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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脚上的高跟鞋很好看，几厘米高？”她十分感兴趣地问。 祝在愣了一愣，不知道她问这干什么，但还是及时回答道：“五厘米。” “走路不累吗？” “有一些，但习惯了就好。” 莉莉娅眼里透露出一丝艳羡，她边走边道：“我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做导游需要四处奔波，穿上它很不方便，即便它非常漂亮。” “那你喜欢它吗？” “喜欢，但我更爱自由。” 一度沉默过后，祝在轻轻一笑，反倒是有些羡慕她。不像她，任何理性都是建立在一张随时可能崩坏的严肃面孔下的。 只需贺遥轻轻一碰，她苦心孤诣造就的冰山便轰然倾塌。 “对我来说，高跟鞋更像是一把武器，让我尽可能地与比我高的人平等高度。即便不能同高，但它给了我与之较量的勇气。” 祝在步入教堂，鞋跟清脆的声响恰如晨起时的遥远钟鸣，肃穆且庄重。 莉莉娅好笑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不解。 “你的勇气竟然建立在高跟鞋上？” 祝在勾了勾唇，颔首否认。 “不，是建立在心理暗示上。” 站在教堂的窗户前，可以俯视雷市街头五颜六色的彩房子。 尖尖的屋顶，虚幻又美丽。 祝在感慨道：“雷克雅未克是我见过的色彩最浓烈的地方，很美，像是世界尽头站立的一朵花。” 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赞美，也是对莉莉娅的安慰。 莉莉娅背靠着墙，声线慵懒。 “下雪天会更美，整个世界都干净了，我更喜欢雷克雅未克的冬天。” “干净”两个字，霎时让祝在联想到一个与之恰恰相反的人，那就是阿莫斯。 她忍不住偏头看向莉莉娅，上下打量了片刻，得出一个结论。 “你是处女座。” 莉莉娅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大概是因为你很喜欢干净。”祝在的话别有深意。 逛完哈尔格林姆斯大教堂便到了午餐时间，莉莉娅带着大家在附近随便找了个餐厅，准备填饱肚子再继续逛逛。 餐桌上，阿莫斯似乎有所收敛，不仅没再跟露娜调情，还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露娜三番两次想跟他说话，阿莫斯却很多话题都是浅尝辄止。被他敷衍，露娜渐渐有点没了面子。她开了瓶啤酒，把瓶盖顺手扔进阿莫斯面前的菜碟里。 “你真像一只低着头的小泰迪。”露娜摸了摸阿莫斯的头发，“真是可爱呢……” 阿莫斯：“……” 莉莉娅正吃着东西，听到这话连叉子都没放下，便嚼着牛肉盯着阿莫斯浓密的头发看了两秒。 发色确实跟泰迪挺接近。 与阿莫斯的视线短暂交汇，莉莉娅垂眸，掩去满眼嘲讽。 “想好怎么迎接泰迪为你准备的火箭了吗？”她笑着问露娜，像是老友的一句暧昧调侃。 露娜顿了一顿，伸手拿过阿莫斯的玻璃杯，缓缓往里面注入啤酒。 “不出意外的话，是用草莓味的Billy-Boy 迎接噢。” “事实上，我更喜欢Trojan。”阿莫斯故作轻松地道。 “……” 等露娜跟莉莉娅交锋完，阿莫斯似乎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一口一个宝贝地叫着露娜。 如果阿莫斯不是她的搭档，祝在真想一脚把他踹出餐厅门。 他们俩真的很吵。 这几天在雷市，祝在几乎每天都在喝羊肉汤。骆元棋给她打完一碗，贺遥接着打，凡是几个人聚餐，她面前少不了羊肉汤。 祝在倒是理解骆元棋的想法，他担心她生理期肚子疼，让她多喝点热的驱寒。但她不能理解贺遥跑上前来凑什么热闹。 终于，在菜还没上全便被喂了两大碗羊肉汤以后，祝在忍不住对贺遥冷眼相向。 “你能不能不要给我端汤了？” “怎么？”贺遥打汤的手停了下来，沉如水的眸子盯着她看，“你不喜欢喝？” “喝饱了。” “这么点怎么就喝饱了。” 说完他继续手不停地打汤，动作带着股莫名的拗劲。 祝在一把将他手里的勺子抢了过来。 贺遥淡淡抬眼看着她，“那天元棋给你打了两碗，我也给你打了两碗，你不是都喝完了么？怎么，今天喝不完了？” 顿了顿，他微眯着桃花眼，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 “更何况，你今天连饭都还没吃。” “……” 祝在总算明白了，贺遥是憋了一肚子的坏水。 小心眼的男人。 “有病。” 祝在忍不住这样评价他。 吃完饭出门的时候，天空中下起了密密的雨。祝在退回店内去借了几把伞，旁边服务员没注意看她，一个转身，托盘上的咖喱面全往她身上洒了去。 “天！我很抱歉，女士！” 服务员瞪大了眼睛，手忙脚乱地把她衣服外套上黏糊糊的面条取下来。然而咖喱色的大片污渍却留在了白色外套上，怎么擦也擦不掉。 “这可怎么办，我第一天上班怎么就遇到了这种事……” 服务员小姐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为她擦污渍，由于紧张，她双脸红扑一片的。 祝在瞧她年纪不大，便没有跟她计较的打算。 “算了，不用擦了，下次下心点。” 即便脏的只是外套，祝在却感觉咖喱糊到了自己腰间一样的难受。她干脆把外套脱下，露出里面奶白色的挂脖吊带。 服务员抱歉地看着她，“要不您把衣服给我吧，我帮您干洗，明天送给您。” “不用麻烦。请问你们这里有提供雨伞吗？” “当然有的，墙边自助贩卖机里可以购买。” 祝在穿得不多，拿着新买的伞出门的时候，被风吹得身上发寒。贺遥刚从洗手间出来便撞见她雪白的胳膊裸露在空气里。 周围不乏有被祝在吸引了目光的男人，贺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宽阔的身形为她挡了一半的打量。 他上下扫视，见她脸被吹得有些泛白，忍不住问道：“这么大风你把衣服脱了，很热吗？” 祝在扬了下手臂上搭着的外套，“衣服脏了。” “噢。” 走了两步，贺遥突然顿住，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oversise的绿色连帽衫脱了下来。 “穿上。”他递给祝在，身上只余下一件白色打底衫。 “不用了。” 祝在刚想走，手腕却被贺遥拉住，还没看清，便被他不由分说地把衣服一股脑套在她头上。 他的衣服十分宽大，祝在没挣扎几秒就被套牢了。原本柔顺的头发因此乱成一团，贴在脸上。 看着祝在这副模样，贺遥嘴角一咧，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祝在愤懑的目光中，他伸手将她脸上的碎发理干净，指尖在微凉的肌肤上暧昧地划走。 “祝在，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还怪可爱的。” “……” 她挣扎着想要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贺遥手一扯，先一步帮她把衣服往下理顺了。 “穿好，不许脱。” 祝在气极，“我不需要。” “真乖。” “你没听到我说不需要？” “没听到。” 祝在被气得一滞，索性也不管衣服了，一字一句地斥责他：“贺遥，有没有人说你现在嘴变得很欠。” 贺遥眼神无辜，“你是第一个。”
第70章 出了餐厅的路并不宽, 祝在跟莉莉娅共用一把伞。回头看了一眼阿莫斯，他很是绅士地去给露娜撑伞，两人在闲聊, 露娜脸色并不好, 小声抱怨着她不太喜欢雨天，出门会弄脏鞋子。 最后, 只剩贺遥跟骆元棋两个落单的男人凑合着用伞了。 一般的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他们两个却被迫和睦相处。 看着祝在头都不回的身影, 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叹了口气。 贺遥比骆元棋要高一些，自觉撑起了伞。 看了眼头顶的伞, 骆元棋开玩笑道：“按照一般情节发展，你该把自己的竞争对手踹出伞了。” 贺遥却似早已看穿他的套路，谦虚地笑了笑。 “按照一般情节发展, 这样会比较败好感。” 这下骆元棋直接笑出了酒窝。 “你还挺有心机。” 贺遥的嗓音也变得意味深长。 “彼此。” 骆元棋不再说话，抬头只见雨从伞边缘飞溅出来。 噼里啪啦的声响, 此起彼伏，宛若正在进行一场殊死搏斗。 世界都因此弥漫浓重的雾气。 路边林立的尖顶建筑都有各自特点, 莉莉娅一边做讲解一边往前走。 再往前走一段路，可以看到两边墙面上歪歪扭扭地布满着手法稚嫩的涂鸦, 都是一些深海鱼跟水母。 彩色的蜡笔画充满童趣, 一看就是小朋友的杰作，与这昏沉的天和淋漓的雨形成强烈对比。 大概是因为做了母亲, 祝在会下意识地关注这些小玩意儿，看向墙面时的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很多年前的祝在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位母亲, 也没想过, 有一天她会突然地接受这个角色。 或许是祝正清的影响，也或许是年纪太小, 几年前的祝在对生育是没有任何期待的。 可祝在渐渐发现，祝好的出现并不是一件坏事，反倒是一件幸事。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得有一两个亲近的人可以互相坦诚，互相依靠。 值得祝在放下戒备，大胆依靠的人已经离开人世多年了，祝在不敢依靠别人，祝好就是她唯一的依靠。 直至前年，她都一直以为选择生下祝好的原因，是她没办法从上一段感情里释怀。时间久了方才明白，生下祝好，是因为她爱自己。 她想再创造一份爱，互相治愈，互相温暖，互相陪伴。 她是害怕孤独的。 每每想到祝好，祝在都会不自觉收起一切棱角，仿佛整个世界只余下温柔。 这是她在世界上最最亲密的人，是她的耐心雕琢，她可以把所有的爱给她。 贺遥只一转眼的瞬间，便看到她神情专注地盯着墙壁上的画看。 他的连帽衫罩在她身上，过于大了点，绿色却衬得她十分白嫩，像藕荷尖尖在初春里探了个头。 有几分青春气息，但眉眼间神韵却跟以前大不一样了。 这带给贺遥一种强烈的负罪感。 未见面的这三年里，贺遥设想过很多可能。 好的有，坏的也有。 怀揣着许多不安，也饱含着无数期待。 他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墙面的涂鸦，目光中逐渐浸透着丝丝恍然。 她是在想那个黏人的小屁孩了？ 那个小孩儿简直像只小仓鼠，白白嫩嫩的一团，手臂像藕节连着，肉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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