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是最痛恨和钱打上交道的人群,可是这个世界又很可笑,因为他们要为你冠上艺术家标签的话,又需要靠金钱的数字来为你的作品进行价值的衡量。” “功利和拜金会让这个社会变得很缺爱,在大多数人都缺钱的时代不会有人觉得空虚,可当越来越多的人为了获得金钱而变得冷漠后,他们才会反思,可重建又需要有新的人站出来。” “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1995年在旧金山的会议上提出的一个叫做奶嘴战略的计划。” “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你看看这个攻略它是不是就快成功了?” “浮楚,你是个聪明的商人,有个观点我相信你能想得通,叫做唇亡齿寒,一个人人利己主义的社会,会让商业活动变得更加艰难,因为一旦行差踏错,接踵而来的是无休止的谩骂与无人谅解。所有人都会觉得既然你从事这个工作了那么犯错了就该骂,可是我们每个人都是人,而是人就会犯错,可是有人会理解你吗?不会,因为你是那个让这个社会人人变得功利主义的帮凶之一。”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报应。” “爸……这是很严厉的指控。”臧浮楚抬头看他,复又低下头。 “我从小就教过你,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变,一个人的初心不能变,艺术工作的从业者更是如此,因为他们是一个社会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价值观与文化的传播者,如果精神文化的名片都是虚的,你觉得在国际上会有威信吗?” “我说过很多遍,枳枳不适合。” “可是枳枳也爱美术。”臧浮楚在这一点上寸步不让,“而且爸,你错了,有三观的人他们自有三观自能明辨是非,我的那些营销手段的受众本就是乌合之众,他们没有分辨能力,所以为我的营销方案花钱是他们活该。” “这个世界无论怎么发展,总会有乌合之众,我只是在这个时代利用了这个时代的乌合之众为我的目的和利益冲锋陷阵。” 她笑了一声:“爸,你不知道,你太仁慈,现在这个社会啊,自以为是的人很多,所以蠢货也变得相当多,只要抓住他们的痛点卖力营销,哪怕这种行为看起来很蠢,他们也会愿意乖乖掏钱,这就是粉丝经济,也叫粉圈精神。” “而且,爸,很多人对粉圈都有一个误区,他们都会觉得这是明星网红的附属群体。” “不,不是的,这是非常狭窄的片面认识。” “真正的粉圈无处不在,是一种精神一种话题,只要你能抓住那种精神并且把它无限放大,自有一大圈的人聚集围拢,一旦声势浩大,不懂装懂的人更是大有人在。” “他们真的喜欢那件东西吗?不尽然,只是加入一个自己看得过去的阵营,方便吵架。” 臧曜满脸疲倦地看着她:“你已经走火入魔了是吗?浮楚。” “怎么会呢?只是爸,您为国为民操心一辈子,可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比如说我,唇亡齿寒我懂啊,可是后世的阴凉、他人的幸福关我什么事?!” “你说的没错,十几年前的那件事对我影响确实很大,所以那次之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谁都有可能背叛自己,只有自己才会永远不离不弃。” “另外。”她笑了声。 “爸,那丫头的卖画钱,你其实压根没碰对吧?那你哪里来的钱呢?你平时也不喜欢做理财,你的唯一收入是公司股份,可是你的股份早就转给小彧了,而在小彧大学毕业前,都由我代为保管,那么请问,你的钱除了养老的那几百万,还从哪来?” “浮楚!” “为了钱啊。”她看着病重垂危的父亲,笑容讽刺而残忍。 “楚南节的那些遗物,您终究还是动了。”
第81章 失落巴黎_03 师父的病情恶化了。 郗雾得到消息来到医院时, 只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于是,原本已经冲到嘴边的那些插科打诨的胡话,忽然像被施了隐身术一般,被囫囵咽下。 于是只能安静地坐到病床边, 平静地托腮, 满是忧虑地看着病床上的花甲老人。 因为化疗, 他的头发已经全部掉光,此时身上插-满了各种密密麻麻的管子,睁着眼睛,用一种郗雾从未在臧曜眼里见过的茫然眼神,近乎死寂地看着天花板。 郗雾不知道臧曜怎么了, 只是那次振奋人心的讲座结束之后, 他像是突然被击垮了一般,那种与死神抢时间的蓬勃生命力,仿佛一夕之间被一个巨大的沙漏吸光, 并且呈现出不断蚕食的趋势。 哪怕是出院之后,也总是望着院里的梅花出神, 梅花又要开了, 生机勃勃,他的生命却即将走到终点,并且,他好像突然之间就向死神低了头。 郗雾偶尔找他瞎聊。 换以前她不干这么有人情味儿的事。 安慰别人从来不是她的习惯。 她向来是你愿意听就多说两句, 不愿意听她连话也不多说一句。 但臧曜不一样。 对任何艺术家来说,知遇之恩, 是蝇营狗苟的俗世里, 能让人生让人死的利刃,决定了是划破荆棘往前冲, 还是刀刃向内,刺向自己的胸膛。 郗雾和司洛林学着泡了茶,氤氲的茶香里,她的视线朦胧,端起茶杯朝臧曜走去,递将他。 “好茶。” 郗雾笑了。 “雾丫头。” “嗯?” “为师问你一个问题。” “好。” “你选前途还是爱情。” 郗雾顿了一下:“……前途。” 这不是臧曜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 也不是郗雾第一次回答“前途”。 但这是她第一次犹豫。 臧曜像往常一样,从不发表意见,只是作为一个声音,询问她。 气氛稍凝滞,郗雾环起胸开玩笑,以缓和气氛:“话说老头子,你当初究竟是怎么一眼相中我做继承人的?” “你的画风,还有你对艺术的理解,和我一个故人很像。” 郗雾撩了撩自己的长发:“那她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谁知臧老看了她一眼,却淡淡的笑了一声,随后偏过了头去,眼神放远,散焦,望向窗外,那里有天边遥远的虚浮落日,那迷蒙颓废的样子,让郗雾愣了好一会儿,甚至心里有一瞬间的自责。 “他叫楚南节,是我师弟。” “他,没挨过1975年的冬。” 沉默良久,郗雾调笑着搬出句调侃:“这么伤感,都不像你了老头儿……” 说不上来是安慰还是什么。 她只是希望,有些冥冥之中的事情永远不要发生,希望以前那个爱开玩笑的老顽童师父可以回来,而不是现在这个忧郁老头。 隔了会儿,臧曜笑了一声,说了声“嗐”,又说了声“要你管。” 他下了她的台阶。 心情似乎转好了,又似乎是装成好心情。 顿了顿,郗雾又说:“那时代挺难吧?” 臧曜“哼”了一声,“不然呢?现在这世道就容易了?” 他话锋一顿,想到自己现在并不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于是凑郗雾跟前,问了问:“现在这世道容易吗?” 容易吗? 容易吧。 外卖发达、交通便利、人民有希望…… 但不知怎么,这一溜排的“好事”从脑海中滚动一遭后,郗雾却想起了褚颜午的“大胆”、司洛林的无奈、自己从小到大受过的所有无妄之灾…… 以及又想起最近YOK上突然掀起的卖腐搞噱头的,前几天和司洛林随意聊起这事儿,话头不可避免又绕到褚颜午身上。 于是听说一件事,褚颜午的妈妈卫璇,趁着网上刮起来的这股“东风”,把儿子作为“形象使”推了出去。 以至于“同性恋”加上褚颜午那张帅脸,迅速为赫柏集团吸取一波来自年轻力量的关注。 那些年轻人成为赫柏集团的免费水军,在各大网络平台上大肆宣传,赫柏的知名度因这波巨大的流量而又上一层楼。 于是赫柏的股票也随之上涨。 听到这里时,郗雾心里不知道什么感受,只觉得很难受。 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热爱、是秘密,对于不在乎的人来说,只是获取利益的商品。 当大众对此审美疲劳,更甚至开始反胃、抵制时,那么再真诚的人或事,都要被阴谋论。 可盆满钵满的人已美美隐身跑路,独留下真诚的人做着别人看来哗众取宠不讨好的蠢事。 说来可笑,明明去年还为了隐藏儿子的真实性向,而不惜推波助澜“男老师考场猥-亵漂亮女生”的校园假新闻,才短短一年而已,利益的天平一边倒,于是觉得是隐疾、是小众的东西也能摇身一变成了赚钱的砝码。 亲生母亲都没有真正尊重褚颜午,更遑论让别人真正去尊重不同性向、尊重小众? 因为被人扒着吸血,真出柜了又有几个认同的? 不过是小部分狂欢,大部分恶心,还有一部分因为逆反心理冷嘲热讽。 于是网上的架打得风生水起,背后数钱的倒是玩得一手好隐身。 毕竟这世上连求同存异都难做到,更何况是世俗观念里根深蒂固的东西。 她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应该比你们那个时候容易点……” 随后又想到自己,纯艺术画家的道路不好走,很容易被门外汉嘲弄“看不懂”、“三岁小孩都能画的东西也配叫艺术?”、“画的一点都不像”。 以及“官晁的基础画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当然是郗雾抄袭吧?她平时的作品就挺让人看不懂的,被老师捧着而已,可老师夸的不觉得很假吗?也太夸张了吧?还百年难遇的天才哈哈哈,太像营销套路了吧。” 臧曜沉默了一会儿,难得嗤笑了一声,“都说学生时代青春恣意,潇洒自由,可在世界观还不够完善的那个年龄段里,乌合之众往往也最多,所以无端的冷嘲热讽更是多,是最容易被煽动的群体。” “老头,你好像总是对我们青少年有一定偏见。” 臧曜没再说话了。 而郗雾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 也不说话了。 良久。 “老头,其实我有个疑问憋在心里很久了……” “她不是。” 郗雾一顿,还没反应过来,臧曜已经自顾自开始解释了:“浮楚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是我从孤儿院领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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