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几千年下来,所有挣扎在产床鬼门关上的孕妇加在一起,都比不过他可怜。 他只是一遍遍的点头,听从父母和姐姐一条条的指令。 她央求着别人把孩子送走,她不孕不育的妹妹正好缺一个孩子拉住丈夫。 送的过程需要布包和夜车来换两百块钱。 奶奶反悔了,把秋禾要了回来养在身边。 在秋禾成长的每个阶段里,这个故事在不同人嘴里有着不同的版本。 说的最多的是穆妈,她不停地重复着这个故事。 重复着她当年的产房里,没有主动权和尊严的故事。 她恨他们不把她放在眼里, 恨自己在病床上不能动弹无知无觉的样子, 更恨透造成这个耻辱的罪魁祸首----秋禾的性别。 秋禾在叶淮宁的故事里看到了二十多年前事情,看到了那个万般不由己穆妈。 她也曾躺在污糟糟的病床上,朝着某个亮着的方向伸出绝望的手去。 只是那个时候没人能救她。 叶淮宁手术结束后,父母回来陪她做小月子。 秋禾和魏山意继续看书,准备考试。 淮宁出院后,秋禾带着补品去叶淮宁家,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开。 打了电话,叶淮宁刚从民政局回来,还没到家。 她叫了搬货公司来搬东西。 隋末和她提离婚了,大出血给他那方面的生活造成了负担。 他们家单传的血脉也不能因为她从此不能生育而截断。 结婚时,叶淮宁只出了装修费,离婚后一切财产都和她没关系。 隋末说相爱过的人要好聚好散,希望叶淮宁以后也能做个负责任的母亲,带好乐乐。 他以后赚了钱,会给她们一些生活费作为补偿。 像无数被爱情抛弃又被生活绑架的女性一样,她的鲜活与灵气死在了丈夫的算计中。 秋禾以为淮宁这一生会被婚姻的愁云继续困住。 可现实远比小说曲折离奇。 有天叶淮宁兴高采烈地给秋禾来了电话。 隋末死了,隋末死的相当滑稽又异常慷慨。 离婚后隋末一直拿着钱黑白颠倒得胡吃海塞。 有天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和狐朋狗友去了烂尾楼喝酒。 烂尾楼一伙工人讨薪,发生了争执,一个松散的集装箱从十楼落下,直接砸到了他头上。 赔偿款和房子,由乐乐和爷爷奶奶平分。 突如其来的一笔巨款,解决了叶淮宁所有的疑惑和不甘。 她不会留在细阳了,这里的空气曾让她无比焦灼。 她打算带着乐乐出去看看,和她爸妈一起生活。 秋禾送她去车站,临走前她抱着秋禾好久好久不愿放开。 “好好考试,记住秋禾,你不是给自己学的,你是给千千万万的女孩子学的,你出了头,千千万万和咱们一样的女孩子出了头,女孩子才有生路。” 秋禾点了点头,做了个鬼脸,笑叶淮宁的煽情。 回来的路上,她去了花店给穆妈买了一束香水百合。 她有点愧疚自己这么多年的自私和霸道,明明妈妈也曾是个满怀爱意和阳光的小姑娘呀。 “给你的。” “你平白无故买花干嘛,这么有钱吗?” 第一次去到穆妈的事务所,秋禾有些不适应,看到花后的穆妈也有些不适应。 “呦,穆会计,你女儿可真孝顺。” 下属嘴很甜,这恭维倒是让穆妈迅速恢复了骄傲。 “也就那样吧,在家里懒得要死,你不知道,地上都是头发。” “妈,晚上我买点菜给你做顿饭,等着吃大餐吧。” 那天下午,秋禾找到了魏山意。 “帮我做几个药膳呗,我请我妈吃饭。” 魏山意陪着她去了超市。 秋禾会做菜但不会选菜,去超市里选食材简直要让她挑花眼。 蒸鱼用什么牌子的豆豉酱油,排骨要加五指毛桃和土茯苓炖汤,青椒买灯笼椒不买皱皮椒,这样不至于太辣但又可以增添香气。 “没看出来,你可真厉害啊,魏山意。” “要不要我来做呀,做好了打包你拎回去,我们离得很近。” 秋禾摇了摇头:“我自己来,要你做,那我不是弄虚作假吗?” 魏山意把打包好的药材一一分类打包。 秋禾似察觉到了他脸上的一丝落寞,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 “我怎么可能会忽视你呢?生日快乐” 秋禾拿出藏好的蛋糕:“过个生日吧!我先和你一起,然后再回家。” 十月十三日,原来是他的生日,他自己早忘记了。 他的脸色还是那般的平淡,眼底的惊喜呼之欲出,却挡在了那颗木讷又笨拙的心脏之下。 “秋禾,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啊?” “我什么不知道啊,早就告诉你我有愿力,什么都知道,考试是考试,生活是生活。” 魏山意皱着眉头,万般柔情压在喉咙之下,却不知如何说出来。 秋禾看在眼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你帮了我这么多,一个蛋糕而已,千万别觉得有负担啊,如果觉得有负担也没关系,五月二日是我的生日,你再换回来不就得了,快吹蜡烛。” “这样吧,你的运动鞋还没有买,过几天我们去看看吧!” “我都忘记了,多谢兄台提醒。” 秋禾回到家,爸妈还没下班。 有了魏山意的食谱,做大餐不是难事儿。 面对一大桌子的色香味俱全,穆妈和秋爸有些受宠若惊。 这么多年没和女儿这样聚在一起过,没想到真的长大了。 三个人在曾经六个人的家里,其乐融融的聚在了一起。 “等我考完研,咱们一起去旅游,我带你们去九华山,去大理,去泰国。” “行,只要你和你弟过得好,你多帮帮你弟,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穆妈满脸的不可控制的感动,有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爽利。 “你小时候要是也这么乖就好了,你不知道你读初高中的时候,又懒又倔,像块茅坑的石头。” 秋禾听到弟弟和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时有些不悦,但没有写在脸上,她只当这是穆妈当年吃苦的烙印。 男孩让她扬眉吐气,她自然多看他几眼,这和她爱着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爱自己的妈妈是她自己的事,和别人无关。 她又夹了块熏鱼进穆妈的碗里,让她多吃点。 “这熏鱼和我上次去上海吃的味道一样,秋禾,你可真厉害,做的这些菜我都不会。” 她向来对这些贤妻良母的表扬充满戒备,这次却满心欢喜的接受,母亲的肯定和表扬。 就像黑夜里永不停歇的火焰,她太渴望了。 吃完饭,她在餐桌前收起碗筷拿去洗。 出了厨房,看他们两个还在餐桌旁玩手机,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锁门进屋,而是站在他们面前说之前工作的趣事。 灯光和笑声里,她变成了毫无防备心的孩子。 他们笑着对她所有的话题都感兴趣,她渴望的这一天来得这么晚。 “这周末中午你别在自习室了,咱们一起去你姥姥家,你听到了吗?”穆妈打断了她的话。 “为什么?”秋禾一边跳着尊巴,一边问。 “你姥姥要过生日了,她这么大年纪还不知道能过几次,后天中午大家围着她聚一聚热闹热闹。” 像童年无数次期待母亲的手抚摸她的脸一样。 她点点头,乖巧得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女子当自强
第25章 发型薛定谔 姥姥的生日在月底。 在外地读书和工作的小辈儿们都回来了。 寿宴在复兴路一家饭店举行,一大早穆妈就催着秋禾穿上之前买的那件白衬衫。 “你也不化个妆,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这么不讲究。” 秋禾对着镜子做鬼脸,和母亲和解后,她变得越来越像小孩子。 “好好好,我化个淡妆,都是姨妈舅妈的,我长得丑难道就不认我了?” 穆妈听到丑字立刻急了:“你是我生的,你不丑,再说丑,看我怎么教训你。” “行行行,我妈最漂亮,我妈生的我,我能不漂亮?” “上次那个白衬衫不合适,我新买了件,你换上试试。” “行。” “我给你扎个公主头。” 秋禾披发比扎发显脸大,半扎发则像个混迹江湖多年的女刺客。 从小到大,穆妈就爱和她的头发较劲。 头发是高中女孩子的海妖歌声,穆妈这么认为。 每次到了她该剪头发的日子,她总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理发师身边,叮嘱她剪短点再剪短点。 有次穆妈着急去一家食品店里换酒,让她先去剪头发,之后再赶着去姥姥家过中秋。 她心想终于抓到了一个可以不被同学嘲笑的机会。 到了理发店,嘱咐理发师手下留情,把头发稍微留长一点,剪个BOBO头。 剪完了,穆妈还耽搁在隔壁聊天,她没过来检查,这次她胜券在握。 她对着镜子左左右右打量着新发型。 齐刘海突出了她那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 她既满意又忐忑,看了又看店门口,穆妈还没来。 她去了那间店找她,把头发尽量拢到耳朵后,做成已经剪短的假象。 “妈,剪完了,人家要钱。” 穆妈的笑变得很快,从别人那里抬头便是一张带着泠泠笑声的冷脸。 “低头,我看看。” 她战战兢兢的低下头,穆妈扯着她的头发,一把一把用力的往外薅。 一路连薅带拽闯到店里。 她的忐忑都变成了现实,自我意志又一次宣告失败。 理发店老板被穆妈当众在自己的店里骂的个狗血淋头,发誓再也不做秋禾的生意。 “就赚你们五块钱,我不够丢人的。” 出了店,穆妈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哪怕过了八年,她还是如此。 为了让她看起来淑女些,穆妈调整了好几次,生生拔下来好多断发。 她叹了口气,最终放弃:“你说你怎么不像别的小姑娘那样白白净净,温温婉婉的呢?长得高高大大一点儿也不娇小可爱。” 秋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看着穆妈嗔怪,只好作罢。 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南瓜色磨砂发抓,把头发盘了起来。 衬衫从领子到袖子,都缀着繁重的蕾丝花边。 扣子两侧是繁重的咖啡色和秋香色刺绣,图案是秋天的元素,有板栗,蘑菇,小松鼠什么的,做得很精致。 穆妈又给她搭配了一个巧克力色剑桥包,一条深棕色的半身伞裙,和一双马丁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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