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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总是低调的。 思索着这些时，我撇到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勾起了唇角。 我知道他在搞天文是因为我进入了一个名为“海市蜃楼”的交流论坛，然后发现了世音高中金碧辉煌下的另一面。 潮湿阴暗得像成人世界的直通车，通向荒唐可笑的地狱十八层。 我通过了系统的筛选，成为了管理员。 我进入了故事汇，却在私下以Ts为笔名向故事汇提供文章。 没人知道我是Ts，我天生喜欢将愚蠢的人玩弄在鼓掌中，我喜欢看着他们疑惑、按着我的步子走向我要的结果。 这很有趣。 我觉得他们犯蠢的表情可笑至极那刻，我才会觉得这世界可爱至极。 我不喜欢脱离掌控的事情与人，这会让我觉得不舒服，甚至心里会生气。 我也讨厌聪明人，但我不讨厌聪明到极点的人。 这很奇怪，对，但我不讨厌这样的“违规”。 所以司洛林从一开始就吸引我了。 他是天才。 还是个对什么都淡淡的天才。 他一眼洞穿了我的所作所为，却并不放在心上。 不来阻止也不来帮忙，云淡风轻的。 可那是他的青梅竹马诶。 他不该帮忙教训我吗？ 可是他没有，他总给我一种“这世界怎么这么无聊”的颓废感。 这太有趣了。 所以我加倍地好奇，他究竟会对什么感兴趣。 可等我真正知道的时候，并不开心。 我曾一直有一个猜测，我觉得他是外冷内热的男生。 只是没有证据。 因为曾经与他擦肩而过的每一个瞬间、每一次见面、每一次隔着人群的关注，都从未见过他发自肺腑的笑容。 所以也并不知道他其实笑起来很好看。 原来他也会憋不住笑、也会有少年意气、也会有基本的情绪起伏。 某些时候，因为太过高不可攀，他总是给人过分冷酷的距离感。 除了面对天文的时候像个正常人，其余时间像个机器人似的打发着身边所有的人事物。 直到郗雾出现。 他周围所有的引力场全部跟着改变。 他突然就从一个程序性的机器人变成了一个鲜活的人类。 他仿佛拥有了跳动的心脏。 于是，我之后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出于非理智的下意识。 打着温优度的幌子。 自欺欺人地欺负别人。 这不对。 真的不对吗？ 哪里不对？ 我只是利用一些社会规则达到某些目的。 所有都是人之常情。 我从小的家庭教育教会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永恒的规则。 所谓规则，不过是某个圈层的人类游戏罢了。 我厌恶孙利。 不止是因为温优度。 而是因为我某次去办公室交物理作业时，在他朝我倾身而来时，我犯了恶心。 那天我就打算教训他。 我不是很在乎“为人师表”这个代表社会道德的词，我只是单纯的，恶心。 所以不开心。 因此打算给自己出气。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那么脆弱。 不过就是在网上被骂了一通。 竟然就死了。 呵。 多愚蠢又弱小的人类。 雄性的自尊心简直不堪一击。 雌性的虚伪也相当好利用。 总之，大部分人类都是愚蠢而可怜的。 所谓人性的弱点，不过是聪明人达成目的的踏板石。 这世界真是无聊。 只有他会懂我吧？ 因为他和我一样讨厌这个愚蠢的世界。 我一直这样认为。 直到那天。 国际部的毕业典礼，温优度突然出现。 突然打了我。 那天我才知道。 小丑是我。 记忆中，那一天，是我十五岁生日。 / 医院。 她最终还是被父母强行送进了医院。 父亲请了一整个心理团队来对付她。 每天心力交瘁地和他们斗智斗勇。 其他人都很好对付，唯独那个叫夏空禾的医生。 二十出头，年轻得过分。 个子高挑、相貌清俊，额前刘海下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美国来的。 斯坦福的高材生，据说是神经心理学的博士在读。 他很难对付。 因为他似乎比她还要疯一点。 只是他比她平静。 她警告他：“你不要妄想撬开我的嘴。” 他却说：“我为什么要撬开你的嘴？你只是我的实验数据。” 说完指了指她的早饭：“你吃吗？” 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已经兀自得出了结论：“那我吃掉了。” 那包子明明是她的早餐！ 他没想治好她。 甚至没把她当病人。 她只是他的小白鼠。 这个认知让她十分生气。 这样的人也配当医生？ 简直笑话！ 吃了她的包子就兀自躺到了一旁的陪护椅上，打了个哈欠，给她一个背影，说：“你自便，不要打扰我睡觉，不然给你打镇定剂。” 随后戴上了耳机，蜷起身体闭上了眼睛。 靠！ 她明明是个病人。 一点医德都没有！ 和他彻底对上了。 好胜心迫使谈颂和他每一步都对着干。 和他抢饭，每次都输。 后来无聊的医院生活，偶尔习惯了和他聊天，却每次都被他打击自信心。 她和他谈人类有多愚蠢，他说这不废话。 她和他谈她曾经怎样利用人性的弱点挑起争端，他说不够高明。 …… 终于有一天，她第一次产生一种失败者的感觉。 而这个时候，因为温优度的那一巴掌，网上掀起对她的疯狂网暴。 余韵持续了将近一周。 当炮火对准她时，她曾经以为高明的手段在大众眼下被揭短，突然就变得那么愚蠢。 她可以接受伤害、被讨厌，却唯独不能接受自己愚蠢。 尤其是被曾经被自己嘲笑和利用的愚蠢人类反过来嘲笑。 这种感觉更令人窒息。 她开始陷入万劫不复的黑暗中。 而这个时候，夏空禾和她说了最后一句话：“被踩在脚底下的感觉怎么样？” 谈颂不说话。 他额前刘海下那双眼睛，仍旧波澜不惊，一如最开始见面那样。 她窝在病房的角落里，濒临崩溃。 夏空禾说：“我要走了。” 这个时候她突然感到了害怕，她第一次放下尊严地哀求一个人“不要走”。 夏空禾却耸了耸肩，说可以：“但要加钱，我的咨询费很贵。” 她刚想说可以，但是他却说：“我不要你爸妈的钱……” 她一愣。 他继续说：“听说你利用一个学校论坛赚了不少钱，我还听说你在YOK拥有不少粉丝，一场直播赚挺多钱吧？” 她看向她，完全搞不懂他想要干什么。 怎么会有如此与众不同的心理医生？ 简直奇葩。 他蹲下，看着她：“我要全部。” 他打这个主意。 总感觉哪里不对。 但钱转给他那刻，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好像……她赎罪了…… 他出门前和她说了一句话：“金钱可以用来治病，这种自豪感也不错吧？” 夏空禾还是走了。 但是她突然慢慢地觉得这个世界还有其他的可能。 父母终于妥协，同意了她高中毕业后可以去法国学一直想学的油画。 但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她曾经究竟犯了多大的错。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明白，网暴究竟有多可怕。 可一切都晚了。 报应来敲门了。
第103章 失眠宇宙_08 “童话是安慰大人用的, 小孩子就应该看点尖酸刻薄的现实故事，那样长大了才不会显得愚蠢又可怜。”——《Ts日记》 / 我从小就出奇的讨厌童话，每次读到那些唧唧歪歪的爱情故事都会掉一身鸡皮疙瘩，可是因为周围的大多数人喜欢, 所以我也要强装出喜欢, 又愚蠢又好笑, 也真的特别有趣。 我喜欢看人口是心非的样子，却不乐意戳穿。 为什么要戳穿呢？ 在心里嘲讽对方的愚蠢别有一番兴味。 但直到那天，她才知道所有她以为的不过是她以为。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再聪明, 落在更聪明的人眼里, 也是愚蠢。 甚至因为这份坏心眼而让人觉得可怜又可恨。 而当窗户纸被戳穿的那刻，所有的一切都连带着变得诙谐，尤其她这个人。 她终于明白崩溃为何物。 她曾对孙利做的所有事情, 终于有一天，全部反弹回她的身上。 / 医院。 舆论发酵一月之后, 温优度来到医院和她道歉。 “这件事是我的错, 抱歉，作为公众人物，我确实应该管好自己的行为。”她和谈颂鞠了一躬。 谈颂却摇了摇头：“没事，这是我的报应, 就当我的罪赎完了。” “那……你能不能去和郗雾道个歉？”温优度看着她。 谈颂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起伏，最后慢慢地变得红起来, 愤怒冷笑的那种红：“你说什么？” “去和郗雾, 道个歉。” “凭什么！”她一把掀了被子，愤怒地起身, “温优度！我已经赎罪了！你们还想让我怎样？！让我死给你们看吗？！” “那郗雾呢？”温优度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脾气也跟着上来，“她就活该吗？！你本来就欠她一个解释不是吗！” “是！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我他妈不是已经受到惩罚了吗！你们还想让我怎样！让我怎样！” 温优度愣在原地，上前一步想要继续开口，却被谈颂出口堵住。 “你要不要去问问你那群粉丝是怎么对我的？他们扒光了我的皮！我的脸！我的里里外外、人前人后！我做过的被她们骂我活该！我认！那那些莫须有的呢？！你他妈告诉我！那些莫须有我没有做过的呢？那些莫须有安到我头上的罪名怎么算呢？！他们打电话去大使馆、去招生办、去给我发offer的国外大学！把我塑造成劣迹斑斑、十恶不赦的罪犯！我的学业全毁了！我的人生也他妈全毁了！你知道吗？我谈颂，现在有了他妈的抑郁症！中度！短短一个月！那群自诩正义的键盘侠把我逼成了抑郁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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