我一语的嚷的叶淮宁头炸。 魏山意站到秋禾前面,一把拉住了隋末挽尊的拳头:“劝你放尊重点儿,这是医院。” 护士和医生也过来,劝他们安静。 隋末爸妈从热闹里挤出来了个小缝,钻进来看看是谁家的笑话。 一进门,见儿子受了欺负,四只眼珠子差点儿崩到了楼底。 老两口索性什么面子也不要了,坐在地板上哀嚎,扯着舌头,鼻涕口水都和在一起:“我的儿呀,你这个疯子,你欺负我儿子。” 隋末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血来,攥紧拳头朝着秋禾轮了过来。 秋禾愣在原地,怕得闭上了眼睛。 拳头却久久落不到自己身上。 睁开眼,是魏山意抵住了他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第24章 叶淮宁站起来 “隋末,你今天敢动手试试。” 叶淮宁疼得几乎要昏了过去,大叫一声,出了好多血。 公婆吓坏了,这才消停,闹剧终于结束。 随即拉着隋末这个宝贝儿子,一起出来商量事儿。 隋末两手插在裤袋里,不停地在地板上反复踢鞋子。 原来,隋末每个月给叶淮宁寄的钱,都是结婚前叶淮宁爸妈给的嫁妆。 一个月两千块,包括吃,穿,住,行,学费,节礼,他赚一份逍遥自在。 等了一会儿,隋末才回来。 看着虚弱的叶淮宁换了个软点儿的口气:“媳妇。” “你又整什么幺蛾子?”秋禾瞪着眼睛。 “我还能怎么着,你骂了一上午了也该歇会了吧,女侠?我就商量个事儿,你们先出去。” 乐乐挡在隋末面前,怕他再刺激妈妈。 “乐乐过来,来妈妈这里。” 听到叶淮宁的不满,隋末一把拽住乐乐的连兜帽往回扯。 “别去打扰你妈,她太辛苦。” 转头对叶淮宁说:“妈说这手术要五万,我爸妈出三万。你再报点儿,咱们这做完手术就真要去喝西北风了,你爸妈不出点钱?” 叶淮宁和她的父母一样,总是怕被人看不起,怕别人说自己家是爱钱的势利小人。 做什么事都要拼了老命出大头来证明自己。 叶淮宁不说话。 隋末猛地晃了下脖子,冷笑的歪着嘴角:“行,我来打也行,你先做手术吧。” 叶淮宁慌乱的扯床单,可那枯竹节一般的手,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爸妈接到电话后,急得说不出话来。 疫情封锁的原因,买火车票买不到,老两口抱着头在城中村破落的小房子里痛哭。 把这十几年攒的八万块养老钱一并寄了过来。 又打包了些鸡蛋,鸭蛋,羊肉,红糖,中药。 叶淮宁躺在床上不能动,钱走得是隋末的账户。 具体打了多少,没人知道。 她临麻醉前,只听到父母耐心的安慰:“宝宝,爸妈对不起你,宝宝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手术做了十个小时,孩子脐带绕颈,紫黑的脸色死在了医生疲倦的双手中。 叶淮宁还在昏迷中,在一片漆黑里看不见天。 隋末和公婆在医院的走廊里吃着秋禾买回来那碗泡得浮囊的手撕面。 每个人肚子里的都藏着心照不宣的共识,但没有十足的默契说出来。 故又加盖一箱子的废话,拖延时间。 最后,还是婆婆发了话:“儿子,你不能耽误了自己,等她身体好了再提吧!” 孙奥运下了班,和于蕾一起来替秋禾的班儿。 出了医院,秋禾只觉得身心俱疲。 人性被剥光,一点不剩的惨烈模样让她胆战心惊。 她和魏山意坐在休息长椅上,两个人眼前皆是晦暗无光。 “你之前在医院实习的时候是不是常常经历这样的离合悲欢?” “人性太脆弱,脆弱到不经考量。” “很多家庭关系都很病态,没人畏惧因,只在乎果。” 秋禾放下筷子,身后的店门口大多是拿着饭盒来打馄饨的家属。 亮灿灿的阳光一片片的落下来,这条栽种着两排对称梧桐树的小路熙熙攘攘。 “我妈当年和淮宁差不多,随大流相亲结婚,发现我不是儿子又接着生我弟,生了二十多年怨气。” 当年秋妈也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 考上大学后,姥爷念着两个弟弟升学艰难,张着嘴也要吃饭。 把她的入学通知卖给了领导。 她听话的进了药厂,在姥姥不厌其烦的催婚唠叨里最终妥协。 不过她很不幸,第一胎怀的是女孩。 更不幸的是,她身体不好,这头胎要是打了,第二胎就可能怀不上了。 离预产期还有十天的那个晚上,她躺在家里的床上,和秋爸说体己话。 “今天晚上还是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明天就只剩两个人了。” 第二天,奶奶去厂里接她提前下班,去了一家私人诊所。 五月的天气很冷,九十年代的私人诊所在一个茅草屋里。 诊所的医生一针针往她身体里打催产针。 姥爷不打算来,他说生孩子他帮不上什么忙。 姥姥来了十分钟,她说家里还有狗要喂,来不及了。 她一个人在诊所里,大雨灌破了茅草屋单薄的屋顶。 草与泥间破了许多洞,雨水就顺着洞倾泻下来。 床上的草席和粗布单被雨水和汗水浸润,生出了很多的霉斑来,一起催着这个五花大绑的姑娘快点儿生。 是“生”还是“死”,是秋禾没出世前就面临的难题。 最后催下了像小猫大小的秋禾。 没有哭声,满脸涨的紫红。 秋爸进去打了二十多下,生机才从她嘴里“哇”一下破了出来。 穆妈的丈夫,秋禾的爸爸,只会哭垂着一张柔弱美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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