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正清对她说的话没什么反应,倒是眼尖瞥见了祝好脖颈间的红痕。 “那里怎么了?”祝正清指了指, 问杨妈。 杨妈低头瞅了一眼, “哦,是痱子, 没事儿, 已经擦过药了。” “什么时候长的?” “今天下午, 估计是刚回国,这儿太湿热了, 有点不习惯这气候。” “快去给她吹吹空调去。” “没事,擦了痱子粉好多了。” 那边祝正清在跟杨妈交流育儿经验,祝在这边倒是心里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语气诚恳地给杜筠心道歉:“杜阿姨, 你别介意我爸刚才说的话。他说话向来这样的,身边也因此没什么朋友, 得罪了不少人。您别往心里去。” “我根本就不介意,跟他生气, 我岂不是上赶着得乳腺结节!” 邻里间也这么多年了,杜筠心哪能不了解祝正清。 都说天才性格上有点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他能为祖国做那么多那么大的贡献, 为全人类研究出那么多超前的成果,就光是这点, 人们便足以忽略他性格上的缺陷了。 只不过,那都是站在至高的角度上来看。 于公, 祝正清没得挑。 于私, 祝正清根本算不上一个好父亲。 思来想去,杜筠心还是不放心祝在。 她忧心道:“你爸这终于也回来住了, 你俩呢就争取和睦相处。明天他生日,你就拉着他过来我们这吃饭,跟你叔一起喝点小酒。也别让他出去做什么科研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难不成他三百六十五天都工作呀?” “好,杜阿姨,明天我一定把她给您带去。”祝在拍了拍她的手,内心还是很有感触。“您明天做饭,我也去帮忙。”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送走杜筠心,祝在把祝正清刚才交给她的那一对银手镯从包里拿了出来,戴在祝好的手上。 很久没有戴过的银饰表面有些发黑,祝在记得以前奶奶经常跟她说,银手镯发黑了,只要戴久一点,自然会变亮的。 祝正清眼瞅着祝在将手镯给她戴上。 “她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祝好。” “祝愿一切安好?”祝正清点点头,表示赞许,“倒是起了个好名字。” 祝在没说什么,从杨妈怀里接过祝好。 “妈妈——” 感受到祝在身上熟悉的味道,祝好咧嘴笑了一下,露出还没长齐的乳牙。 “宝宝乖,今天辛苦了,有没有想妈妈呀?” 祝好欢喜地捏着小拳头,往祝在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祝正清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红了。 杨妈适时地插嘴道:“宝宝,这个是外公,快叫外公。” 祝正清连忙凑过去,眼带期待地看着祝好,“祝好?” 估计是看着眼生,祝好还没跟他玩熟,滴溜溜的大眼睛在他脸上各处看了看。最终咬咬嘴巴,没跟他搭话。 “宝宝不要怕,这是外公。”祝在摸了摸祝好的后脑勺。 只不过就算这样安慰她,祝好还是不肯开口叫祝正清。 没办法,祝在只好带着祝好先去洗澡。 祝正清满眼失落的看着祝在上楼。 杨妈哪会不知道他的心思,想了想还是打算多嘴提醒一句。 “祝教授,你知道祝在这次回国是为了做什么吗?” 祝正清摇了摇头。 “是我前几天跟她说,你爸呢,快过生日了,还是回国去看看。” 目前这个局面一定不是秦宛想要看到的,杨妈就想着,这个家她不当和事佬,这父女俩估计得一直僵持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了孩子,她也懂了为人父母的艰辛。我跟她说这事儿,她也倒没怎么拒绝,直接就回来了。” 祝正清没说话,恰逢手机一道短信铃声响起,他低下头准备去看,杨妈连忙拦住了他。 杨妈声音有点沉重地道:“祝在这么多年,一直恨你对工作上心太多,对家庭丝毫不负责。我是个外人,没办法评判什么,冷暖自知嘛。我想告诉你的是,估计她这次回来也就回几天便走,你还是能少去学校就少去吧,多陪陪她。” 祝正清将手机放下,把眼镜摘了下来,捏捏鼻梁,“她这么大个人了,哪里还需要我陪。” 杨妈的脸色顿时也沉了下来:“秦宛不也是那么大个人了,生病的时候不照样要人照顾?” 提及往事,祝正清眼底的光顿时颓败下来,像烧尽的烟灰,一点一点被落寞附着。 他低声道:“是我对不起她。” “你对不起的哪儿会只有她,你的女儿,你的整个家你都对不起。”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杨妈也知道,祝正清有很多的身不由己。 “工作和家庭确实很难两全,这一碗水没办法端平的,只是说你能尽力弥补家庭的就尽力弥补。” 杨妈想到当初跟秦宛在大学的时候,祝正清那时是个书呆子,只知道学习。 秦宛和他完全相反,她是个很有活力的女人,永远都像个向阳而生的雏菊。 尤其她笑起来的时候声音娇脆好听,引得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祝正清那时候恰逢骑了个自行车路过,听到这声音频频回头。 两人视线相对,只需一眼便误了终身。 杨妈是他们两个爱情的见证者,也是秦宛葬身于这份爱情的目击人。 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很深,就是因为太爱,秦宛选择远嫁异地,无条件地支持他做科研工作。 孩子她自己带,衣服她自己洗,就连生病住院,也是她自己照顾自己。 杨妈叹了口气,“祝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想她跟秦宛一样。很多年前我有句话没有说,现在我不得不说了。既然你已经组建好一个家庭,就多多少少要为了家庭,在工作上舍弃一些。你的责任感不仅仅是存在于工作之上,家庭你也要记得顾及。” 说完这话,杨妈也不管祝正清什么反应,上楼去帮祝在给祝好洗澡去了。 祝正清站在客厅中间,脑袋里还回想着杨妈刚才的那番话。 沉默良久,他沉沉吐了一口浊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破旧又古老的怀表。 表盖上印着一个女人的照片,笑靥如花,眉眼间跟祝在有几分神似。 “对不起。” 祝正清微微粗粝的手指抚摸着表盖,眼睛有些潮湿。 * 西洲紧挨着鹭城,车程不过一两个小时。 但是这儿的天气却和鹭城不大一样。 鹭城沿海,西洲位于鹭城的北部,平时风没有鹭城的大,热起来的时候,温度还要比鹭城更甚一筹。再加上西洲南部有一座高山,阻挡北上而来的海风。 骆元祺到家前,穿过了层层叠峦的青山。 他也许久没回国了。 西周地理位置算是挺优越的,只不过因为山多地形不太好走,来这儿的大多都是组团旅游的人。 骆元祺连衣服都没放回家,刚下飞机,便直奔市医院。 又打电话问了一番父亲,骆元祺最终在骨科那层楼找到他母亲的病房。 开门进去,母亲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面前放着电视,她眼睛眯着,像是在打盹。 “妈?” 骆元祺试探性地叫了他一声,骆母连忙睁开眼,有点迷糊地看着他。 转而慢慢,她的眼睛变得神采飞扬。 “元祺?你回来了?” 骆母欣喜地看着他,恨不得赶紧下床一把将他抱住。骆元祺垂眸看了一眼她平放在床上的腿,上边打着石膏。 他沉声问:“怎么伤的?这么大把年纪了,腿还折了?” “没,就是早上起来的时候没开灯,搁门槛那儿没看清,摔了一跤。” 骆元祺的嘴角沉下来,眼里几乎迸射出一股森寒且瘆人的光芒。 “是不是他打你了?” 骆母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叠起来,“没有,他打我做什么,我又没做什么错事。” “我说了很多次,你不要帮他瞒着。” 骆元祺不由分说直接上手,将她的袖子一把撸上去。 青青紫紫的伤痕,在手臂上交错纵横。有的是星星点点,有的是片状分布的,触目惊心。 “所以,这腿也是他打折的?” 骆元祺一字一句地问。 骆母见瞒不住,叹了口气,只好承认。 她语气忧心地说:“他就是喝了点酒,那暴脾气上来了。这么多年不都是这样过的吗?你别跟他置气,以免搞得父子俩关系不好。” 她越说,骆元祺的眼神越发森冷,与他平日里温暖柔和的气质大相径庭。 “这么多年来你就这么给他打?” “也还好,不是每天都打,只是偶尔。生活嘛不就——” “我不需要你忍气吞声!” 骆元祺忍无可忍,朝她大吼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要把你接国外去,永远都远离他。你跟我求情,说他老了需要人照顾,让我把你留在这里。你跟我上次怎么说的?你保证了,说他不会再打你了,现在呢?你都快六十了,他把你腿打断了?你还乐得自在是吧?” “元祺,他是你爸,再怎么说也是他把你拉扯大的。” 骆元祺嘴角缓缓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他不就是想找个人给他养老?”
第24章 “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呢?” 骆母的笑容渐渐凝固下来, 苍白的脸上有一丝难堪。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多年都是他挣钱把你拉扯大的。我的身体一直都不是很好,在家里最多也就做做家务。只有我一个人哪来的经济来源呢?我教你孝顺, 你就是这样孝顺父母的?你要这样说话, 邻里之间怎么看我们,会当你妈我生而不教!” 她的话忽然让骆元棋失语。 凝视着她头上冒出的些微银丝, 骆元棋费力地弯了弯嘴角:“你好好休息, 等到时候腿好了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不会耽误你工作?”骆母有点犹豫, 责怪道:“我就是摔了个腿,哪用得着你还回国一趟, 这机票钱都不知道要多少!” “我已经辞职了。” 骆元棋看着她,语气郑重:“以后我就回家好好看着你俩。他要再敢打你,你们马上离婚。” 听他这样说, 骆母眼睛里倏然水光涌动,似脱落墙灰般青白的脸上, 隐隐冒着点红光。 “那么好的工作,你怎么就辞了。”她嗔道。 “离家太远了, 我打算以后就回国发展,到时候您也能轻松一些。” 没有哪个妈不希望孩子能常伴身侧。 骆母拉起骆元棋的手拍了拍, 欣慰地笑道:“元棋, 你有这份心妈就知足了。至于你爸……咱们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妈也不想折腾, 这么多年都过了,人生也没剩个几年十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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